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太子臥病
玄康太子既然臥病,身為嫡長子的太孫自然應該前往探望侍奉,不然即為大不孝。這是最要緊的綱常倫理,莫得睿帝扶持的太孫,就算是登了基的皇帝,若是對臥病的太後置之不理,這生前身後的聲名也不大好聽。
予鈞聽到消息的時候有些不高興,但明珠的精神反而比他振奮的多,從層層的祥雲虯紋凝光紗帳之中推了予鈞一把:“咱們也該出宮走走了,去看看太子爺也好。你這都鬆散幾日了?”
予鈞捉住她的手親了親:“幾日都不夠。”不過玄康太子到底也是他的父親,雖此時臥病他是疑心玄康太子又有什麽圖謀,但算一算年紀,玄康太子其實隻比元德太子兩歲,如今也是四十七歲的人了,今年年下似乎也比往年更陰冷些,或許真有什麽病痛也不定。
伸手再撫了撫明珠光滑的肌膚,旖旎的心思也收了起來,隻是翻身再吻了吻妻子,就起身更衣:“成吧,咱們去看看。太子爺既然病了,你這個做兒媳的打個照麵便罷,家侍疾什麽的原也用不著親自動手,我去多坐一會兒就是,你跟太子妃喝個茶就好。順便看看丹姝和葉家姐妹,我聽景最近也在太子府。”
明珠也披衣起身,反手扶了扶自己還有些酸軟的後腰,心思已經迅速轉回了該操心的政事:“知道了。先前太子爺和太子妃也沒怎麽計較這後宅女眷的請安侍奉雜事,那也太家子氣,如今總不會更倒退了。景我也好久沒見,不是跟呂副將準備過文定了?如今去太子府做什麽?”
予鈞下了床,自己拿了床邊的袍子穿上,又順手將明珠的內裙也遞過去:“葉家如今的心思也有些浮動。葉側妃原本就是個眉眼通挑、心思靈活的,其實跟文家女有些像,身份不高不低,但往上走的心氣總比自己的家族身份再高那麽一些。當年母親離京之後,太子爺就想在三位有子的側妃中擇一位扶正。雖如今的太子妃在當時恩眷更深,但葉側妃膝下有兩子,當時也是很活躍了一番。你看吧,若不是太子妃已經跟鄯家開始過文書,不定葉側妃還有意讓景跟予鋒再走近些。”
明珠更衣挽發之間想象了一下葉景和予鋒站在一處,便搖了搖頭:“葉側妃也太異想開。景的性子若嫁在皇族,誰知能走多遠。”
予鈞待明珠的宮衣換好了,便張開手由著她給自己整理袍帶:“太子妃看著那樣嬌弱可憐的樣子,其實心裏清楚的很。其實她要是真想給予鋒聘娶韶華,哪裏會這樣輕輕放過。如今定了鄯家的姑娘,太子妃也不見得是十成滿意。畢竟鄯家雖然有個宣威將軍的名頭,這些年來的軍功也是平平。鄯章然這次在郴州倒還不錯,對了,他是不是要跟你大伯的女兒定親?”
“可能吧。”明珠如今整理予鈞的衣服越發熟練,比給自己還要更快些,“晉王府如今兩房之間好像更和氣了些,年後二嫂就要生了。至於重蘭的親事,我之前去看祖母的時候是聽韶華提了一句,好像大伯母是有親上加親的意思。不過這些親戚走禮的事情是澄月在管,如今給了青魚,我也沒細問。”
予鈞頷首:“恩。晉王府低調些也好,朝局如今離真正穩定還遠的很。另外,咱們這次回去,你跟丹姝多聊聊。”
明珠會意:“丹姝的父親楚善回京這一年倒是很受重用,隻是不知道時局如此,他又會站在哪裏。”
予鈞唇角微揚:“楚善是文淵書院後來的弟子,與珩舅父算是同門。裕三十五年,英國公府退出朝堂,楚善剛中了探花。論才學,珩舅父對他還是有幾分首肯的。至於所站的位置麽,楚家人一直都明白的很。還記得當初在霍三爺進京的那一次,去年晉王妃壽宴上?”
明珠揚眉:“當時丹姝跟我所提點的那幾句,是你的授意?”
予鈞笑意中隱含了一點點的得意:“當時你脾氣也太衝了些,不是怕你分不清京裏的關係麽。丹姝雖然算不得太過八麵玲瓏,到底也是一直長在京裏的,又因為給永璋公主侍讀,跟宮裏來往也不少。”
“這麽,楚家是你的人?”明珠多少有些後知後覺的不甘心。
予鈞牽起她的手親了親:“就算能這麽,那也是‘咱們’的人。不過,如今丹姝成親也有一陣子,她畢竟是楚善唯一的女兒。若是將來有什麽變故,也未可知。”
明珠沒再話,這話裏的未知變故就沉重的很了。楚丹姝的丈夫是明湛嫣的兒子,玄親王的次子予鐸。予鐸一直都在工部領差事,去年在皇陵那邊一直在督建工程,今年睿帝又下旨要再修,白了就是預備將來百年之後與孝瑾皇後的合葬。所以予鐸大部分時間都在京北,和予鈞等人的來往很少,也算避開了所有的爭端和鋒芒,加上平素為人溫和有禮,在京中的口碑也很好。
隻是予鐸口碑好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中立保身,而予鐸的母親、明珠的姑姑明湛嫣則是對玄康太子還有三十年的夫妻恩情,在這層層的關係之下,若是楚丹姝與丈夫予鐸的感情極好,那麽不論是為了更孝順順從明湛嫣這位側妃婆婆,還是與予鐸一樣保持中庸立場,或許都會影響到楚善的立場與選擇。
整裝預備好了,予鈞便和明珠一起乘車到了玄康太子府。進門便見已經有兩位禦醫守在那玄康太子正院,情形其實與當初元德太子臥病還真的有些相似。
而太子妃顧氏與府裏的眾子及女眷都聚在中堂,人人皆麵帶憂色。
予鈞和明珠到了之後彼此見禮,予鈞便直接問太子妃:“不知太子殿下如今病情如何?臣可否探視?”
太子妃顧氏雖然柔弱憔悴,妝容倒是一絲不亂,精致的發髻間珍珠金釵熠熠流光,而在她哽咽之時掩口的帕子也是千金一尺的蜀地繚綾,帕子尾端墜了一枚碧綠瑩透的翡翠珠,比還是親王妃的時候實在要更華貴十分。
“太醫,”太子妃了幾個字就開始低低抽泣,“太子爺實在是勤政勞累過度,日夜辛苦,才會這樣肝氣鬱結,氣血不調的累倒。太孫殿下親自過來探視,實在有心了。予鋒如今在太子爺身邊陪著,太孫殿下可要過去探視麽?”
予鈞是早習慣了太子妃顧氏的這個做派,此時過來時間不早,他也無意在玄康太子府耽擱時間太久,問這句話不過是走個過場,聽太子妃這樣便直接頷首起身:“既然如此,那臣便過去向太子殿下問安。”又望了明珠一眼,便起身去了。
明珠會意,也向太子妃問了一句:“我們在宮裏走動少,不知太子妃近來可還安好?”
太子妃擦了擦淚:“太孫妃有心了,如今太子爺病倒,我這心裏實在著急,也吃不下睡不好。旁的什麽也都不算事了。”著,又咳嗽了兩聲。
明珠微微頷首:“如此,太子妃也要注意身體才是。”直接去望太子妃身邊的宜華郡主,“禦醫可給太子妃請過脈麽?”
宜華郡主之前的情緒猶在,其實並不太想理會明珠,隻是這話既然是關懷太子妃身體,不接話也不合適,頓了頓還是勉強張口答了:“恩。請過脈,也開過藥。”
明珠微笑點頭:“那就好。”當初還在同一個屋簷下,她也從不曾過什麽向著顧王妃盡孝侍奉的場麵話,此時就更不必了。頓一頓,便直接轉向座位另一側的妯娌,二少夫人楚丹姝:“丹姝,咱們也好久不見了。”
楚丹姝身穿一襲湖綠織錦長裙,發間鬢了兩隻碧玉發簪,手腕上一對墨玉鐲子,笑容還是一如先前的溫柔敦厚,隻是這衣裳首飾雖然端莊大方,卻未免過於老氣。她才不過十六歲而已,這裝束打扮竟是比明珠還要沉穩許多。
“大嫂。”楚丹姝含笑招呼,稱呼上要親近許多,隻是回應的話還是很客氣,“一切都好,有勞掛念。”
“二嫂嫂這樣賢惠,自然是好的。”三夫人周氏不鹹不淡地插了一句,雖然也是帶著笑容,內裏顯然另有深意。
楚丹姝沒接這句話,好像也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隻是神色不動地朝著三公子予錕方向掃了一眼,三夫人周氏的黛眉就微微蹙起。
明珠垂目算了算,國孝家孝這些日子,幾對年輕的夫妻都不能親近太多,或許會讓有些夫妻的關係稍微遠一點,但若真的感情好,其實也不會有什麽太要緊的。她和予鈞不就很好麽?而且看此刻五公子予鈺和五少夫人葉怡竹在一處的樣子,感情也是更進了一步。
但排行二三的這兩對夫妻卻好像不大好,原先予鐸和楚丹姝就是相敬如賓到有些客氣,如今看來似乎更明顯了。而曾經因為懷孕生女而意氣風發的三少夫人周氏,看著與三公子之間也是疏離了不少。其實她和予鈞真正離開玄康太子府其實隻有一個多月,府裏竟也有不少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