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她才是小醜(二)
“我說,讓開!”安然一甩手推開他,低頭使一股蠻力氣視死如歸劃開包裏的拉鏈,那隻小小的鑰匙扣,上麵還掛著大學時,樂思桀第一次帶她爬山開日出的紀念品——派大星。現在兩個人的氣氛劍拔弩張隻有那個粉色的安然印象永遠流著兩桶鼻涕的派大星,騷氣笨拙的粉色,派大星耀武揚威地笑,似乎用一種渾厚的嗓音說,“嗨,夏安然寶寶,一場戰爭要開始了。”
夏安然一把捂住那雙傻氣的眼睛,鑰匙插進門鎖窸窸窣窣地打開房門,門縫敲開的那一瞬間,安然用很大的力氣轉身開門,剛被打開,一股更大的力氣,門又緊緊關上,那雙手壓在門上麵,轉身望去,那條鬆動的領帶悠悠蕩蕩。
“我問你,有還是沒有。”樂思桀今晚不問出點什麽誓不罷休,安然嘴角突然被他的無理取鬧弄得哭笑不得,“有,可以了吧,滿意了吧,讓開!我要回家。”
門霍地敞開,安然風風火火地進來,待準備關門的時候,樂思桀強行的擠進來,在聽見安然的答案之後,他摔門而入,安然腳上的拖鞋一隻還沒穿上,他就一把抓住安然,攥住安然的手腕,奮力推倒牆上,牆上的小手靈活,拚命想要也擺脫束縛,盡管那看起來不大可能,此刻的樂思桀的心房埋了一顆巨大的炸彈,隻要安然一牽引那條細細的線,五髒六腑蘊滿的憤怒馬上會噴薄而出,炸得血肉橫飛,支離破碎,他粗重的喘息一會兒,愣是沒有說出話。
安然見過這樣表情,在她懷孕的時候樂宅的時候,他就經常跳起腳來廝殺到地老天荒,那時候的武器是巴掌,是修長的腿,是猝不及防擦肩而過的茶幾上飛過的杯子,是董存瑞的碉堡,是核武器,是炸藥包,轟隆一聲,禮花四濺。
暴力的快速流動的場景像童年快速旋轉的萬花筒,來不及反應,一刹那的絢爛綻放,安然就在這抹絢麗的圖景裏看見蒼白的永恒,就像一個人走在雪地的清澈,樂思桀駕輕就熟地拎起牆角倔強的胳膊,蠻橫地拉著那隻白皙的手腕,就像遼闊荒原上身上綁著繩子拉石頭的纖夫,固執地,倔強地,不管不顧地,置於他身後那聲,“樂思桀,你做什麽……”早已經在纖夫目擊眾神死亡野花一片大草原的原始的憤怒裏全部的忽略不計了。
安然沒來得及選擇反抗或者掙紮就被樂思桀拖拽到浴室的房門,前天晚上下水道堵了,地上積了一層淺淺的水,推門的一刹那,水和大理石地麵被門尖銳的棱角擦過,就像有人那尖銳的利器劃玻璃發出牙齦般酸痛的聲響,因此樂思桀第二次奮力地推門,那踩貓尾巴一樣的尖叫就顯得虛弱無力。
樂思桀的動作敏捷並且迅速,一隻手拽住安然後扣背後的手腕,另一隻手,在牆上的白色開關上輕輕一推,昏暗的浴室立刻明亮起來。
他想都沒有想,衝著花灑的位置直奔而去,隨便的擰開,花灑下麵的水注源源不斷的流下來,冰冷地圓滾滾的水珠敲打下來,他完全不管,那張蒼白的小臉拚命的躲閃傾盆般冰涼的冷水。
安然的後脖頸被粗大的手鉗製住,麻木到酸疼,任由她怎麽扭動,掙紮也無法躲避,劈頭蓋臉的冷水,她大口的拚命呼吸,猝不及防的冰冷的雨水就嘩啦啦的流到嘴巴裏,忍不住的被嗆得劇烈的咳嗽。
模糊的冰冷的水馬上打濕了她的頭發,她後背的薄薄的衣服,一股寒意透過脊背蒸騰吸走所有的熱源,當然這一切跟眼前發了瘋一樣的樂思桀比起來都不算什麽,冷水弄濕頭發,兩肩的長發打柳,滴答滴答不停地流水,看不清樂思桀什麽表情,隻是嘩嘩的流水聲裏聽見樂思桀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此刻安然認為可笑的話,“你還愛我嗎?”
“你還愛我嗎?”是在等待安啟明問話,那次“表演”安然給出“答案”,他是有聽到的,這次又重逢一遍,是延續那漫長的忙音,那一串忙音就像一條分割線,切斷過去和未來的空間,如果說曾經那句是刻意表演是棋逢對手的考驗,那麽此刻不被尊重的虐待就是蕩然無存的同舟共濟,總之,分文不值,什麽也不是,安然腳下一滑,就倒在浴缸中,堅實的白色浴缸撞擊後背鑽心的火辣辣的疼,冰冷的水灌溉在身上,安然微微的瑟縮,像一隻被完全淋濕得白貓,“不愛。”回答穿過冷水,擦著冰冷寡淡涼薄的氣息砸向樂思桀。
都說女人有一種持寵而嬌的劣根性,對於,夏安然來說,完全是國際玩笑,無稽之談。
花灑下麵的水依然源源不斷地噴薄而出,樂思桀不費吹灰之力就輕鬆地按住安然,拿著花灑冷水直衝安然,雖是五月但北方的樓房朝陰,一連幾天的多雲天氣,沒了暖氣,屋子陰冷,別說用冷水澆,就是平日下雨屋子裏隻要不開空調,往屋子裏一走,身上就像披了一個濕乎乎的棉被一樣,刺骨的陰冷。
浴缸裏的水不一會兒就越來越多,沿著浴缸的邊緣湧上來,安然的身子已經由瑟瑟發抖到半僵的麻木,冷冰的水珠砸在睫毛上麵,眼前的事物逐漸清晰,她這才意識到,水,已經淹沒身體了。
手指在長時間的水裏浸泡已經發白褶皺,抓住浴缸的邊緣又濕又滑,反抗,辯駁,說話隨著水的灌入,這些反擊的詞匯握在手裏,因安然的瑟縮而不再有用。
她抱緊了雙膝蜷縮在浴缸的角落,不停的咳嗽。靜置一會兒,透過濕淋淋的睫毛,浴室牆角的鏡子反射的光影,安然看見地上的皮鞋,鋥亮的鞋麵因水珠變得光滑,幾顆圓滾滾的水珠匍匐在上麵。周圍積了一灘水。
那隻皮鞋輕微動了動,剛才過分囂張,現在在一灘水裏,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