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路環顧了一下整個軍營的前部,略一沉吟,道:“還是按照原計劃行事,從正中這一條大街向那座白樓前進。記住,隊伍一定不要分散,這裏的岔路太多,如果我們分散力量,即便敵人隻有不到一百人,也會通過偷襲給我們造成很大的傷害。”
陳至鵬點點頭:“大帥,那還是我帶著五百人打頭,您居中!”
“慢著!”孟路伸手攔住了他,“這裏的地形比我想象的還要複雜,所以計劃稍微要改變一下。你的五百人不要長驅直入,要采用步步為營的方式!”
“怎麽步步為營?”陳至鵬疑惑地問道。
孟路指著麵前的房屋道:“你看,這裏全都是兩層、三層的小樓,雖然看上去空空蕩蕩的,但是不知道裏麵隱藏著什麽。咱們必須逐一清查。”
“有那個必要嗎?”陳至鵬急促地問道,“大帥,兵貴神速,咱們的主要目標是白樓,何必把精神浪費在這些地方。”
“萬一敵人來一個引君入甕怎麽辦?”孟路又看了看大街上的這些靜悄悄的屋子,心有餘悸地說道,“他們雖然人少,但是如果我們深入腹地,他們在某些關鍵的閘口把我們的退路給堵起來,然後施放火器,或者把我們引入死胡同,就算是咱們人再多也抵受不住的。”
陳至鵬沉默了一會兒,道:“大帥英明,屬下這就遵照大帥的安排進行。”
他將自己的五百人先鋒隊分成五組,每組一百人,從街口開始,對兩邊的每一個建築進行清查,一塊地板,一張桌子,一張床鋪、一片灶台都不放過。
陳至鵬手下這些人做事非常有效率,雖然要清查的房屋較多,但是他們有條不紊地進行,推進的速度也不算太慢。
查到第二個街口的一幢三層的房子時候,忽然有了收獲。陳至鵬手下的第三組人從那幢房子裏搜出三個人,兩男一女,男的歲數都在四十歲左右,女的不過二十出頭,都是雜役打扮,看來不是軍營裏麵的軍事人員。
陳至鵬將這三個人押到了孟路的跟前。孟路看看這三人,命令將其中一個帶著白帽子的男子帶到馬前問道:“你叫什麽?幹什麽的?如實地交代!”
那人膽子很小,本來已經抖抖索索地站不穩了,被帶到孟路的馬前,聽他這麽一問,再也站不住了,撲通跪倒在地上,像公雞啄米一樣地不住磕頭:“小的該死,小的有罪!”
他就像個複讀機一樣反複地說這兩句,說的孟路有些煩了。他用眼細看,這人一邊磕頭,全身像打擺子一樣不住勁兒地抖著,再看他跪的那個地方,不知怎麽地已經濕了一大塊兒。孟路忍不住笑了,原來這個慫包已經嚇尿了。
看來他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自己要找的人絕對不可能這麽膽小。
自己要找什麽人,這是阜南侯給他交代的絕密任務,連陳至鵬這種心腹人他都沒有交代。他之所以讓陳至鵬逐一搜索房屋,就是想從中找出那個人來。
他讓陳至
鵬將這個慫包帶到一邊,又帶過另一個男子。那人膽子稍微大一點,雖然說話也帶著顫音,不過好歹還能夠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據他說,他們三個都是軍營裏打雜的雜役,本來今天下午梁勤疏散人員的時候,他們應該跟著其他人進入曹州驛躲避。根據天順和寧燕的協議,曹州驛雖然在寧燕國土上,但是擁有完整的主權,任何對曹州驛的攻擊都會被視作對天順的攻擊,天順在邊境的各州可以在半天之內立即進入寧燕的領土,向寧燕宣戰。
而護商軍營則不同了,它必須遵守寧燕的律法,而且不受雙方協議的保護。
所以當路振飛和梁勤預料到孟路很有可能進攻護商軍營的時候,就開始將所有非軍事人員往曹州驛疏散。
這三個人中那個戴白帽子的叫穆通,頭天晚上吃壞了肚子,今天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哼哼,動也不想動。另外兩人一個是他的同鄉韓福,另一個是韓福的閨女韓彩蘭。韓福和穆通關係最好,見穆通這模樣不忍心扔下他,就在旁邊給煮點稀飯和熱茶,照顧照顧。
他閨女韓彩蘭是個孝順丫頭,見爹不走,自己也放心不下,死活也要跟著爹一起。就這麽樣,三個人就這樣耽擱下來了。
孟路聽著韓福的描述,表麵上不動聲色,一聲不吭,其實腦子裏不停地在轉動著,判斷這些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在騙自己。
他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眼睛總是不經意地瞟一眼韓福的臉色,看他說得言辭鑿鑿,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但他並不能完全放心,讓三個人靠著一處牆角站好。自己下了馬,吩咐陳至鵬道:“人來了嗎?”
陳至鵬點頭,用手一指孟路的身後,道:“就在那輛馬車裏。”
這是孟路事先讓陳至鵬安排好的,馬車遠遠跟在隊伍的後麵,有專人保護。這些專人都是精挑細選的精兵,個個以一當百,就算是皇帝陛下的護衛隊也不過如此,目的就是為了保護馬車裏的那個人。
至於車裏坐著誰,陳至鵬一無所知,而且半個字也沒有向孟路問起。他知道規矩,這絕不是他該問的。
馬車緩緩地行駛到跟前。孟路走到馬車的窗前,輕輕敲了一下車窗,隻見車窗上的簾子微微掀開一點,顯然,車內的人正在向窗外看著。
孟路湊近車窗,用極低的聲音說了幾句。車窗的窗簾稍微打開了一些,然後孟路又往前湊了湊,整個臉幾乎貼在了窗子上。
就見他不時點點頭,然後又看看站在牆角的韓福等三個人。終於他把頭從車窗那兒收了回來,又重新敲一敲馬車,車窗上的窗簾放下,馬車掉轉馬頭,往回駛去。在馬車的前後左右,有二十個黑衣打扮的人不遠不近地跟著。
他們就是保護馬車的保鏢。
這些人個個麵無表情,身上也沒有攜帶兵器。隻有孟路和陳至鵬知道,他們的兵器暗藏在身上,除非是遇到了異常強大的對手,否則這裏所有人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大帥,這三個人怎麽辦?”陳至鵬指了指韓福三人,問孟路。
“給點路費,放了他們。”孟路說,停了一會兒他又加上一句,“這裏很亂,派兩個人保護他們出去。”
“是!”陳至鵬遵命行事,心裏有些感慨,大帥為人倒真是有些人情味。
放走了韓福三人,又過了一個街口,沒想到兩邊的房屋還藏著幾個人,都是因為各種原因來不及撤走的人。
那輛馬車又被孟路叫了過來,孟路依然在車窗前聽車裏那個人說話。
陳至鵬離著很遠站著,雖然看不清車裏人的長相,也聽不見車裏人說話的聲音,但是他很好奇,這個車裏坐著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忽然間,窗簾掀起了一大塊兒,從車窗裏伸出一隻手來。這隻手雪白纖細,看起來好像車裏坐著的是個女人。特別引人注目的是,這隻手的手腕上戴著一隻鐲子,和尋常翠綠的玉鐲不一樣,這隻鐲子的顏色是粉紅色的。
那隻手向被抓來的其中一人一指,孟路立刻上前像拎小雞一樣將那個人拎到了一個角落裏,那裏隻有他和那人兩個。他一腳將那人踹倒,二話不說,刷啦抽出腰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此刻孟路就像變了一個人,臉上凶神惡煞,再沒有剛才和藹可親的樣子。他聲音不高,但是疾言厲色,像是在詢問什麽事情。
那人跪在地上,隻是搖頭,孟路氣急,伸腿又是兩腳,那人被踢得倒在地上爬不起來。可是仍然隻是搖頭,並不說話。
陳至鵬再看孟路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極為怕人,就好像是張口要把那人給吞掉一樣。突然他舉起腰刀,哢嚓一聲,將那人的腦袋一刀劈了下來。
這一下事出突然,就連久經沙場的陳至鵬也驚得一跳,不知道孟路為何下這樣的重手。
孟路又走到另外一個人的身邊,指了指那一具還在汩汩流血的腔子,說了什麽。那個人已經癱軟在地上,雙手抽風一樣地抖著。
孟路一把拎起他,問了幾句,那人抖抖索索地回答著。孟路臉上漸漸露出笑容。他將腰刀放回刀鞘,用手輕輕拍打了一下那人身上的塵土,轉身對陳至鵬喊道:“至鵬,你過來!”
陳至鵬急忙跑步到了孟路跟前。孟路道:“拿出五十兩銀子給他,多派幾個人送他離開曹州。注意,保護他的安全。”
陳至鵬遵命,又問:“那剩下的那幾個人怎麽辦?”
“全部殺掉!”孟路說得很簡短但是非常清楚。
陳至鵬一驚,怕自己沒聽清楚,忙問:“大帥,您是說全部殺掉!”
“對,一個不留,而且拖到荒地裏掩埋,不要露出一點痕跡!”
陳至鵬驚呆了,不知道孟路玩的是什麽把戲。前一撥人以禮相待,這一撥人卻要趕緊殺絕。
但是他知道,在孟路麵前不該問的絕不要多問,於是叉手施禮,全部照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