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鬼道輪回
碎石在孟婆麵前炸開,落了她一臉的灰,黑白無常見了她的慘樣,自然護住臉,一塊石頭落下,又重重壓在他兩身上,一聲清脆的哢嚓,兩人手腳一掙,暈了過去。
兩個身影從炸裂的石牆裏飛出,白衣飄飄,清雅卓絕,似踏雲而來,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楚楚可憐的宋凝珠,飛去了她身邊。
她幾乎被嚇得肝膽破裂,眼眶紅了一圈,衣裳破爛,發絲不整,狼狽極了。一見人來,連忙爬起撲進他懷裏,身子隱約戰抖,雙手無力從他身後滑下,又急不可耐地去抓他的衣服,仍是虛弱的垂下。
九靈攬住她的肩,淡淡的茶香在身上散開,似有安神作用,她竟慢慢的平靜下來。
薑糾在孟婆肩上拍了一下,熟人遇到打招呼一般,說:“孟娘娘,地府近日閑那。”
孟婆回頭咧嘴一笑,蒙著一臉灰屑,趁著說話時候將碗丟了出去,飛身而起。“在下還要去尋湯,就不奉陪了!”
折扇一下張開,小小一角抵著那大碗轉了幾下,看清茶色身影飛走的方向,扔了過去。
九靈抱著凝珠飛起,周身光華燦爛,驟然風來,那些黑袍的人什麽都沒明白,就都被擊的歪七八倒,掉進岩漿裏的,掛在崖邊鐵鏈上的,無一不痛苦哀嚎。
他從炸出來的洞口飛出,薑糾又在後邊加了點料,扇子一翻,整個洞窟隆隆塌了。
出了洞窟才算是見到真正的地府,黑袍人押送魂魄來回走動,萬千盞銅燈沿路照明,仿佛河流分支,縱橫交錯,著實陰森可怖,有了那些光倒能安心幾分,心甘情願的跟在鬼差身後,麵上竟也帶著笑容。
樓閣殿宇建在岩石地上,黑瓦白牆,簷下兩邊都是白燈籠,統一寫著暗紅色的冥字,活像鮮血積在一團,顏色深沉。有淩空擋在前邊的,許多鬼魂正在殿前排隊,手裏拿著一張長長的枯黃色紙條,下邊鬼差守在路口,那些鬼手裏也都拿著這樣的東西,給那鬼差看過,才能升到這上麵來,走這殿裏的路。
凝珠隻看到紙條上有路引兩字,前邊響起一陣炸裂聲,鬼殿就被打的稀巴爛了,她抱緊罪魁禍首,強烈的風吹的她頭發亂飛,走到一半的鬼全從空中掉下,路引在空中燒起來,貼著他們的手化作灰燼。
孟婆一路回頭,幾把汗水都甩了下來,地府的公物正在一間一間被摧毀,爆炸聲響的驚天動地,鬼差慌了神,四處飛起去找散落的鬼,可恨的是,連路引都不放,那種麻煩東西,隻有冥王寫了才作數,了卻塵世,飲來孟婆湯由她親自銷化。
鬼魂要是沒了路引,是不能再走接下去的路,隻能等著冥王再送出新的路引,看著這成千上萬的亡魂,她的心有些發顫,這後半生可怎麽向冥王交代!
飛了大半個地府,前方忽見一片青綠,那處沒有山石阡陌,萬千條路全都在此匯聚,立著一間石坊,在幽深的霧色裏,刻了黃泉兩字。
黃泉路上聽說有彼岸沿途三千裏,是這片地域裏唯一的活物,花開不見葉,一千年開,一千年謝,這時正好過了花期,綠油油的尖葉盛開,沒有花開驚豔,倒也一派沉靜。
九靈一直跟著孟婆身後不遠,一路毀壞攪亂事物數不勝數,手中兩道清風衝孟婆襲去,孟婆險險避過,卻見一道落到了奈何橋上,等著過橋的魂魄四下飛濺,刷拉拉往忘川水裏掉。
孟婆心口發痛,衝著河麵喊:“艄公!艄公!快救鬼!”
血黃色水麵上出現一隻小船,戴鬥笠的人撐著杆子劃出,鬼成群結隊的掉,他未有動手機會,船先被壓翻,連著自己也翻了,隻看見一根竹竿屹立不倒。
另一道風飛向奈何橋盡頭的孟婆亭,炸的瓦礫不剩,孟婆聽聲音的方向,就知道是她的地兒沒了,火急火燎飛去,隻能撿起地上碎屑,感懷自己唯一資產。
頓時硝煙彌漫,鬼哭狼嚎,鬼差們焦頭爛額的救急,有鬼趁亂四處飛騰,掐著鬼差一陣拳打腳踢。
九靈輕輕然落在孟婆身後,麵若冰霜,開口道:“見麵禮可還喜歡?”
“喜歡,喜歡。”孟婆繃緊弦跳起,萬分違心的點了點頭,隨時警備連連後退。
薑糾走上前一步,端的是一臉斯文和氣的笑,“孟娘娘,這次來,其實是有一事相問。”
孟婆停下,他又說:“咱們能不大動幹戈,自然是最好的,若是實在不行,我們引霄殿,也有一兩分實力能放手一搏。”
她扯著嘴角諂媚的笑了兩聲,說:“仙君說的對,說的對,我們怎麽會和引霄殿做對。”將地府攪得這樣亂,幹戈說沒動也都動的差不多了,可實在是他們理虧在先,引霄殿,本就不該去惹,這筆交易虧得可還真大。
“那就好——”
“等等,”孟婆忽舉手擋在他嘴前,搓著手對九靈說:“神尊,這件事其實是有誤會的,我們並非虐待了大人,手下做事不仔細,沒看好人,讓大人自己走了出去,撞倒了引路的長明燈,才進了枯山。”
長明燈是地府裏處處可見的東西,是為一些不願輪回,甘願成鬼的魂,也有一些修為低下的鬼差,特地建造的路,是為長明路。
長明路上長明燈,地府一遭似仙境。
長明路能引著人避開那些危險的東西,小鬼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敢看,便押了鬼魂走這條路去黃泉,眼裏見到燦燦燈火,雖不及九霄之上,卻也是來了仙境。但走在這條路上的時候,要格外注意身邊的長明燈,長明燈倒,長明路就不是長明路了。
她提起這事,隻是想讓他少些計較,凝珠這樣又大半的責任在自身。
九靈也不知聽沒聽進去她這些彎彎繞繞,淡泊如水的眸子隻見寒意,說:“限製自由,便是虐待。”
孟婆險些要跪下,不管如何,都是虐待了,是不該抓她來的,霎時悔恨不已,說不出話。
“孟娘娘不要擔心,隻要我問的,你都能答上,引霄殿是不會同你計較的。”他又是一派儒雅公子作風,實則是接著九靈的威風,從心理上擊潰對手。
不會計較了,地府成了這幅樣子,總有人來計較的。她點頭,萬念俱灰,示意他說。
“不知冥王是在幫誰做事?”薑糾問道。
孟婆明顯一愣,她心裏,總覺得他會這樣問——為什麽要抓凝珠?是不是在等他們來?有什麽目的?她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隻得敷衍道:“胡說,殿下身為冥王,說是幫別人做事,多沒麵子。”
“那就是自己想做的?”薑糾又一句堵上。
她趕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殿下幹什麽要和引霄殿做對。”
“哦?那你說是為什麽?”
“其實,其實……”她一臉難為情,被逼的實在沒辦法,才說:“是黑白無常在比誰的索命更厲害,才誤抓了人。”
“嗬,這就有趣了,”薑糾一臉玩味的笑,“奪生門不知是不是冥王在和孟娘娘比誰的厲害?據我所知,這等法術地府裏還沒有第三人會用,何況,要是沒有冥王授意你們敢怎麽鬧?”
孟婆又後退幾步,一臉尷尬,在背後偷偷拿出一隻碗,二話不說朝九靈丟去,大步向前,一手抓住了凝珠,薑糾一掌劈來,她隻用來三成法力踢他一腳,他竟無還手之力,向後退了幾步。
她拽過凝珠,一手按住她的脖子,那隻可大可小的碗被一道勁風斬碎,她看了一眼,有了籌碼,才敢大聲說話:“號鍾,你就算是仙身,那也是靈的仙身,我這地府汙濁,恐怕容不下兩位。”
她話一說完,身邊竄出兩道聲影,一黑一白一左一右,兩人動作同步的摔著索命,得意的笑。
地府不願和引霄殿對上,引霄殿也不願和地府對上,兩者相互忌諱,忌的卻不是眼前兩位。
“神尊身為引霄殿殿主,想來更不好受罷,我改變主意了,我隻要她!”
黑白無常看著她,喊道:“孟娘娘?
“閉嘴!”她立即低聲斥道。
凝珠不想會這麽又被抓了,麵對一群鬼神,她隻能任人宰割,地府齊聚萬千魂魄,最是渾濁,他們靈是最純淨的靈體,來到這樣的地方就已占了下風。不曾想到九靈也是一隻靈,身為靈,還願意來救她,她自我感動起來,一嗓子就說:“你們走吧,不要管我!”
說完後,才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說這話的資格,他們走了,那她肯定隻有死路一條,這些人是鬼,萬一將她生吞活剝,還要丟進鍋裏用沸水煮,在岩漿裏烤,做孟婆湯底……
她兩眼淚光盈盈,開始望向兩人,整張臉上就兩個字:救我。
九靈沒有無視她的求救信號,直接出手打出兩道劍芒,黑無常索命從上中飛出,是想將攻擊當下,哐當兩聲響,人直接撞到了橋邊的大石上,白無常甩著索命衝出去,隻知道躲著九靈的攻擊,九靈一動,索命才有要戰鬥的樣子,黑無常修整好了,也操控著索命飛來,兩人時在左右,時在前後,隻是在纏著他,不讓他走。
孟婆抓著凝珠向後退,薑糾迎上來,扇子衝向她額間,近身時手一轉,一掌打在她左肩,又要來擒她的右臂,身子一躲,他卻沒有擊下,拉住凝珠,一腳踹在她腹部。
她倒退三步,停住了身子,揚唇道:“這才像個仙君。”說罷,一手前一手後,衝了過來。
“去主神那邊。”薑糾將她推開,也應聲而上,兩人過了幾招,一時勝負難分。
黑白無常不知第幾次被打倒在地,在地上打了個滾,又一躍而起,手中索命來回試探,九靈瞥見凝珠,一掌襲地,兩人淩空跌倒,又癱在地上打滾。
凝珠朝九靈這邊跑,喜極而泣,多麽想抱著他的大腿喊一聲大神,不知誰的索命偷偷綁主了她的腿,未回過神來,已被頭朝著地高高懸起。
白無常跳起擋在前頭,手裏的索命忽精神起來,一下一下衝九靈去的勤快,九靈自是輕而易舉的解決,人已經趴下了,索命卻自己動了起來,不似在白無常手上那般弱,尋著命脈弱點,逐步漸進。
黑無常爬起,笑哈哈的拎著凝珠開始跑,薑糾飛來,一掌正要劈上他額中,孟婆及時擋下,黑無常得到機會繼續拎著凝珠走,薑糾又去阻攔,腿正抬起,孟婆便一手擋了下來,黑無常又接著跑,無論薑糾怎麽想來打他,孟婆都會擋住,一時無所顧慮,不想腳下一塊石子絆倒在地。
沒了法術控製的索命迅速鬆開,凝珠一喜,卻發現身下是一片混沌!
“糟了!”孟婆大喊一聲,恨鐵不成鋼的剜了地上的人一眼,脫身而出,想去就凝珠。
地麵猛地一震顫栗,孟婆不穩,摔倒在地,兩條索命都沒了動靜,堆在一團,九靈飛身而出,伸手抱住凝珠在空中換了個方向,她能感覺到那片混沌裏強大的吸力,便是他,抱住她後也隻能向下墜。
他在手裏積起一團白光,慢慢舉起她,聚滿光芒的手朝她而來,凝珠隻覺身子一輕,被他一掌打飛。孟婆倏地站起,將她拉了回來,而九靈,已消失在那片混沌之中。
輪回道,談來世,無往生。有去無回!
一個玄色衣裳,頭冠端正的男人走了出來,他站在橋尾微微揚起了唇,薑糾立刻擒住孟婆的脖子,說:“用奪生門!”
孟婆一瞥,就看見那個男人站在橋邊笑,朝地上丟了個漩渦,三人一同離了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