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靠近你 溫暖我(七)
安然和樂思桀趕過去的時候,銘珠已經坐在副駕駛,眼睛紅紅的看樣子剛才一定是大哭了一場。
“有些事,你要相信她可以處理好。”樂思桀拍拍顧西爵的肩膀。“別忘了,我們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
“你們,放心,能找到銘珠我已經很開心了。”
樂思桀和安然點頭。
“那我送你回去?”樂思桀說。
安然搖一搖頭,“我打車走,你順便告訴陳叔一聲,免得他著急。”
“好。我給你時間考慮。”
安然欲言又止的時候,樂思桀搶先說,“你考慮考慮我今晚說的話。”
安然“嗯”了一聲,然後走了。
那一晚行駛的路程對銘珠來說特別漫長。
她剛剛跑到了火車站,人潮擁擠,站在售票窗口,售票員問,小姑娘,你去哪?
她猶豫了,愣愣地盯著上麵的屏幕發呆。
她能去哪呢?不知道。
她突然感到後悔,委屈,羞恥,一下子湧入胸口。
你見過春運嗎?銘珠從未發現火車站有那麽多人,大包小裹的扛行李的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可小銘珠空攥著出汗的手,不知道去哪,她挺厭倦在路上的感覺,因為她媽媽就是帶著她反複的改嫁,不停地搬家,那種感覺就像是坐錯了車,一趟又一趟,沒有辦法停下來。
混合的呼吸空氣越發汙濁,她跑出火車站的大廳,天又黑,銘珠的手機也沒電了。
她漫無目的走在廣場,呼呼的風吹打著臉頰,春節剛過,三月份的北方人們還穿著薄棉衣。
她想回去,可身上又沒帶錢,火車站人雜,有幾個稍微麵露凶相的人,銘珠就感覺有點害怕。
她想這下哥哥肯定不要他了,她記得離開時哥哥的眼神,實在無處可去,天氣又冷,她就跑到火車站樓下橋洞底下。
那邊有幾個流浪漢趟在地上,他們看了一眼銘珠,百無聊賴的拿起報紙又蓋在頭上,呼呼地睡。
周圍堆砌廢棄的飲料瓶,垃圾,形成一個小山。他們身上常年不洗澡混合著食物變質散發出一股怪味兒,令人作嘔。
銘珠左看看右看看蹲在他們旁邊,抱著雙腿,挪了挪,腳下有泡沫墊稍微暖和一點,過了一會兒,視線中出現一雙熟悉的皮鞋。
“哥哥!”銘珠抬頭看見了顧西爵。
那張說不清楚表情的臉。
顧西爵二話不說拉起銘珠的手穿越人群,倔強的。
火車站廣場的風長驅直入,銘珠打著哆嗦,顧西爵打開車門,把銘珠塞進去。
一路行駛漫長,銘珠時不時偷瞄顧西爵,他也不說話。
他的情緒暴露於,指關節開始因為用力握住方向盤的泛白,銘珠的小臉哭花了。
顧西爵心裏又氣又恨,要不是他先發現她,銘珠真的走了,他都沒地方找。
可眼下也不能給她台階下,一生氣的時候真的說不出太多話。
銘珠一路上沉默著,走進樓下,徐徐展開的電梯門,她緊著步伐跟著顧西爵。
“哥哥,對不起。”顧西爵摸黑上樓,走回自己的房間,銘珠低著頭,犯了罪一樣,一聲不吭跟在後麵。
“哥哥,我不該不聽你的話,哥哥。”她的身子緊緊靠著牆,坐在顧西爵的床邊。
“哥哥,你別不說話,哥哥,你不要我了嗎?”銘珠搖著顧西爵的手臂,她把小臉蹭在他的手臂,細細的摩沙。
顧西爵溫熱的呼吸在房間聽得格外的清晰,這次他真的生氣了,“銘珠——”他沉聲喚她。
他感到黑暗中銘珠眼睛的像一扇久置上鏽的窗子,任何輕扣的聲響都會擊碎裏麵長久的陳腐。
果真哥哥一句話也沒說,銘珠的淚水就從窗口不斷地湧出。
無聲的,一行一行。
“哥哥,我以後都聽你的,你千萬不要不理我,我怕。”
“怎麽會呢,傻孩子,哥哥會一直在你身邊,隻是銘珠,他大你太多太多,你涉世未深,女孩子,錯不起的。”
“哥哥,我知道了,哥哥,我聽你的以後……”顧西爵一遍一遍輕撫著銘珠的脊背,她的呼吸那麽灼熱,小臉滾燙。
天啊,她的哭泣聲已經變成一種類似嬰兒的抽噎,“哥哥.……哥哥……哥.……我.……願意為你……”她抹了一把眼淚,“為你舍棄任何事,世上我就你這麽一個親人了,哥。”
“好了,好了,銘珠,乖,”顧西爵揉揉她的頭發,“哥哥也不該對你發脾氣。”她一頭撞在顧西爵的胸口,破涕為笑,像個小貓一樣的蹭,“哥哥,那我這算失戀了,你要給我買好吃的,安慰我。我要巧克力蛋糕!”
“好好好,明天哥哥就給你買一個大蛋糕,管夠吃!”顧西爵拍了拍銘珠衣服上的蠟筆小新,笑著說。
銘珠抬起頭,呼吸漸漸平緩,淡淡的牛奶的香味兒,皎潔的月光下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波光粼粼,銘珠吸吸鼻子,說了一句孩子氣的話,“呼,好在還沒有過十二點,我道了歉神仙會聽見,否則他們一生氣,把哥哥收回去怎麽辦。”
“傻丫頭,傻丫頭——”顧西爵的心跟被什麽人擰了一下,揪心得疼,他緊緊的抱住銘珠。
過了一會兒,銘珠緩過來了,“哥哥,我不能像跟安然姐姐那樣和你睡一起嗎?”嬌嫩的聲音在深色如星海的黑夜裏溢出來。
顧西爵被逗笑了,“不能。”
“真的?”她求證。
“真的,小笨蛋,”他在銘珠的後脖子輕輕拍了一下,“記得蓋好被子。”
銘珠依依不舍的把目光從顧西爵的肩膀移開,“那哥哥也是,不許生氣了。”鑽出他的臂彎。
“知道知道,快回去睡覺吧哦。”
銘珠這才放心的回房間,臨走還沒忘囑咐一句,“哥哥,還有蛋糕。”
然後她又笑嘻嘻的跑回房間了。
銘珠一走,房間裏就剩下顧西爵一個人,他習慣於這樣漫無目的與黑夜和平共處。
不願意開燈。
他坐在地板上盯著窗外發呆,也盯著手機屏幕發呆,他也在想如果銘珠不道歉,他也堅持不住了,乏味的人生不能沒有銘珠。
任何追逐都失去意義。
人啊,總該給自己找個念想兒吧,就像他曾經堅持每天給安然買一束玫瑰花。
“真的愛夏安然嗎?還是愛上愛情本身的自我陶醉?”
黎明前的曙光湧進來了,顧西爵的生活在這次微微的波動中,短暫的收獲了屬於他的那份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