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奔雷十一
窗外的風吹的沙沙作響,樹葉紛紛灑落,奔於院中。
屋內,一團亂糟糟,凝珠動了動榻上的手指,心裏一陣涼颼颼,動作小心的站起,點頭哈腰,雙手做請。
酒娘在榻上坐下,半靠在榻首,瞧見凝珠還站在那傻乎乎的笑,半開玩笑的說:“你是要留下來陪我說話?”
“不是不是,”凝珠連忙否認,忽覺這是個不錯的理由,又道:“是的是的。”
酒娘抿嘴一笑,“你一會說不是,一會又說是,到底是是還是不是呢?”
“是是。”凝珠搓著手掌,笑道。
她從榻上起身,笑盈盈道:“那就要好好接待這位小客人了,姐姐請你喝酒。”她走出去片刻,搬來一張小桌,桌上兩個小杯,一小壇酒,紅色的布封著壇口,細繩綁了好幾圈。
凝珠坐到榻上,這是屋裏唯一能坐的地方,既然都說要招待她,那肯定要給個坐的地方。
紅色的布封被掀開放到一旁,酒香撲鼻,她看著她倒酒,幹淨的酒水乘入杯中,漾的那白瓷杯愈顯色澤光亮。
她拿起酒,對著她一敬,先喝下一杯。
“看你衣著裝扮,似乎不是國中人?”酒娘開始問。
她點頭,老老實實答:“我是中國的。”對麵這人也是中國的,不過這是國不叫中而已。
“怎麽到了這兒來,她們好像都看不見你。”她又喝掉一杯酒。
“我,”這便有點不好忽悠了,總不能跟她說是穿越過來的吧?是被丟過來的?這個倒是真的,片刻後,還是打算這樣說:“我一覺醒來就在這裏了,本來是有人和我一起的,可是我們走散了,醒來後看到她們到這來,我就跟來了,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們都看不見我,你卻可以。”
她一杯酒下喉,好奇起來:“哦,這樣說,真的隻有我能看見你。”
“嗯,”她點頭,一副可憐樣,“能被人看見真好,我都悶了好久沒人說話了。”
她莞爾一笑,遞了下酒杯,示意她也喝,“多大了?”她問。
凝珠拿起酒杯,她喝掉了她還拿在手裏,笑了一笑,說:“十七。”
“多好的年華,生的也很好看。”她感歎著,順帶誇了誇她。
“沒有,你也很好看。”她不好意思起來,回了個禮,杯中的酒還在。
“你不喝酒?”她拿走她手裏的杯子,有意無意的換了個話題,將她的酒倒進了自己的杯子。
凝珠點頭,說:“我怕喝醉。”酒這種東西是最好不沾,九靈又不在,酒娘也變了個樣似的,而且這種會被人看見的bug不定時觸發,一個人看見她,還不就代表很多人也可以看見,萬一喝醉醒來時效還沒有過去,誰來救她,她顯得這麽另類。
聽她說完,酒娘從袖中拿出一個小錦盒,打開裏麵是一顆金色的藥丸,她將藥丸放進壇中,晃了晃,又給她倒了一杯,“喝吧,不會醉的。”
她隻是聽著她哄她喝酒,低頭盯著杯中,想起她給張生吃的朱玉丹,還有紅豆相思所謂的解藥,著實不敢喝。
“你怕我下毒?”她猜中她所想,也給自己倒一杯,一口喝下,拿著空杯對凝珠一倒,一滴酒都沒剩。
凝珠搖手,說:“沒有,你想多了,我這就喝。”酒香味從口滑入咽喉,有種難以言說的刺喉感,也有種獨特的香甜,喝完也像她一樣,將酒杯一倒。
酒娘失笑,又斟滿兩個空杯,凝珠見她喝了,也跟著喝,好幾杯下去,都沒有頭暈眼花的感覺,才相信這真的隻是讓她喝了不會醉酒的藥,她這一堆神藥還真多。
她心思大起來,一直和酒娘一起喝完了整壇酒,完全放下戒心,亂七八糟的扯了一下午,關於她是個多麽多麽可憐的學生狗,九靈是如何如何的沒有人性,房價是怎麽怎麽個貴法,說著說著,就覺得兩人已是很相熟,險些就將她來著的真正目的說了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九靈卟呤一下就閃了出來,一把拽起她,拉到了身後,和酒娘對峙。
酒娘不慌不忙站起,半遮住臉笑,盯著九靈來來回回看了幾遍。
凝珠從他身後竄出,都懷疑她是不是要看上她了,自以為是中間人,兩手撐開兩人,“大神,這是酒娘,新交的朋友,你別這樣看著人家。”
又對酒娘說:“這是我那走丟的夥伴,是認識的人,別緊張。”可並沒有誰緊張。
酒娘還是很給麵子,低低的笑了一聲,說,“既然是凝珠姑娘的熟人,那也是我的熟人,要不要也坐下來喝一杯?”她說著,欲轉身去換壺新酒。
九靈冷冷的道:“不用,你是什麽人?”
“還能是什麽人,凡人。”酒娘駐足,回首道。
自她說出凡人兩字,便可判定她不簡單,凝珠卻沒明白他這麽問幹什麽,也覺得酒娘答的有理,說起來這樣還不太禮貌,他闖到女孩子的房子裏來,別人都沒問他是什麽人。
她覺得沒什麽,想起剛才的酒確實還不錯,他除了喝茶對別的都不感興趣一般,要是嚐嚐,指不定也會喜歡,便說:“一起喝點吧,很不錯的,喝了也不會醉。”
桌上兩隻空杯靜立,九靈眸子一眯,又將凝珠拉開,問:“你給她吃了什麽?”
“酒,隻喝了酒。”她掙著答。
酒娘衝他一笑,“是啊,隻有酒而已,這麽緊張做什麽。”
一股涼涼的風從身邊吹來,凝珠回頭一看,九靈周身已然升起一片白光,衣袂翻飛,不知不覺中,到了劍拔弩張的時候。
“這位公子是要幹什麽?”她怎麽說都是個凡人,見到這般景象,也隻是不甚在意的問了一句。
九靈抬手對準她,不打算再廢話下去,說她是凡人他是不信的,隻有試試看了。白光聚在他手中,他手微微彎起,再伸開時化作一道衝擊射了出去。
她就站在那裏,不偏不倚,等著那道光過來一般。光芒撞到她身上,隻見她又一笑,除了被風帶起兩邊鬢發,一點事都沒有。
凝珠暈暈乎乎,也想問問他在幹什麽,話到了嘴邊,九靈忽吐出一口血來。
“喂!你怎麽了?”凝珠驚道。
他抬眸不語,看著酒娘方向,抓住她的手腕,再睜開眼,竟是已經換了個地方,漫天碧水隻有一孤舟。他帶她回到了那扇小船上。
他跌倒在地,白衣上染了幾滴血漬,凝珠扶著他,雖經常偷偷說他的壞話,可還是擔心他的,畢竟他是在這個地方唯一可以抱腿的人。
“你你你,不會死吧,你不要有事啊。”她一擔心就一陣亂嚎起來,東看看,西看看,也不知道他是怎麽了,內傷還是外傷,又是有誰傷了他。
正焦慮時,耳邊響起一個聲音,像是特地來答複她一樣:“他沒什麽大事,被自己打傷的而已。”
凝珠回頭,不知什麽時候蹲了白衣翩翩的公子哥在她身邊,呆了一會兒,才想來,驚呼道:“薑糾!”
“嗯,”薑糾應一聲,從她手中接過九靈,說:“你在外麵等著,我要給他療傷。”
“沒什麽大事還要療傷!”她脫口而出,才發現自己說了多麽愚蠢的話,薑糾肯定是不想讓她擔心,趕忙閉嘴,讓他兩進去船艙了。
晚間江麵上安靜的有些駭人,看不到水岸,也不見有淡薄的遠山,放眼望去,夜幕重重,星雲疊疊,蒙去不少光亮,她靠在船頭,心中暗想,這船是飄了多久,才到了這與世隔絕地方。
水麵上,倒映著一片天,雲在水裏行走,星子慢慢顯露,倒也是挺美的,讓她忽然想起脫下麵紗的琵琶女,盯了一會兒,越看越覺得這水又深又黑,給人一種神秘莫測危險萬分的感覺。
船簾動了一下,凝珠唰一下坐起,看見薑糾正彎腰出來,似是被她這一坐起嚇到,愣了半天才放下簾子一笑。
“大人放心,主神已經無礙。”他安慰到,在她旁邊坐下。
凝珠又倒下去,一臉我有沒問你,望著夜空出神,又覺得這樣做不禮貌,別過臉說:“我知道了。”
倒影裏又多冒出幾顆星子,一顆比一顆亮,在水裏眨呀眨。耳邊有人扇扇子的聲音,一下一下,在提醒存在一般,凝珠憋不住了,坐起看著他,還沒問出口,便聽他道:“神是不能對凡人動手的,否則隻能反傷自身,他當時大概很生氣,才傷的有些重。”
“你們這些人是不是都喜歡偷窺別人內心。”她捂住心髒,一臉防備,想什麽都能讓人知道,真是一點隱私都沒有,九靈就算了,連他也這樣,欺負她。
薑糾搖頭,“你想問的都寫在臉上。”
她伸手摸臉,似乎真想看看她臉上是不是有字,摸了一會兒,又覺得沒意思,嘀咕道:“明明之前還說沒什麽大事,一下又成了重傷,你要是個醫生,是要被罵庸醫的。”
“我又不是。”他笑道。
凝珠朝她聳鼻子,又倒了回去,半信半疑的問:“難道酒娘真的有問題嗎?”
他搖搖扇子,答非所問,“你是什麽人?”
“宋凝珠啊。”她隨口道,才發覺事情不對,是啊,平常人被問是什麽認的時候肯定會說出名字,當時酒娘答的是凡人,她看見她不覺得驚訝,看見九靈也是一臉鎮定,到他出手攻擊,她好像都是故意或者是希望。
“想明白了?大人真是一點都沒變。”
“想明白了,可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怎麽可以這麽做?”凝珠想不明白,按理說她隻是夢裏的人,除了他們要找的靈,之外的人是不可能察覺到他們的存在的,酒娘能,她都能看見。
“酒娘明明是凡人,她怎麽好像都知道?是不是也是?”她又問。
“你都說她是凡人,那就不會是靈,發生了什麽我不知,但大概能猜到,有人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