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說一日便走, 當真一日便走。


  次日天還沒亮,徐宴便已經走了。蘇毓迷迷糊糊的,還沒來得及問他到底回來拿什麽,他人就不見了蹤影。昨日夜裏也沒怎麽睡, 蘇毓爬起來早已日曬三竿。


  堅持每日自虐完以後出來, 門外的陽光正好, 金黃的陽光暖洋洋地披在院子裏榕樹上, 葉子在發著細碎的光。小屁娃子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吃食, 此時正坐在院子的小馬紮上一口一口啃著。抬頭看見自家娘親出來,他鼓著腮幫子還仰頭燦爛地笑:“娘, 你起來啦?爹給買了包子。”


  蘇毓扭頭往灶下去,鍋裏溫著稀飯和幾個包子。


  用過了早膳,蘇毓開始忙正事兒。


  昨日剛去木匠鋪子將麵膜包裝木盒拿回來,前段時日磨好的麵膜粉要分裝。雖然原本的打算是走徐宴同窗內眷的路子, 但蘇毓現如今覺得, 平日裏沒事可以去集市碰碰運氣。雖說這東西不一定能賣多少出去, 但出去行動,比坐在家中想辦法要管用得多。


  母子倆在家裏分裝麵膜粉,隔壁的嚴家小媳婦兒就抱著孩子來坐坐。


  在梨花巷子住了這麽久。聽嚴家相公的口氣,除了偶爾去菜市口,眼角小媳婦兒平日裏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的。左鄰右舍也沒見她串門, 偶爾會抱孩子在院子裏走動, 但一旦看到外人就立馬躲進屋裏去。蘇毓也是去過她家好幾趟, 經常將徐乘風丟她家裏寄放, 彼此才熟悉起來。


  此時她坐在小馬紮上看蘇毓往木盒裏裝麵膜粉, 就順手幫著裝。


  一邊裝麵膜粉, 一邊就與蘇毓聊起來:“豫南書院跟別的書院不同, 入院一個月後便要進行學業考核。相公為了考核,這段時日都在家中起早摸黑的溫書做文章,說放成績當日允許家眷去探望,要我去書院坐坐。不過毓娘姐姐你也曉得我性子,最是怕這些。到時候人來人往的,我就有些怕……”


  這事兒蘇毓還沒聽徐宴說,聽到嚴家小媳婦兒說起都有些迷茫:“家眷都要去?”


  “也不是,”她搖了搖頭,輕聲細語的,“有家眷的自然要去,跟同窗的內眷聯絡聯絡感情。豫南書院的學生跟旁的學員不同,說句大話,豫南書院的學生那都是定死了進士出身。往後不管大小,少不得是個官兒。既然如此,同窗時候的情誼便彌足珍貴,指不定往後是官場上相互扶持的幫手了。”


  這到底蘇毓自然懂,就是貴婦交際的一種唄。內眷的關係好,與男子本身和在外行事也有幫助。兩家若是相處得好,往後一同為官自然聯係更加緊密些。


  不過這事兒徐宴沒跟蘇毓提,蘇毓便也沒顧慮到這一層:“嚴相公讓你去?”


  “嗯。”嚴家小媳婦兒點了點頭。袋埋得低低的,似乎這事兒對她來說挺難,此時整個人瞧著蔫巴巴的,“但我這脾性,你也知道。去了指不定幫不上忙,還會扯後腿。我嘴笨,也沒什麽眼色,說不來好聽的還不敢跟生人說話,就怕到時候鬧笑話給相公丟人……”


  蘇毓這會兒已經差不多裝完了。因著是頭一批,沒敢磨太多。剔除昨日給白氏的那一盒,蘇毓自己留下了三四盒,此時裝完也就六盒。


  “毓娘姐姐,到時候你也去麽?”嚴家小媳婦兒猶豫了半天,磕磕巴巴地才開了口。


  蘇毓原本還在想什麽時候去徐宴的書院一趟,這會兒倒是好了,瞌睡來了正好有人送枕頭。她理所當然地點頭,就看到小媳婦兒欲言又止的,似乎想說什麽話。


  磕巴了好半天,她才張開嘴:“到時候,你,能,帶帶我嗎?”


  一句話說完,臉都紅了。


  蘇毓被她逗笑:“去自然會跟你一道,到時候還得把孩子帶上,你不嫌乘風吵鬧便好了。”


  聽她這麽說,嚴家小媳婦兒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回過神來,臉頰都羞紅了。這似乎是她頭一回自己請求別人幫助。張開這個口對她來說就已經突破了極限,此時得到蘇毓肯定的回答喜不自禁。


  抱著孩子霍一下站起身,動作太大,差點沒把孩子給嚇醒。


  連忙小心拍拍孩子後背,將奶娃娃給哄睡了她才壓低了聲音特別激動道:“怎,怎麽會!乘風這孩子多討人喜歡啊?整個巷子就沒有比乘風更討人喜歡的孩子了!那毓娘姐姐,這事兒就這麽說定了?”


  “嗯,”蘇毓帶她是很簡單的,這小媳婦兒乖巧的很,“到時候我倆一起走。”


  嚴家小媳婦兒自然是滿口答應。又在徐家坐了一會兒,才喜笑顏開地拿了一盒麵膜謝過蘇毓離開。


  既然是一個月後,如今才開學十天不到。日子還早,蘇毓有些在家待不住,帶著徐乘風便又出門了。說來徐乘風已經到了該進學的年紀。隻是徐宴似乎有什麽別的打算,說要再等等,所以才將孩子一直留在家中。但即使是等等,也可以先行教導一番。


  既然決定了好好教導這個孩子,蘇毓自然會用心對待。如今徐家不缺那點銀兩,用罷了午膳便帶著徐乘風去西街的琴行。


  這回出門,她才想起來這幾日天好,她好多衣裳都洗了。


  此時箱籠裏就剩一件紅衣裙。在出孫家那事兒之後,蘇毓便曉得輕重了,沒敢再亂穿衣裳。如今徐宴不在家,她出門,就甚少穿得太體麵。日子安穩許久,蘇毓手指搭在這裙子上就有些猶豫。


  伸頭往外頭看了一眼,洗好的衣裳都掛在繩子上滴水。


  想想,便穿上了。


  鎖了院子出門,左鄰右舍地婦人在院子裏瞥見她一身紅裙子,忍不住啐了一口:“狐狸精!”


  蘇毓是不曉得背後有人看不慣,她牽著徐乘風,便直奔西街的琴行。


  這小子是真的聰慧,就資質來說,蘇毓覺得比她小時候要強不少。記性好,悟性佳。寫東西快,還不怕被罵。雖說蘇毓總是逗趣兒說這小子手短腳短,但真正從同齡人來看,他已經是骨骼修長的類型了。


  不過這也是難怪,毓丫本身的骨骼條件就很優秀,徐宴就更不必說。兩人結合生下來的孩子,無論是肖父還是肖母,徐乘風都不可能差的。


  蘇毓本身是學過琴的,幼年時候學,彈琴到十六歲以後才漸漸甚少彈。但將近十年的彈琴經曆,教導一個小孩兒入門是妥妥的沒問題。


  兩人在琴行轉悠,蘇毓就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兒。金陵城似乎又來人了。


  年輕且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兒在琴行這一塊走動。蘇毓挑好了琴,抱著準備小屁娃子回去了。擦身而過之時被公子哥兒身邊的仆從給叫住了。


  蘇毓一愣,扭頭疑惑地看著他們:“公子是在叫我?”


  “嗯,”那公子生得俊眉修目,金冠紫袍,手裏拿把折扇在緩緩地扇動。見蘇毓站住了腳步,他那奇異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蘇毓的身段兒,眼睛亮晶晶的,流露出很直白的讚賞。而後他一撩袍子緩步走過來,含笑地衝著蘇毓道:“這位娘子,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蘇毓:“???”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蘇毓看了眼人來人往的街道,半信半疑地指了一旁的茶館。


  那公子打發了身邊侍從去裏頭打點,目光毫不避諱地落在蘇毓的身上。搞的蘇毓以為又來了一個好良家美婦的,就聽他開口:“這位娘子,在下姓曹,京城人士。如今是豫南書院的學生,不是壞人。此時叫住你便是想問,娘子這身衣裳是金陵特有的剪裁麽?”


  “……”這問題問得太突兀,蘇毓都愣了:“……啊?”


  正好茶館裏頭打點好了,仆從小跑著出來。姓曹的公子一手做請的姿勢,請蘇毓進去說。


  蘇毓低頭看了看,原來是在說她的衣裳。


  說來,這衣裙是當初蘇毓特地請裁縫上門來做的,改了好多次,才慢慢做成這幅樣子。在出孫家之事之前,蘇毓對做衣裳還有很大的熱情。這衣裙是她根據現代人審美,做出來十分貼合線條。可以說,將毓丫的好身段和骨架條件展露得淋漓盡致。


  約莫猜到是什麽事兒,她抬眸又看了眼對麵的人,心裏咚咚地跳起來。這大上午的,街上來來往往都是人。茶館裏坐滿了人,還有個說書的,正唾沫橫飛地給看客們說書呢!


  ……有錢不賺是傻子,蘇毓的態度立即就幹脆了。


  她牽著徐乘風,隨他走進了茶館。


  兩人坐下,彼此交換了姓名以後。果然不出她所料,這位公子覺得她的衣裳剪裁很新奇,想要問出自誰之手。鑽錢眼裏的蘇毓立即就抓到了商機,自然是好好地表達。


  一番陳述以後,曹溪安便沉吟起來:“既然如此,若我出手買下你這套衣裙,二百兩,你覺得如何?”


  蘇毓立即就笑了。這就是在欺負她身為女子不懂了。這是一套衣裙的事兒?


  古代沒有服裝設計的概念,但作為一個見識過高定的價值的現代都市女性,如何不曉得一個漂亮的設計會創造怎樣的價值。老實說,在今日被人叫住之前,她從未想過衣裳設計上賺錢的點子。畢竟她雖學過藝術繪畫,但繪畫與服裝設計確實兩個概念。


  可此時看著這曹公子精光內斂的樣子,蘇毓就笑了:“二百兩買一套穿過的裙子確實是天上掉餡餅。但公子也莫誆我,這一套衣裙跟一個衣裳樣式可是兩件事兒。一件衣裳再貴能值幾個錢?但一個衣裳樣式能製千千萬萬套不同花色相同款式的,那賣出去,就不是二百兩的價兒了。”


  曹溪安眨了眨眼睛,沒想到一個婦道人家,還不好糊弄。


  他手裏的折扇扇了扇,麵上優哉遊哉,目光也沒有一定要買的意思:“我今日看到你穿這衣裳的樣式,若是不叫住你,買下你這套衣裳,回頭找人仿出來也是可以的。”


  “那你確信仿得像?”衣裳做出型兒和款式來,是有許多小門道在裏頭的。


  蘇毓忽然覺得今日出門穿這身穿對了,有時候無心插柳柳成蔭。


  這位在觀察蘇毓,蘇毓自然也打量過他。彼此心裏都是有數兒的,又何必裝聾作啞?她不由笑起來,“若是當真自己能仿,那曹公子又何必叫住我?”


  曹溪安聽這話也笑了起來:“那依你看,你這套值多少銀子?”


  “至少三千兩是值得的。”


  獅子大開口,包廂裏一陣沉默。


  這金冠紫袍的曹公子頓時不笑了,手裏的折扇也不搖了。他看著蘇毓,眉頭微微蹙起來。


  蘇毓是無所謂,本身她出門這一趟就不是為了賣衣裳款式。她是來挑琴的,正好琴也挑好了,就打算回去。曹溪安許久不說話,蘇毓便轉身抱起琴預備告辭。


  徐乘風這小子機靈就機靈在這,平常話多,但大人說事兒的時候從不吵鬧。見蘇毓要走,他乖乖巧巧地牽住蘇毓的裙擺,母子倆當真一點不留戀,轉身就走。


  椅子上坐著的曹溪安合起折扇敲了敲額頭,眼看著人走到門邊,開口喊住了:“三千兩不是個小數目。徐娘子也不給曹某一個考慮的機會?”


  蘇毓腳步一頓:“若是有那大的家業,三千兩掙回來也不是多大事兒。”


  說著蘇毓的目光落到了曹公子的身上,紫袍,一般人可穿不了。沒有一定的身份地位,紫袍在古代可不是輕易能穿得了的。腳上的靴子似乎是鹿皮的,繡紋也是金線。那柄折扇看不出別的,就是扇骨是象牙。蘇毓別的沒有,眼力很毒:“若是當真風靡起來,萬兩銀子都是小事兒。”


  曹溪安挑了挑眉,“徐娘子還真是不客氣。”


  蘇毓心裏跳了一下,麵上淡淡的:“這也看人的。”


  “看人?”曹溪安站了起來,摩挲著下巴繞著蘇毓打轉,越看越覺得這衣裳不錯,“給我幾日考慮,三日後,還是這間茶館,買與不買,都給你個答複。”


  蘇毓挑了挑眉,點頭:“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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