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式穿越
香爐裏古香燃盡,在末端自行折斷,濃厚的檀香味經久不散,薄煙氤氳,繞在紗帳後,無風輕揚。
古色古香的牆麵上每隔半尺便有一道壁格,從上到下,十一個壁格,八張古琴,架架染香無塵,幽光清寒凜厲,舊雕絲弦,桐身斷痕。
少女盤坐在琴前,隨手將琴架到腿上,對著那九弦琴重複一個指法‘勾’。偌大的琴室裏頓時一片嘈雜,一聲比一聲響,周旋回蕩不出,全都灌入少女耳裏。許是再受不了了,她擰著臉將琴放了回去,雙手拍著耳朵搖搖晃晃的站起,惦著腳在琴列裏穿梭,一步一步向壁格靠近。
拍拍屁股,嘴角微微翹起,踮腳取下最下一層的琴,抱在懷中,纖長的手指沿著琴弦細細滑下,她一驚,不可思議的愣了片刻。
那種感覺,就像是抓住了溫柔的流水,涓涓細流從指尖拂過,帶著新春的寒意,真實到不敢相信的生命力,全部全部都被她握在手中,仿佛一抬眼就能看見朝氣蓬勃的世界。
她按住弦,臉上的笑越來越大,抱著琴歡喜的用頭蹭了蹭,十分合心意!
果然好琴就是好琴!
纖細的手指開始躍躍欲試,屏息凝神,眼睜開那刻,手指一頓毫無意外的勾過一根琴弦,深沉的琴音巍巍顫顫,惹得整個琴室都一是震。
她在餘威裏閉上眼,五官幾乎要擠到一團,身上汗毛都根根豎起,雙眸裏的光瞬間暗沉,捧著那架琴看了幾眼,興趣缺缺的放了回去。
連最普通的琴都彈不好,又怎麽去用這些寶貝琴呢?
她抬起頭,唉聲一歎,與此同時,樓上響起大聲的呼叫聲。
“凝珠!凝珠!宋凝珠!”似乎還能聽見拐杖有力的駐地聲,在向她靠近。
宋凝珠渾身一顫,急忙小心的從琴列裏跑了出去,掀開紗帳往出口跑,可到了出口,也不敢輕易出去,趴在樓梯上聽著動靜,如果她的判斷沒有錯,他應該已經到了這附近!
“凝珠!凝珠,凝珠……”那人確實在出口等著,喊了兩聲後也沒人應答,頓了頓,聲音越來越遠了。
趴在樓梯上的人掐著脖子鬆了口氣,可算是走了。這才輕巧的向上歎出半個頭,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景象,一根檀木拐杖就敲到了頭上。
“爺爺。”她立馬雙手合在胸前,帶著求饒的表情委屈巴巴的望著。
宋泉嫌棄一瞥,手上拐杖毫不留情的落了兩落,問:“你去琴室幹什麽?”
“沒幹什麽。”繼續委屈巴巴的說。
“反正你也不會說實話,問也白問。”他收回拐杖,瞪她一眼。
她嘿嘿的笑了幾聲,爬了出來,對著老人嬉皮笑臉,蹲到櫃子旁將鑲在地麵上的小香爐轉了個麵,地麵上四四方方的出口在一陣響動後消失的無影無蹤,棕紅色的地板上看不出半點痕跡。
拍拍裙子站起,蹦上去親昵的挽住了老人的手:“我說的都是實話,凝珠從小跟著爺爺,爺爺是凝珠最喜歡的人,騙誰都不會騙爺爺。”
“你啊你啊,”老人無奈搖頭,誰叫他就這一個寶貝孫女呢,“下次可不許再進去了。”
“不進不進,不過爺爺,為什麽這麽久了我都彈不好。”她停下問,可想自己作為一個從三歲起就接觸琴,至今已經十四年,卻連一個入門新手都比不上。
老人停下,看她一眼,表情十分認真的答道:“因為你傻!”
“你還真是我親爺爺。”她垂下眼,歎了口氣。
“那是!”宋泉笑了起來,和藹的麵目上滿是故意,眼珠子一轉,瞥見有人推門進來,忙推開凝珠的手,熱情招呼道:“喲,是來看琴的嗎?歡迎,有什麽需要老頭子幫忙的盡管說,這些都是自己做的……”
宋凝珠無趣的轉身走開,從側門走了出去。外頭光不似屋裏溫和,甫一出來,反射性伸起了手,擋在眼前。
在這個物欲縱橫的二十一世紀,她作為一個喜好修身養性的有誌青年,從小苦讀琴史,苦練指法,苦記琴譜,除了可以在店裏忙的時候幫她的親爺爺給客人做解說外,毫無用處,她怎麽也彈不出一首曲子來,凡是能彈出來的音節,也隻是傳說中帶著強悍攻擊力的魔音。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阻擋我!”宋凝珠舉起雙手大喊。
忽反應過來,她這是在大街上呢,雖不是特別繁華的正街,但來來往往的人並不少,尷尬的四處看了看,還真的有人停下正莫名其妙的盯著她。
卻有一個身形肥胖的人挽著竹籃向她走來。
開口便道:“這不是宋家女兒嗎?怎的不好好守在閨中,如此大喊大叫,有失風化。”
宋凝珠撓頭傻笑不語,片刻後才覺奇怪,一臉驚恐的向後退了兩步,見了鬼一般,支支吾吾說:“張……張阿姨!”
她驚恐倒不是因為見到這個人,隻是今天這個人有點奇怪。張阿姨作為她家琴行的老鄰居,是個獨自在商業街殺出一條血路的服裝店的老板娘,給人的形象都隻能用粗鄙,彪悍來形容,年近中年的單身女人。然而今天,糊了一臉的妝不說,還挽了頭發,戴了釵,穿了一身,古裝!?
是在幫劇組跑龍套麽?
“哈哈,張阿姨好啊,你幹什麽呢,穿這樣。”換手繼續撓頭。
張阿姨眉一扭,又是嫌棄又是不滿的瞪著她,語重心長的說:“女兒家第一要知禮守禮,服從家教,你這般出來拋頭露麵,傳出去壞了名聲,將來可是沒法相得好人家。”
“哈哈哈……”宋凝珠憨笑,不語。
這是在向她這個新世紀的美少女宣教封建思想嗎?龍套入戲這樣深?
“宋老爺子怎麽也不管管你?大白天的出來亂晃。”她晃著身子,對她這朽木越看越不順眼,兩指拎起她的衣袖,一臉便秘的表情說:“看看,看看,這穿的什麽東西,漏胳膊漏腿的,真是放縱!”
彼時車輪緩慢滾過水泥石板的過道,車簷下掛著金鈴的紅色流蘇發出好聽的聲響,人群自動退避兩邊,給那輛車讓出一條路。張阿姨連教化她都不教了,忙不迭的跑了過去,在人群後著急的來回尋找空隙。
“呼——”
她低頭抹汗,幸好那車出現,或者她還真不知道要被說成什麽樣子,不禁感歎,劇組還真是個神奇的地方。
那粗壯的的身影上躥下跳,腰間的肉一顫一顫,看起來怪好笑的,穿的那身深紅的褶裙卻很有韻味,量身定製般,她欣慰的笑笑,挺喜歡看到這樣子的她的。
車鈴輕搖晃,悅耳如絲竹,讓人忍不住沉浸其中,大概因為這樣,圍觀人群都漸漸安靜了下來。凝珠彎著手指像是停在弦上,想著那鈴聲可比她的琴聲好聽不知多少倍,眼睛漸漸合上,小聲嗯了一聲,不對啊……
什麽時候,二十一世紀也掀起龍套熱了,一路看去,各式各樣的服飾,款式都不帶重複,形製也各有特色。最奇怪的就是那大道上的車,那是一輛刻著鬆鶴展翅圖,扇葉小窗後白色輕紗隱隱約約,強壯高大的雙駕赤馬,完完全全不屬於現代產物的馬車啊!
更惹人注意的,那輛馬車裏麵座的還不是人,是一架琴。
可路邊的人嘴裏議論著的,不是年輕貌美,傾國傾城,風情萬種的女子嗎?
精美的桐木琴安安靜靜坐在馬車內,一晃神,好像真的也看到一個女人的身影,黑色長矛憑空刺來,又快又狠的穿過琴身,那琴裂成兩半,凝珠心口一緊,仿佛那長矛是戳在自己心口,緊接著,她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哎喲!老頭子的腰喲!”
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