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順著聲音一看,那裏站著三個女子和一個穿黃杉的年輕男子。說話的女子,身材高挑,容貌秀美,一見就是個絕代佳人。別看是個美人,可是冷麵含霜,柳眉微挑,隱隱存著一股的威嚴的氣勢。
龐丘見是個美人,臉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來。這胖子色令智昏,笑嘻嘻地走到美人的近前,討好地說:“多謝這位姑娘,我怎麽還敢勞煩你為我說話呢?”
那女子看了龐丘一眼,問道:“你知道我是那位姑娘的什麽人嗎?”
龐丘色兮兮地說:“我怎麽會知道呢。莫非你是她姐姐?別說,姐妹倆長得可真像,都像畫裏的仙女!”
那女子一陣冷笑:“我是她的娘親!”
“啊!”龐丘心中一震,眼見這個女子容貌如此年輕,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女兒?
就聽那女子續道:“我女兒方才說,你用哪隻手碰的她,她早晚就要剁掉那隻手。我女兒是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這種血淋淋的事為娘的可不能讓她做了。”說罷一轉身,對身旁那個黃杉男子說道,“戴琦,你還等什麽?”
話音才落,就見男子手裏寒光一閃,也不知什麽時候就多了一把鋼刀。說時遲那時快,隻聽撲的一聲輕響,那年輕男子已經回歸原位,就好像根本沒有移動過一樣。
龐丘隻覺得右臂微微一涼,轉頭一看,登時嚇得狂叫起來,原來整整一條手臂掉在地上,這就是那女子說的“剁手”。
龐丘當下血流如注,這才覺得疼極了。他翻身倒地,在地上來回地翻滾著。鮮血在他翻滾的地方畫出長長一道鮮紅的印記,伴隨著慘叫聲,那場景真是讓人心驚膽寒。
白袍人沒料到對方竟有這麽一手,也是一驚。他見龐丘慘叫的厲害,衝著紫袍人使了個眼色。紫袍人會意,快步上前啪啪兩指,點住了龐丘的穴道,這血算是止住了。他又扯下龐丘的腰帶,熟練在切口處做了包紮。幸虧有他這一番救治,要不胖子龐丘過不一會兒就得失血過多而死。
白袍人走到女子麵前,問道:“這位夫人,國家自有律法。你這樣動用私行,不太合適吧。”
那女子哼了一聲,道:“惡人欺負我女兒,為娘的在旁邊還不能幫著教訓教訓嗎?”指著錢寶道:“你過來。”
錢寶眼見自己的主子三下五除二就被卸掉了右臂,現在對方又指著自己,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他就地一跪,腦袋磕得蹦蹦響:“夫人饒命啊!都是這個該死的胖子指使我的,您大人有大量,千萬繞我一條狗命啊!”
女子眼望著那個年輕男子道:“我平鄉侯府的丫頭雖是下人,可也不是尋常人能夠隨便扇耳光的。戴琦,剛才小雲被扇了幾個耳光?”
年輕男子正是“公平道”的“千裏燈”戴琦,此番女扮男裝護送五夫人。而這個女子,不用說就是來追蘇黛雲的五夫人柳子衿了。
戴琦道:“左右共是兩記。”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平鄉侯府這點人情還是要講的。戴琦,你知道怎麽做吧?”
戴琦躬身一禮道:“當然。”
話音剛落,身形已經到了錢寶的近前,就見啪啪之聲不絕於耳,那掌風既快且沉。不一會兒戴琦又是一縱,站在柳子衿的麵前:“五夫人,我一共還了他二十記。”
柳子衿一皺眉:“禮多人不怪嘛。你弄得這麽小家子氣,以後人家怎麽看我們平鄉候府?”
戴琦趕緊又一躬身:“屬下明白,我這就去.……”… 愛奇文學 ¥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白袍人趕忙將手一攔:“行啦!適可而止吧。”他麵對著柳子衿說道:“這位莫非就是平鄉侯爺的柳夫人?”
“正是。這位先生,剛才聆聽了您的訓
導,實在受益匪淺,敢問先生大名?”
“在下姓石,名曉明,草字嘛,”他頓了頓,尷尬地撓撓頭,“目前還沒有。”
柳子衿抿嘴微笑,心想這個書生倒有些意思。她衝著石曉明施了個禮,道:“多謝石先生為我家小姐仗義執言。此地並非講話的地方,我們現下正在銀亭館驛落腳,不如一同到館驛再敘。”
石曉明道:“敘談自然很有必要。不過有一事我覺得應該在此處講明。龐丘雖然有錯,但是錯不至於斷臂。而且對他的裁決理應交官府處理。您這樣動用私刑,恐怕有違律法吧。”
柳子衿本來對石曉明頗有好感,所以麵上一直和顏悅色。聽他這麽一說,頓時把臉一沉,聲音也變得冷淡起來:“我們平鄉候府的規矩就是有仇必報。誰要是動了我們府裏的人,我們便十倍奉還。這是平鄉候的規矩,數十年來沒變過,今後也決不會變。至於朝廷的律法嘛,自有我家侯爺擔待。”
石曉明眼睛瞪得溜圓:“五夫人的意思是,平鄉侯的規矩大過朝廷的律法。”
柳子衿正色道:“我可從來沒這麽說過。平鄉候的規矩也在朝廷的律法之內,不過是代為執行罷了。‘大過朝廷律法’這樣大逆的話,還請石先生以後慎言。”
石曉明臉一紅,猶豫了一會兒,說:“朝廷的律法自有公門執行。據我所知,侯爺的職責和執法並無相幹,豈能越俎代庖?如果貴府濫用私刑,隻怕將來府裏的仇人也會有樣學樣,以其人之道還治……”
他這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理論還沒說完,柳子衿舉手一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剛才說的已經夠多的了!您請放寬心,能夠在我們平鄉侯麵前有樣學樣的,這天底下隻怕還真找不出幾個來。”
“我……”石曉明的話被堵在口裏硬是說不出來。他費了老大勁才將原話吞進肚裏,一時間麵紅耳赤,尷尬無比。
柳子衿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忽地想到一人,也和眼前這位一樣書生氣十足,隻是那人恐怕永遠也不會在她麵前出現了。
她收住心神,道:“石先生,關於朝廷律法您顯然是個行家。您要是有意,我們以後大可探討個盡興。隻是眼下,我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完。”
說罷她指著一班衙役道:“你們幾個剛才是不是都對大小姐和小雲動過粗。我說過,府裏的規矩不能破,戴琦,老規矩,動手的剁手,動腿的斬腿!”
人群中頓時一片嘩然。石曉明立刻往柳子衿麵前一攔,道:“五夫人,萬萬不可。這些都是朝廷的差役,莫說他們是奉命行事,就算是有錯,也容不得你們來動手!”
柳子衿冷笑一聲:“石先生,我敬你是個正人君子。不過你要是阻擋平鄉侯府辦事,那我們也就說不得了。”
石曉明昂然道:“五夫人,我石曉明眼裏隻有律法,沒有爵位。您要是動手,我這裏第一個不答應。”說著他回頭對紫袍人喚了一聲:“仇五,蔣先生是怎麽交代你的?”
紫袍人仇五聲如炸雷地答應一聲:“屬下明白!”,唰地站到石、柳二人中間。他身上沒帶武器,不過雙掌亮出架勢,顯然是蓄勢待發。
他快,有人的速度更快。就見黃杉一閃,戴琦已將柳子衿攔腰一攬,置於圈外。隨後.進步向前,直麵仇五,聲音冰冷如鐵:“你要是敢動五夫人一根寒毛,此時此地就是你的葬身之處。”
仇五閱曆豐富,一眼便看出對方是個女子。他上下打量一遍對手,嘿嘿一笑道:“黃毛丫頭,口氣倒不小。行啊,亮個字號吧!”
“千裏燈戴琦!”
“老夫鐵掌仇
五,領教了。”
兩人互通名姓後,各自架了個門戶,圍著場子開始轉圈。兩人剛才都見識過對方的手段,心中都不敢大意,因此都並不輕易搶先。之所以繞圈,是在尋找對方手法和腳步上的漏洞。
就這麽轉了個十來圈,戴琦畢竟年輕,按捺不住,嬌喝一聲,衝入圈內,仇五劈掌來迎。兩人走馬燈似地不斷轉換位置,隻聽見掌風呼嘯,卻沒有身體接觸的聲音。
仇、戴兩人越轉越快,眼見得一團黃影裹著一團紫影,不一會兒紫影又裹住了黃影。隻聽圈子裏呼喝連連,掌風烈烈,但兩人轉得太快,漸漸地已經分不清誰是仇五,誰是戴琦。隻見一團旋風由東到西,又自西返東。
戰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聽嘿嘿兩聲,黃、紫兩條身影各自跳出圈外,彼此拱手,都道:“佩服,佩服!”
石曉明性急,忙問:“仇五,誰贏了?”
兩人皆沉默不語。半晌,仇五道:“戴朋友有如此身手,老夫欽佩之至。不過臨來時我家主公吩咐了,對石公子要唯命是從。這可難辦了!”
戴琦沉聲說道:“巧了,我家主公也是讓我對五夫人唯馬首是瞻。今天這事還真是不好辦了。”
仇五略一沉吟,笑道:“我倒有個主意,既不會讓你違命,也不會薄我家石公子的麵子。”
“哦?”戴琦一怔,“不知仇先生有何高見?”
仇五也不答言,忽地紫影一閃,已經轉到眾衙役麵前。就聽“哎喲”、“哎喲”數聲,他已經站到石曉明的身邊。
石曉明驚問道:“仇五,你把他們怎麽了?”
仇五道:“屬下擅作主張,將各人的右臂全部卸了下來。這是我敬戴朋友是個英雄,替她出手的,也算是給這些狗腿子們一個教訓。”
柳子衿聽在耳中,心裏暗暗佩服仇五不愧是個老江湖。石曉明隻是讓他阻止戴琦出手,可沒阻止他對衙役們下手。仇五這麽做既不算違命,又圓了平鄉侯府的麵子。而且這幾個衙役隻是錯了骨頭,找個郎中接骨便是,於身體毫無妨礙。
看來此人圓滑老到,的確是個走江湖的老手。
其實仇五也是逼不得已。他知道戴琦的厲害,再加上柳子衿咄咄逼人,如果石曉明這個書呆子執意攔阻的話,今天的事情恐怕不得了局。所以他才出此下策,盡量做到讓各方都不傷麵子。
馬三因為沒有對黛雲等人動手,這次“幸免於難”,不過這番折騰早就把他嚇得麵如土色,隻怕歇個十天半月也平複不了心理上的陰影了。
他勉強站起身來,走到石曉明麵前道:“公子,這幾個人還抓嗎?”
石曉明心中有氣,衝著柳子衿方向一指:“平鄉侯爺的五夫人在此,何須問我?”
柳子衿到不介意,手一擺,道:“事已至此,算了吧。四姐、碧原、戴琦,你們照顧黛雲和小雲上車,咱們回館驛。至於這位龐家少爺嘛,”她看看地上哼哼唧唧的胖子,道“他自有家人扶回去。胖子,我可告訴你,再讓我碰到你胡作非為,可就不是一隻手那麽簡單了。”
臉腫得隻剩下一對小眯眼的錢寶抱著龐丘的斷臂,朱小三攙著龐丘低著頭,蹣跚著從眾人麵前走過。
望著他們的背影,石曉明長歎一聲:“唉!授課半小時,毀課十分鍾。我這麽費力給大家做的普法教育,這麽輕易就毀於一旦。公理抵不過強權,暴力就是暴力呀!”
柳子衿雖然沒弄清他那些什麽“半小時”、“十分鍾”之類的新名詞,不過大抵還是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她衝著石曉明笑了笑:“石公子,所謂以暴製暴。好人的拳頭總比惡人的拳頭要好多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