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獨幽十一
村巷間慘叫聲四處起伏,他們不知是什麽時候盯上的村裏百姓,霓仙草能觀大世界,能預未來時,大概是隻有一片霓仙草葉,他觀了大世界,見不了未來事,霓仙草卻是能的,她既不言不語,縱容這些東西亂傷無辜。
有一人伴隨尖叫聲,匆匆從巷中跑出,身後跟著兩三人,皆時失魂無智的人鬼,步伐僵硬,卻一點都不輸給一個正常人,三兩步跨過,伸手撈住了前方人脖子,張嘴對著那人脖子咬了下去。隻見那人抽搐不止,兩三秒不過,已經瞪著眼睛沒了氣息。
處處都是如此,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被撕咬的無力反駁,隻能被枯瘦的年輕壯丁分食。烈焰衝天,黑煙翻騰,半邊天裏,都是濃鬱的硝煙味,一時,有如人間地獄。
獨幽已經極力阻止這場災難了,然而不過是撲火飛蛾,人鬼不死不傷,即便被擊倒,一段時間後又會爬起,四處奔走,巡視一般,不願放過一個人。
獨幽隻能一邊找到他們,一邊用法術將他們圈在原地,長時間的消耗,對他本身造成了一定的損傷,和之前一樣,有心無力,眼前這情況,大概隻有放任不管這一個選擇。
房舍與巷道間,漸漸靜了下來,隻有幾聲隔得很遠很突兀的尖叫聲,也都在鋒利的獠牙下消失了,獨幽喘著氣,無力的垂下頭,視線之內狼藉不堪,這是操控他願力之人所想的,想屠村。
獨幽是後來得靈力,初次有意識時,是荒郊野外的破山洞,這裏大概是他的過去,又跟他沒多大關係,這尊崇獨幽琴的村落,是得罪了誰,要讓人使這樣的手筆,未來,都不會有這樣一個村落,這裏的所有人,都不將在未來有所遺留。
“嘭!”
身旁忽飛來一物,以迅雷之勢從他身邊略了過去,獨幽心中驚出兩地冷汗,來了,這幕後的人終於現身了。
灰塵裏,聽到兩聲女子的咳嗽聲,塵土漸漸落下,便見一身青衣窈窕的女子,頭上簪著兩朵小花,額中一點銀色,行頭雖有變化,但不難認出她就是之前給了他霓仙草葉的霓仙草仙子。
“通曉天地之力,本座倒不稀罕,獨獨喜歡你能讓人知曉前塵往事的功效。”麵前那人身材高大,全身裹在一件比他看起來還要厚大幾分的鬥篷裏,看不清麵目,隻見手中握著一團黑暈,在不斷蓄力,衝著霓仙草去。
霓仙草擦去嘴角的血跡,她落跡凡間,仙力衰竭,這人他早就見到過了,明明避開了所有會遇見他的機會,不想還是落到了他的手上。這人十分不簡單,就是她仙力全盛時期,也是抵不過他半刻,即便是玉光仙子,不過也半個時辰光景,能與之一戰的,除非天君與神族,除非神霄殿。
霓仙草通曉天地,觀見過去未來,卻是誰也沒有看到,唯獨見到她的魂歸天地,消散在六界之中。
“妄想。”霓仙草在一片塵囂中站起身,平平淡淡二字,擲地有聲,仙人之姿,已有玉光仙子風範。
“魔物攪亂平和,殺我夫君,壞六界綱紀,當死!”有綠色熒光似藤蔓圍繞在她身上,漸漸生出似刀尖一樣的葉片,順著一股風,向鬥篷人衝了過去。
不過是個仙力枯竭的霓仙草的一擊,這等修為是難以讓人放在眼裏的,鬥篷人連動都未動,手指一彈,便將那股勁風打的一團混亂,飛出的葉刃頓時化作了一堆碎屑,另一股勁力帶著黑氣衝出,嘭的一聲巨響,炸開了花。
獨幽藏在袖中的手有些顫抖,方才一擊他雖擋下,卻沒有將它的攻勢完全化去,生生接了一擊,眼前這人,看來比他想的還要深不可測。
霓仙草看著出現在她眼前的小童,微有些驚訝,隨即了然,雙手一轉,上下相承,滋生出一團微小的光芒,道:“傳聞獨幽靈是個高傲又自私的愚蠢家夥,今日一見,卻是個大好人。”
“閉嘴!”獨幽回頭看她一眼,惡狠狠的盯著鬥篷人道:“你特意尋著本座來,不就是想本座救你?”
“此言差矣。”
鬥篷人動了動,大抵是並不想聽兩人你來我去的閑話,大袖一甩一覆,兩股風從袖間衝出,直逼獨幽霓仙草兩人。
獨幽一直拿著的那柄小刃,瞬間變得和他一般大小,身後的霓仙草忽道:“愚蠢倒是不假。”
獨幽沒有理會霓仙草,揮舞著巨刃迎了上去,刀起之時,他的周身都有風圍繞,仙靈之力暴漲,對著兩刀風斬了過去。這一斬,威力似乎有些太過頭了,地麵上整整出現了一道看不到盡頭的刀痕,連鬥篷人都側過了身,看著那道刀痕有些發愣。
“罷了,不過都是命中定數,”霓仙草閉上了眼,手中那團光裏出現了幾片草葉的形狀,“求而不得者,不折手段,反而有些命中注定的,視如敝屣。罷了罷了,誰不是這樣呢。”
“本座同你可不一樣。”
鬥篷人這一愣,可是個好時機,獨幽手中的向下一折,刀刃向著鬥篷人的脖子衝了過去,速度極快,獨幽敢保證,這是他平生裏最快的一刀。
卻在隻剩毫厘之時,鬥篷人回過了頭,手足未動,身前便有一股念力,硬生生擋住了獨幽一刀。
獨幽又在刀上使了兩股力,額上汗如雨下,也沒有辦法前進半分。
鬥篷人笑了,在他耳旁輕輕笑了一聲,他手上的力竟鬆了兩分,下一秒,已經被一股黑氣擊的噴出一口血,那柄巨刃也成了兩半,同他一起落在了地上。
鬥篷人一擊並未隨獨幽落地就結束,手中又提著一團黑氣。
獨幽自知已是窮途末路,活了這麽多年,唯一的遺憾,大概是沒能再見好友一麵。當年她救他之時,他孤身一人,在神殿中待的久了,死前想起的第一個地方竟是哪兒,隻是當年一事讓他心灰意冷,沉睡至今,醒來時,又到分別之時。
獨幽閉上雙眼,靜待死亡到來,卻聽見一聲悶哼聲,眼前竟有一人擋了過來。
“霓仙草!”他大驚。
“命數如此,命數如此。”她手中那團綠光裏,化出一株碧綠的草,向後飄去,在獨幽身上停頓一會,掉進了他的身體裏。
她回頭向他笑了笑,在鬥篷人的攻擊下,一點一點化為烏有了。霓仙草為了口中命數,元神消散了。
獨幽震驚的看著消失在眼前的霓仙草,手掌下一寸土地,在他的掌力下崩裂,他幾乎用了最後剩餘的力氣,引來狂風呼嘯,借風騰飛。
然不過蚍蜉撼樹,他未能近的了鬥篷人的身,就已被一袖掀飛,倒地嗆出一口鮮血。卻不覺得身上有什麽痛楚,吐出來的隻是一口淤血,因為吐出了這口血,不僅周身靈力流暢了許些,連傷口都在自愈。
隻是,他全身的力氣莫名其妙的被抽幹了,動一動也不能,像是被黏在地麵。獨幽索性也不動了,這一場打的太累了,做神仙可真慘,他以後可都不想再做神仙了,就算要當,也隻當個壞一些的。
飛沙走石,遍野哀嚎,就這樣一點點靜了下來,明明危險還在眼前,失了意識的人鬼,深不可測的鬥篷人,背後攝魂傘的操控者,還有結界外,倒戈的偽君子。
心卻偏偏在這般險境中越發沉靜,促使他閉上了雙眸,天地都化為烏有那一刻,腦中卻看到好幾幅畫麵閃過,體內有什麽東西在泛著瑩瑩光芒。
旋風卷著塵土砂石,一下掀起幾丈高,連帶著一排屋舍搖搖欲墜。鬥篷人沒有打算放過獨幽,即便他如今猶如廢人。
獨幽渾然不知,腦中來來回回走動著一閃即過的畫麵,那般快的速度,實在刻意不讓人看清,他見到的卻不一樣,是緩慢而又清晰的,一點一點,全部映在眼中。
鬥篷人早已起了手,手下是洶湧的黑芒,隻要一掌擊下,再一個灰飛煙滅都有可能。
狂風如驟雨,摧枯拉朽般將地麵掀起,鬥篷人寬大的袖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如鋒利的刀鋒磨在石麵上,為了一次宰割好牛羊,做著萬全的準備。
獨幽側頭向後看,被狂風迷雙眼隻能睜開一條小縫,除了模糊的光明,什麽都看不到,隻有風聲,越來越凶曆的風聲,抖動著身後人的衣袍,那人佇在風中,沒有一點動靜,大概是被風聲掩蓋了。
獨幽心知,機會來了,嘴角抿出一道弧形,九天之中猛地衝出一道光,帶起一道風浪,呼嘯不止。
整個鎮子都被這股風席卷了,但這風卻未吹動一屋一瓦,隻是吹落幾片將要落下的樹葉。這看是猛烈的風,溫柔的要命,卻在鬥篷人周圍,成了一道道風刃,無形可捕,無影可捉,蓄勢待發。
早就在一開始,風忽起時,獨幽向後看去時,一切都已經發生了轉變,是那個人,她回來了。
果見空中漸漸飄落一道身影,粉色羽紗披身,銀冠固發,手中握著一枚晶瑩剔透的水晶球,雙眸燦爛若星月,膚白若雪更勝三分,腳尖點地輕落,又讓人遙想到冰天雪地中的一枝梅,無香已有暗香襲人。
她一拂衣袖,端起手中那枚水晶球,麵容似堅韌寒冰,萬年不可化,與九靈如出一轍,泠然道:“何方妖魔不知天高地厚,膽敢在本座麵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