第一百四十六章
“禹王?”蘇毓眉頭擰起來, “宴哥兒,你是認真的?”
徐宴眸光幽沉沉的。自從他在蘇毓的麵前暴露了野心以後,時常也會暴露出戾氣的神情。此時他沉著一張臉,眼角藏不住冰冷。蘇毓看他這模樣, 自然也想起禹王曾來過徐家之事。隻是那次以後, 徐宴該做什麽還做什麽, 蘇毓便以為事情過去了。
“禹王要納你入他麾下?”蘇毓不想說原書之中禹王最後別說榮登大寶, 他連命都沒有保住。看徐宴這幅模樣, 她隻能點一句:“禹王如今聲勢太強,早已被皇帝忌諱, 成不了氣候。”
徐宴眼眸微動,須臾,抬起了眼簾:“我知道。”
“那……”蘇毓立即住嘴了。知道,但還是得加入, 無外乎禹王強逼罷了。
禹王雖然走不長遠, 但如今勢力確實大。徐宴才將將步入官場, 若是禹王一心打壓使絆子,徐家如今的情況是根本避免不了的。蘇毓眉頭蹙起來,“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避開?宴哥兒,你如今既然已經被萬大人賞識,是否可以走一走萬大人的門路?”
跟禹王攪合在一起是不會有好下場的。無論徐宴是不是虛與委蛇, 隻要沾上, 將來禹王被清算時, 徐宴必然會惹一身腥。
蘇毓私以為, 徐宴既然走得翰林的路子, 身家幹淨才是最好的。
徐宴如何不知曉, 他隻是突然提了一句, 倒不是真的要跟禹王同流合汙。既然已經走了萬國凡老爺子的路子,成了天子門生,徐宴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自甘墮落去沾染黨派之爭。如今乘風尚且年幼,他並不急著拉攏勢力。隻需要穩紮穩打地升上去,後麵所圖才能長久。
想著,他忽然傾身抱住了蘇毓。說起來,他近來特別喜歡一聲不吭地抱著蘇毓。仿佛她身上有什麽能支撐他的東西似的,多吸兩口就圓滿了。
心裏吐槽歸吐槽,蘇毓還是伸手攬住了他的肩膀,拍了拍。
溫熱的手攬在肩上,一股淡淡的女子香氣縈繞到鼻尖,徐宴忍不住心裏一軟。他於是將臉頰埋在蘇毓的頸窩,蹭了蹭,許久才抬起頭來。說到底,再聰慧的人,如今也不過十九歲而已。徐宴慢慢吐出一口氣,仆從確定華容閣四周沒有禹王的人守著。他才從華容閣另一個小門離開。
蘇毓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也歎了口氣。路既然已經選好,開弓沒有回頭箭,隻能一條道走到黑。心裏這般想著,她扭頭將目光又投放到樓下。
樓下的氣氛已經被炒得火熱,不少貴婦人已經打發了仆從去向華容閣的侍者打聽粉底液的產品。
這一日以後,這門生意必將一日千裏。蘇毓想著是時候加快工廠生產,讓新一批的貨物上架。與此同時,就聽到下麵侍女又開始推銷起了卸妝水。說來,這也是蘇毓必將要推廣的理念。任何化妝產品,單靠水洗是不能完全洗幹淨的,實際上,卸妝水也是這次幾種貨物中的主打。
正當蘇毓盤算著生意的事情,眼前突然走上前一個人。
這人並非外人,正是這次應蘇毓邀約來參加所謂‘發布會’的蘇李氏。原本蘇毓開個胭脂鋪子,蘇李氏是沒放在心上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胭脂水粉鋪子,能開出什麽花樣?但今日見到這樣的陣仗,她忽然就看到了這生意的潛力。
這人嘛,多多少少有點占便宜的心理。看到了潛力,她自然就有想法。
“毓娘,”蘇李氏走過來,掐著帕子在蘇毓的旁邊坐下來,“這鋪子開起來,怕是花了不少銀兩吧?”
蘇毓坐直了身子,沒想到蘇李氏會直接上來。她扭頭看了一眼樓梯處,如月站在角落裏一臉怯生生的。蘇毓笑了一聲,命如月上茶,才淡淡開口:“還可以,主要是花得心思較多。”
“自然,自然,有眼睛都看得出來。”
蘇李氏笑著連連點頭,坐在蘇毓的這個位置往下麵一看,烏泱泱的都是人頭。其中不少已經拉著侍者詢問色號的,熱鬧得不得了。這種場麵,不用多說就能預料得到未來會有何種盛況,“不知你這鋪子如今可缺股子錢?正巧嫂子手裏握著不少閑錢……”
“多謝嫂子關心,這就不必了。”蘇毓眼眸微閃,笑著拒絕了。
蘇李氏又看了一眼樓下的熱鬧,忍不住又問:“那你還有沒有開分鋪子的打算?若是有,嫂子這邊能出點銀錢和人手,都是一家子人,嫂子做事你也可以放心。”
說起來,蘇李氏雖然在蘇家掌著中饋,但其實還是頗有些缺錢。蘇家財大氣粗,其實庶務卻掌握在蘇恒的手中。公中有些閑錢,但維持蘇家一家老小的生計和整個府邸的運作以後,根本摳不出多少來。二來,李家主母不善經營,李侍郎又有收藏古董的愛好,換言之,李家清貧的厲害。蘇李氏嫁到蘇家這麽多年,不僅要維持蘇家的賬上好看,還得貼補娘家。
娘家一旦開始貼補,那就沒有斷了得時候。李家時不時朝她伸手,她靠著拆東牆補西牆,隻勉強撐著兩家的生計。此時看到蘇毓的鋪子掙錢,可不就有想法?
“這才第一家鋪子,將來如何還說不得準。”蘇毓敏銳得很,哪裏不曉得蘇李氏的意思。不過是想借此讓蘇毓分她一杯羹。老實說,這種堂而皇之要求的話聽著挺刺耳。她做這個生意,花費了將近大半年。從生產到宣傳耗費了她太多的心血,有情分都不可能分,何況沒什麽情分?
蘇李氏一聽蘇毓這話,將手裏的杯盞擱下去。
她抽了帕子掖了掖嘴角,抬眸看向蘇毓便教育道:“毓娘,這就是你目光短淺了。做生意這等事兒,講究的是一鼓作氣。你若是瞻前顧後,錢不是都叫旁人賺了?!”
說著,她列舉了一些列做生意的案例。從玉香樓到琳琅閣,她舉起例子來倒是頭頭是道。
蘇毓麵無表情地聽她說完,還是拒絕了。
蘇李氏看她不為所動,臉上的笑意就淡了許多,於是也不說話了。場麵於是冷淡了下來。蘇李氏端起杯盞悶不啃聲地飲茶,等著蘇毓開口轉圜一下。
結果她等了半天,蘇毓連轉頭看她的意思都沒有。蘇李氏一口氣衝上來,臉色就有些難看。她此時也坐不住了,隨口含糊了兩句話便起身告辭。
她這麽說話,蘇毓倒是扭過頭來:“如月,送嫂子下去。”
蘇李氏聽這話當真是氣著了。接下來的發布會她也懶得看,扭著腰便提前走了。
說來也湊巧,蘇李氏的馬車才到門口。她人扶著仆從的胳膊剛踩上馬車凳,就撞見了一身藍色綢衣作婦人打扮的婉儀小媳婦。
兩人狹路相逢,麵上都是震驚。
李婉儀是去年年中隨相公一道進京的。人在城北住了好久最近才搬來了城西。隻因這次科舉,嚴毅下場,中了二甲第一名,是今年的亞元。嚴毅剛被分配去了京兆尹衙門,正跟在京兆尹身邊做事。雖然未得到明確的官職,但這個去處也算是非常有前途的。
俸祿發下來,嚴毅又得了不少賞,嚴家如今家境慢慢好起來。李婉儀想著徐宴做了翰林,蘇毓人也在京城,便趁著今日新鋪子開張特地來恭賀一二。來的湊巧,沒想到跟蘇李氏撞了個正著。
李婉儀顧不上進去找蘇毓,扭頭就要走。
蘇李氏一看她這幅情態,忙甩開仆從攙扶的手追上去:“婉儀?是婉儀麽?”
李婉儀腳步不停,走得飛快。
蘇李氏急起來,高聲喝道:“來人,給我攔住她!”
一聲令下,兩個粗壯的婆子便衝上來一把抓住了李婉儀。被抓著胳膊的婉儀小媳婦兒回到馬車旁邊,抬起頭看蘇李氏之時,眼神倒是漠然了起來:“姐姐,這是要作甚?”
“……真,真的是你啊?”蘇李氏原以為是看錯,畢竟李婉儀離開京城已經有四五年。方才冷不丁看到一個頗有些相似的,她下意識地開口。此時等對上李婉的眼睛,她慌了一瞬,麵上極快地閃過了尷尬。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兩步,偏過頭才開口問:“婉儀你,你這幾年到底去了哪裏?爹娘找不到你都以為……”
“以為我死了是吧?怎麽?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我?”李婉儀對上蘇李氏的時候,倒是沒了那份羞怯。反而一字一句仿佛帶刀,顯得十分不客氣,“說罷,你抓我過來作甚?”
“……不是抓你。”
“這裏說話不便。”蘇李氏扭頭看了一圈四周。四周不知不覺多了很多人。她於是指著馬車:“你先隨我上馬車,我們有話別處說。”
“不必了。”李婉儀幹脆地拒絕,“我還有別的事,這就走了。”
說著,她甩開抓著她胳膊的仆從的手,轉身就想走。
蘇李氏想留住她又有幾分忌諱,一時間沒有開口喊住。反倒是婉儀小媳婦兒走了兩步,頓住腳步,忽然又怒氣衝衝地折回來。
她一把抓住蘇李氏的衣領,如今的她已經比姐姐高出半個頭。李婉儀一雙眼睛靜靜地盯住了蘇李氏,一字一句問道:“看到被你慫恿私奔的妹妹好端端地出現在麵前,你慌不慌?李秀儀,當初你編謊言騙我嚇唬我,這麽多年,你的心裏就沒有愧疚過麽?”
蘇李氏被她突然的口無遮攔嚇得魂飛魄散,一把捂住李婉儀的嘴。:“有話咱們借一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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