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莫聰那邊尚未有回音, 倒是徐宴又被皇後娘娘召見。


  這一次,徐宴將徐乘風一並帶過來。既然白皇後打算讓乘風去當這個儲君,他毫不知情是不可能的。白皇後看到徐宴居然將小孩子帶過來,臉色頓時一變, 嚴厲地看向徐宴。


  “安心吧娘娘, 乘風是個很分得清輕重的孩子。”徐宴拍拍小屁孩兒的腦袋, 牽著人往白皇後的對麵走去。


  白皇後也好久沒見乘風了。上次在金陵一別, 已經有半年過去。如今再看到他, 竟然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這是她的親外孫,是她女兒的長子!

  “乘風啊, 快到外祖母這兒來。”難得見到乘風,先抱抱孩子再說,“外祖母可想念你了。”


  徐乘風聽這話有些奇怪,看了看父親。見父親點頭, 揚起笑臉往白皇後身邊跑去。


  白皇後是半年未見, 關嬤嬤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位小祖宗。不得不說, 徐乘風這姣好的皮相和見人就笑的習性,叫她見了忍不住鼻頭酸澀。眼看著這漂亮的孩子蹦蹦跳跳地栽倒到白皇後的懷裏,關嬤嬤在內的幾個宮侍眼圈兒瞬間就紅了。


  “哎喲,哎喲吾的乖乖,”白皇後抱著軟軟的孩子, 心裏仿佛一下子被填滿, “乖孫孫。”


  徐乘風今兒是突然被他爹帶出來的, 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聽原先的白奶奶突然自稱他外婆, 心裏有些迷糊。但嘴甜是天生的, 不清楚狀況也不妨礙他會哄人:“哎呀, 白奶奶你怎麽瘦了啊?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啊?我娘說, 瘦了就不好看了,要好好吃飯……”


  白皇後是帶過徐乘風一段時日的,兩人相處得多。乘風被白皇後摟在懷中他也不掙紮,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把白皇後的眼淚給說出來,他忙伸著小手就替白皇後擦了眼角的眼淚。


  “可心疼人了!”白皇後聽著心裏熨帖,眼淚就更止不住,“真好!你們倆不錯!”


  徐乘風別看著年紀小,其實敏銳聰明著呢。他從一進門就感覺到不對勁,所有人跟盯什麽寶貝似的盯著他。但在座的都是他熟悉的人,所以哪怕覺得奇怪,小屁孩兒也沒有太驚慌。


  抱著孩子親香了好一會兒,兩人才進入正題。


  乘風也六歲了,不小了。大人說話,他其實都聽得懂。徐宴從他說得清楚話開始,就那他當一個大孩子在教育。此時見孩子睜著眼睛巴巴地看著他,便幹脆將事情說給他聽:“白奶奶是乘風的親外祖母。乘風,好生給外祖母磕一個頭。”


  乘風聽這話一愣,他的外祖母不是國公夫人嗎?


  他扭過頭,茫然地看著他爹,就聽徐宴啟唇淡淡道:“你沒聽錯,白奶奶才是你娘的親生母親。”


  乘風眼睛一瞬間瞪大,不太明白。明明他的外祖母盡早還抱著他好一頓誇,怎麽突然就換了人?雖說他也喜歡白皇後,但外祖母可以有兩個麽?心裏想不明白,但徐宴這麽說,他便扭頭去看白皇後。白皇後希冀地看著他。他蹙著小眉頭琢磨了一下,試探地喚了一聲:“外祖母?”


  “哎!”這一聲可甜到白皇後心裏,她看著小孩兒結結實實地給她磕了個頭,眼淚又流出來。


  到了這會兒,許多事情就該說開。


  徐宴招了招手,本想叫乘風過去坐下。但白皇後抱著孩子,不樂意撒手。


  她想抱,徐宴便任由乘風在白皇後身邊坐著。宮侍們退出去守住門,兩人便說起這次召見的目的。首先白皇後要說的,便是徐宴科舉的這事:“若乘風進宮去當這個儲君,你就要做出讓步了。”


  父子倆在皮相上太相似,徐乘風除了一雙眼睛像母親,輪廓上太像徐宴。如今是乘風尚未出現在人前,旁人還未發覺有何不對。將來乘風坐穩了儲君之位,徐宴一旦進入官場,有些事情就說不清。白皇後的本意,自然是身為父親的徐宴暫時做出退讓。


  “今年的秋闈,你不要下場。”白皇後知道這有些為難,但是為了大計,隻能如此,“屆時吾會想辦法讓你遠離京城。等將來一切塵埃落定你與毓娘再回來。”


  徐宴愣了一瞬,倒是沒太多詫異,意料之中。


  他與乘風長得有七八分相似,除了一雙眼睛不同以外,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不過麵相這種東西想來是見仁見智的,除非兩人站在一起比對,否則一個成年人一個幼兒,其實不算太顯眼。但白皇後的擔憂不無道理,所有的危險都該降到最低。


  這件事,徐宴一早就料到了。真要做出選擇,其實他不參與科舉是最好的。他如今尚未在朝野之中嶄露頭角,並未有太多的人留意到他。遠離朝堂,乘風才會更安全。但,徐宴無法同意這一點。


  “不可,”徐宴拒絕了,“今年的秋闈,草民必須下場。”


  “你,你這孩子……”白皇後眉頭蹙起來,有些不悅,“並非是讓你永遠遠離官場,隻是晚個幾年。等吾將宮內外料理幹淨,屆時你再下場,熬幾年,一樣能在官場平步青雲。”


  “並非為了仕途,”作為一個父親,他無法容忍將孩子交到旁人手中。哪怕這個人是妻子的親生母親,徐宴自然還是自己看護會更放心,“若是擔憂相貌叫人看出問題,倒也不必如此。長公主與國公夫人那般想象,二十五年來從未叫人看出端倪。況且,孩子的相貌變化很快,稍做修飾,便能變成另一副模樣。”


  不管是為了徐乘風,還是為了往後一家子的生存保障。他在做這件事的首要條件,手中握有重權。徐宴不清楚自己能有多少能力,但他越早進入官場,越能盡快掌握權力。


  “娘娘,您在宮中有把握護住乘風,但您能有把握在朝堂之上也護住乘風麽?”


  這些時日,徐宴早出晚歸,並不是在做無用功。安家的那位師兄和蘇家的那位師兄他都已經見過,也暢談過幾次。看似在聊些時政,但徐宴從他們的口中了解了不少不足為外人道的消息:“大曆的規矩,皇子十五之後方能踏入朝堂。若是乘風當真當了儲君,至少得九年之後才能進入朝堂諸臣的視野。若是給草民九年的時光,草民自然會為乘風鋪好一條路。”


  白皇後沒說話,似乎在猶豫。誠然,徐宴的話,比白皇後擔憂的更重要。


  確實,徐宴的聰慧是有目共睹的。說句不客氣的話,徐宴能在豫南書院鶴立雞群,將來在朝堂上也必定能力遠超眾朝臣。才情,眼色,應變能力,甚至能借用的勢力,他都不輸任何人。似徐宴這種極其少見的人才,注定要在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讓吾考慮考慮。”若徐宴不避世,那她們的行動就要更小心。


  白皇後看了一眼眨巴著大眼睛似乎聽懂,又似乎沒聽懂的乘風,眉心擰得打結。


  廂房之內,陷入一陣沉默。


  徐乘風捏了捏肉墩墩的小手,有點兒雲裏霧裏。什麽爹要為了他不下場,明明他爹就是要當大官的,為何要為了他不能下場?心裏奇怪,他卻也沒有打斷大人的對話,隻安靜地聽著。


  這次他們選的是京郊的一棟宅子,外麵人煙稀少。安靜下來,洞開的窗戶伸出來的枝丫上,鳥雀在嘰嘰喳喳地鳴叫。許久,徐宴緩緩地開了口:“娘娘打算何時讓毓娘知曉她的身份?”


  若是要送乘風入宮,乘風這麽大一個人不見了,不可能避開蘇毓。有些事情必須讓蘇毓知道。況且,蘇毓的能力,徐宴比誰都清楚。或許有些事情蘇毓知曉以後,她總會找到更好的方法來應對:“毓娘的聰慧和通透,娘娘早已親眼見過。有些事情,沒必要瞞著她。”


  這話一說,白皇後吐出一口氣:“是啊,是時候告知毓娘了。”


  其實當初瞞著蘇毓,不過是不想打攪女兒的安寧。畢竟她短時間內沒辦法回複女兒的身份,毓娘那樣幹淨明澈的心思,何必拖著她一起怨恨?但如今,瞞也瞞不住。乘風是必然要入宮的,宮裏的事情她早已安排好。不出一個月,就要有一個十一皇子橫空出世。


  白皇後摸了摸乘風的腦袋,她漂亮聰慧的外孫,隻能受些委屈。


  “你們夫妻倆盡快搬出蘇家。”白皇後不知想到什麽,譏誚地笑了一聲道,“蘇家裏頭齷齪的東西可就多了。若是在裏頭呆久了,指不定會染上一身腥。”


  白皇後的這話說得莫名,徐宴卻聽懂了。


  不僅聽懂,徐宴憶起蘇毓跟他說過的事情,突然問了一句:“長公主是陛下的孩子麽?”


  白皇後一愣,臉上閃過古怪的神色。一種類似吃了髒東西的表情,扭曲又譏諷。她低頭看了眼乘風,乘風仰頭看著她。她無奈地捏了一把他的肉臉頰,忽然揚聲道:“來人,將小主子帶下去。”


  門外進來一個嬤嬤,正是關嬤嬤。關嬤嬤小心翼翼地牽起徐乘風的手,剛碰上軟乎乎的小手,她的眼眶立即就濕潤了。關嬤嬤的心劇烈地跳動著,激動,心酸,又高興。此時輕聲細語地安撫了幾句孩子,格外鄭重地將乘風帶下去。走到門外,還將門給關上了。


  門一關上,白皇後鮮紅的手指在杯子邊緣擦了一下。看著茶水蕩出漣漪,她才咬著古怪的腔調:“晉淩雲是誰的,怕是白清樂自己也說不清吧。”


  徐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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