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當日, 莫聰是天黑之後離開徐家的。徐宴人在書房呆著半夜,蘇毓不清楚徐宴與莫聰談了什麽,但接下來的一段時日,徐宴又開始了早出晚歸, 半宿半宿的不睡覺。


  年關一日一□□近, 蘇老太君去世的傷痛漸漸平息。白清樂最終在臘月初十這一日搬離了蘇家。蘇威到底對她狠不下心, 不僅讓她帶走了大批的嫁妝, 還挪出了京郊的一棟溫泉莊子給她住。蘇恒對父親的安排沒有太多疑義, 畢竟白清樂再不好,這也是他的生身母親。


  隻是白清樂搬離蘇家這一日, 蘇恒蘇毓蘇楠修三兄妹親自送她。蘇毓一大早便隨蘇恒過來別莊,兄妹三人看著以帕掩麵哭得仿佛被拋棄的白清樂,不知說什麽是好。


  白清樂哭了半天,三個孩子誰也沒有開口寬慰, 到最後都有些哭不下去。


  蘇恒早已看膩了她的這些把戲, 順手扶了一把準備起身的蘇毓, 淡淡道:“若是無事,我們便回去了。”


  白清樂拭淚的手一僵,立馬扭過頭來:“等等,恒兒!”


  正準備轉身離開的蘇恒垂眸瞥了她一眼,揚起了半邊眉頭, 冷淡地等著。


  一旁蘇毓與蘇楠修麵麵相覷, 無聲地等著。對於白清樂這個母親, 蘇楠修與蘇毓一樣, 從認親至今都不太了解。白清樂對子女素來不大關心, 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的喜怒哀樂裏。出了事會哀求孩子出手替她收拾爛攤子, 不出事, 從不會想起三個孩子。


  “留下用個午膳再走吧?”白清樂走過來拽住蘇恒的衣袖,扭頭又看向蘇毓和蘇楠修,語帶哀求,“娘就隻剩你們三個了,留下陪娘吃個午膳?啊?”


  蘇恒的眉頭擰起來,他盯著白清樂抓著自己袖子的地方,臉上差點控製不住露出厭棄的神情來。蘇毓一看他這神情,連忙過來按住了蘇恒的胳膊,順勢將他袖子從白清樂的手裏拽出來。


  蘇恒一愣,偏頭看向她。


  蘇毓揚起笑臉,淡淡地笑:“哥,咱們就在這裏用過飯在走吧。”


  “用一頓飯也不耽擱。既然過來了,也不差那麽一會兒。大哥,”蘇楠修也走過來勸道。說實話,白清樂的所作所為對蘇楠修的衝擊才是最大的。他原先就一直不解蘇威對他諸多苛刻的原因,這一次事情被戳穿以後,他自然就懂了。無非是他的身世有問題,“咱們兄妹三人也許久沒一起用飯了。”


  關於身世,蘇楠修有太多的疑問。他想問又不敢問。若是當真不是蘇家的子嗣,他便沒有臉麵繼續留在蘇家。雖然問清楚對他沒有好處,但蘇楠修的傲氣,讓他對此事如鯁在喉。


  蘇恒看看弟弟妹妹,吐出一口氣:“罷了,用罷午膳,我送你們回去。”


  白清樂不管是誰勸住了蘇恒,她隻要蘇恒願意留下來便是。雖然白清樂嘴上說著對三個孩子一視同仁,但事實上唯一叫她的母愛有點真情實感的就隻有蘇恒一個。會這樣也無可厚非,一來蘇恒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也是知曉她的事情最多的人。這麽多年來,一直替她擦屁股;二來如今能讓她依靠的隻有蘇恒。白清樂並非看不懂,她比任何人都敏銳。三個孩子之中對她有孺慕之情還會管她的,隻有蘇恒。


  “好好好,娘這就吩咐廚房做你們愛吃的。”白清樂擦了擦眼淚,忙轉身去吩咐仆從。


  蘇恒看著她高興的背影,隻覺得一口惡氣堵在了心口。


  這樣沒心沒肺的人居然是他的母親。老太太因她去世,國公府因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柄。而鬧出這些事情的白清樂本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卻毫無悔意,一心隻有自己。


  “我如今突然慶幸,你們沒有在蘇家長大。”蘇恒笑得十足自嘲,“否則整日麵對這些個糟汙的事情,不曉得你們會長成什麽模樣。”


  “哥……”蘇毓不曉得如何安慰,“既然兩人已經和離,這件事至此便已經結束了。”


  蘇恒確實盼著結束,但並不希望以這種方式結束。光老太君去世這一樁事,他永遠不會原諒白清樂和蘇威這一對自私自利的父母。


  他抬起手,摸了摸蘇毓的臉頰,順勢替蘇毓將鬢角的碎發別至耳後。蘇毓如今早已習慣了他這番舉動,倒也坐著沒動。蘇恒盯著她看了許久,扭頭又看看蘇楠修,幽幽地吐出一口氣:“罷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毓娘,楠修,不管外人往後說什麽,你們都是我至親之人。大哥總會護著你們的。”


  蘇毓身子微僵,頓了頓,也輕輕道:“這是自然,大哥永遠是我的兄長。”


  蘇楠修沒有說話,喉結滾動了兩下,輕輕地應了一聲。


  兄妹三人坐了片刻。白清樂正好帶著仆從小碎步從廊下回來。


  不得不說,白清樂算是蘇毓見過的人裏頭最心大的人了。出了那麽大的事,她居然沒事人一樣,笑得毫無陰霾。不知帶回了什麽東西,一臉興高采烈的獻寶神情:“去的好不如去的巧,剛好娘過去,拿轟動棗泥兒糕出鍋。午膳還有一會兒,先來嚐嚐點心?”


  說著,她人就到近前來。身後的仆從將食盒打開,香甜的味道便飄了出來。


  蘇恒的臉色一瞬間鐵青,蘇楠修也不遑多讓。


  白清樂卻好似未曾瞧見兩人神情似的,親自將點心端出來,張口便招呼兄妹三人吃。蘇毓驚詫之餘有些想笑,白清樂這脾性已經不止是沒心沒肺,可以算得上旁若無人的厚臉皮。畢竟兩輩子見過的厚臉皮裏,臉皮能厚到這個份上,她算是頭一個。


  三個人坐著沒動,白清樂一個勁兒地招呼三人嚐嚐。就在蘇恒差點又要翻臉之時,院子的門裏慌慌張張衝進來一個仆從。那仆從顧不上通報,噠噠地踩著木階上來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幾人麵前。


  蘇恒臉色一冷,蹙起眉頭:“怎麽回事?慌慌張張的!”


  來人是別院的仆從,仆從跪在地上抬起頭。慌張的視線在幾人中掃視一圈,定在蘇毓的身上:“姑奶奶!出事了!徐家剛才來人,說是乘風少爺回金陵的路上,船翻了!人沒了!”


  一句話落地,白清樂手中的玉著噹地一聲砸在盤子上,幾個人臉刷地就白了。


  蘇恒蘇楠修兩人霍地一聲站起身,蘇楠修更是撲過來揪住仆從的衣領,將人整個兒拎了起來:“再說一遍!說!乘風出了什麽事,你再說一遍!”


  仆從被提起來臉刷地就白了。


  他吞了一口口水,不敢看主子的臉色,硬著頭皮又說了一遍:“剛才徐家來人說,送乘風少爺回金陵的船在過淮河之時碰上了礁石。一時不慎,連船帶人整個都翻了。徐家一行人被浪卷走了,乘風少爺年紀太小,一個浪打過來,他人沒了……”


  白清樂慌張地攥著手,六神無主:“怎麽,怎麽會?乘風,我的乘風乖孫!”


  蘇楠修的手抖了抖,紅著眼圈扭過頭去看向蘇毓。


  跪坐在裏側的蘇毓身子晃了兩晃,人就這麽倒了下去。他身邊的蘇恒本就時刻注意著蘇毓。看到她身影倒下去便一把將人給撈起來,抱著便要走。


  “恒兒你要帶毓娘去哪兒?!你們不用午膳了麽?不,不是!”白清樂還沒經曆過這樣的場麵,一時間手足無措,語無倫次。眼睜睜看著蘇恒打橫抱起蘇毓便要往外走,她牽著裙擺便跟在後麵追,“你先將毓娘抱到屋裏去,屋裏有床!楠修你去叫大夫!”


  蘇恒本不想搭理她,但蘇毓這幅樣子他也顧不上厭惡白清樂。走抱著人往屋裏去。一邊走一邊高聲嗬斥著仆從去找大夫。一時間兵荒馬亂。


  蘇楠修不信徐家當真這麽倒黴。乘風那小子機靈得要命,一看就是未來的棟梁之才,怎麽可能如此不濟?天妒英才也不是這麽妒忌的!許是仆從傳錯話,船翻了,興許人沒出事呢?乘風不可能會出事的。他當下不耽擱,爬起來便往院子外去:“大哥你看著二姐,我去徐家走一趟!”


  蘇恒滿心都是蘇毓出事,哪裏還聽得見蘇楠修說什麽?

  仆從已經去請大夫了,白清樂無頭蒼蠅似的在院子裏轉了一會兒,人也跟進了屋內。屋子裏蘇恒守在蘇毓的身邊,曉得她是一時著急厥過去,但還是心慌。這時候倒是惱起別莊太遠,離得遠連大夫都不好請。張望了許久不見大夫過來,他幹脆將蘇毓抱起來,吩咐仆從備馬。


  白清樂這時候進來,一看他這架勢就慌了:“恒兒你這是要作甚?大夫一會兒就來了!”


  蘇恒理都未曾理會,給蘇毓批了一件大麾便抱著人大步流星地離開。


  別莊的院子不小,從白清樂的主院到門口走了將近一炷香。


  蘇毓是在晃動的馬車裏醒來的。睜開眼時,人還在蘇恒的懷裏。蘇恒看她清醒過來,大鬆了一口氣:“沒事便好,沒事便好。”


  “大哥,咱們這是要去哪兒?”蘇毓醒過來不哭不鬧,但蒼白的臉色很讓人擔心,“若是去醫館,那邊不必了。我身子沒事。掉頭,送我會徐家吧。”


  乘風的事情雖然重要,但這已經兩個月過去,再大的事情也事已成定局。倒是蘇毓,剛才冷不丁地就倒下去,可差點沒把蘇恒的心給嚇出來:“毓娘,你別這樣,楠修已經趕去徐家了。宴哥兒人也在,這個時候趕回去也沒有用。眼前就是醫館,你先叫大夫把把脈……”


  “掉頭,”蘇毓聲音無比的冷靜,“大哥,送我回去。”


  “毓娘……”


  “送我回去!”蘇毓忽然掀開車簾,大聲嗬斥車夫,“立即掉頭,回徐家!”


  ……


  蘇恒看她這模樣實在擔心,拗不過她,隻能吩咐車夫改道。


  馬車回到徐家之時,徐宴紅著眼睛迎出來。


  看到蘇毓從馬車上下來,他幾步走上前。不顧外人在場,一把將蘇毓從馬車上抱下來摟到懷裏,一手按住蘇毓的後腦勺將她的臉藏到胸口,一隻手捏住蘇毓的手,不輕不重地捏了三下。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卻難藏哽咽地一字一句道:“毓娘,咱們乘風,人沒了。”


  蘇毓腰肢一塌,人便軟在了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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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君解釋一下哈,說男主金手指開得太大,運籌帷幄太不合邏輯的這件事。


  首先,羅列一下徐宴手裏的牌


  白皇後,白啟山老爺子,白啟山老爺子,白啟山的兩個弟子,安賢人和蘇誠恒。安賢人是安平公主和九門提督的嫡長子,本身也有官職。蘇誠恒是蘇家分支,戶部侍郎之子,本身也有官職。這兩人徐宴一進京便聯絡起了感情,並且,白老爺子也有從中搭線,換言之,同門師兄弟,關係很緊密的那一種。


  再來,冀北候林清宇,禮部尚書之子謝昊,雖然徐宴私心裏不太認可這兩個朋友,但這兩人是拿他當朋友的。(林清宇閉門謝客,隻讓謝昊和徐宴登門)


  再來,當朝太傅曹銘的孫子曹溪安,與女主有合作關係,與徐宴也是學友

  徐宴還有一幫誌同道合的豫南書院的學友,且在讀書人中威望很高。


  最後,聲勢很大的國公府,哪怕蘇家內裏一團糟,在外人看來,徐宴是蘇家的女婿,那麽許多事情上,其實會或多或少的有牌麵


  金錢方麵,徐宴手裏握著金陵巨賈孫家的錢袋子,蘇毓也有掙錢。


  他一不缺錢二不缺關係三不缺人手,很多事情不過是順水推舟,洞悉別人的心理,順其自然地推動別人的行為,他甚至都不需要露麵。(畢竟這些人本身就諸多毛病,隻是沒人捅出來而已)


  另外,關於莫聰查不出事情,這一點,真的不是這些人是傻子,而是因為有武德帝在背後替晉淩雲擋著


  武德帝再無能,他也是個皇帝,他手下的人卻不無能。如果手下也是一群傻子,大曆早就完蛋了。武德帝根本不需要出太多的力氣,他隻要吩咐下麵人去幹,這件事就幹成了。


  徐宴為什麽能掌握太多事情,因為這件事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駙馬被長公主殺了。長公主府還有皇後的人,他隻要調查清楚殺人埋屍的經過,這件事就等於在他的掌控之中。站在上帝視角看整件事,怎麽可能不運籌帷幄?

  徐宴是一個推手,他在背後推動所有事情發展。感謝在2020-12-06 22:34:43~2020-12-07 01:40: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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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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