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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萬壽宮宴

  瑾妃又問了幾句王府安住,代父盡孝的話,便聽門外宮女稟報,玄親王府的女眷到了。


  鄯氏、崔氏與重蘭一同起身,明珠也轉頭望過去,便見一眾宮人侍女簇擁著幾位宮裝貴婦走了進來。


  當先一位是玄親王的正妃顧氏,身穿茜紅繡金鸞鳳親王妃服色,容貌姣好秀美,儀態雅致飄逸,但在正妃繁複雍容的宮裝映襯下稍顯瘦弱單薄,不大似出身名將寶棟府的將門之女。


  其後還有兩位側妃,左邊一位身穿碧玉色織錦宮裝,身材高挑,清麗楚楚。右邊一位則著煙霞色蹙金錦翟宮裝,端莊高華,瓊膚玉貌,與明湛暉有三分神似。


  如今的玄親王正妃顧氏乃是繼室,年紀反而比兩位側妃還要輕。左側的碧衣側妃葉氏是淮陽侯府的嫡女。右側正是出身晉王府的明側妃,閨名湛嫣。按著禮法是按姓氏稱側妃,但往來親眷也多稱其為嫣妃。


  見禮既畢,明湛嫣便向鄯氏含笑道:“嫂嫂近來可好?重蘭越發乖巧了。”又看了看明珠,“這便是三弟的女兒?”


  鄯氏心中鄙夷,麵上卻溫和得體:“正是。”


  明湛嫣拉起明珠的手:“讓我看看,跟你父親真是像極了。”忍不住伸手撫了撫明珠的鬢邊,淚光便盈了上來,笑容又是欣慰又是酸楚:“我就知道,三弟不會這般無情。你都這樣大了,在外麵吃了不少苦吧?”


  明珠見明湛嫣容貌與先父相似,心中也生了些許親近之意,隻微笑道:“多謝姑母垂問。我外家有財資,這些年來衣食無憂,隻是我一直不知京中之事,才未能早些入京拜望,是我的不是。”


  明湛嫣點點頭,又折身向瑾妃道:“娘娘恕罪,妾一見這孩子便想起了三弟。”


  瑾妃輕輕搖頭道:“不妨事,你和幼弟原本親近,遺珠還家,也確是喜事。”吩咐身邊宮女道:“白芷,將那盒南海珍珠取來,賞給晉王府三姐。”


  明珠躬身謝了,又複回自己座位。宮女奉上茶來,顧王妃坐了瑾妃下首,葉側妃與明湛嫣在另一側。幾人皆致意之後,又問候瑾妃近日身體康泰,田獵行程預備等等。


  長輩敘話之間,除了客套與家常,眾人也不免再向明珠詢問往事。畢竟飛雲郎之女返京,是如今王侯公卿後宅中的熱門話題之一。


  明珠已經有了預備,其實那些問題在晉王府之中早已回應過晉王妃,也沒有什麽難應付,隻拿一些模棱兩可的話回答了。隻是言談之間,鄯氏對明珠竟是頗多稱讚,什麽端秀英麗,落落大方等等,雖也算不得言不符實,但到底明珠與長房之間的關係還是頗為緊張的,鄯氏此行何意?

  片刻之後,明珠忽然本能覺得有人盯著自己。轉頭一看,卻與瑾妃目光相對,不由微微愕然。


  瑾妃神色淡然,轉了目光,向著玄親王府的三妃道:“時辰也差不多了,你們先到晏慶殿吧,明珠頭次進宮,多照顧些。”


  眾人起身行禮應聲,依次退出。


  申時三刻,晏慶殿鳴磬開宴。


  鍾鼓頌聖的樂聲中,司禮宮監長聲唱道:“萬歲駕到!”


  所有臣工命婦一同離座叩拜,身穿玄黃二色的金龍福壽紋錦袍的睿帝在眾人齊呼“恭迎陛下,陛下萬壽千秋”的頌祝聲中,行至上殿正中,落座龍椅。


  睿帝身後一左一右是瑾妃與瑜妃,席位也分設於睿帝左右。二妃身著同樣品級的金翟貴妃宮衣,發髻上的金翟長釵亦同為八翅。


  睿帝揮手道:“眾卿平身,賜座。”


  謝恩之後眾人各自歸座,兩旁宮監宮娥流水一樣依次為各席上菜。睿帝之下的第一席是儲君席位。但元德太子與已故的裴皇後同樣不太康健,近幾年來越發病弱。月前受了些暑氣,就一直靜養,不太能離開東宮。故而此時的儲君席位上隻有太子妃文氏帶著兩個皇孫坐席。


  待菜品上齊,睿帝嘉許了幾句,當先動筷,眾人才開始用飯,自然無人是當真吃飯,都是隨時留意著睿帝的那邊殿上的進度。睿帝雖然仍然能策馬,畢竟已是七十歲的老人,進不了太多飯菜。


  睿帝那邊停箸,眾臣也跟著停下,開始依著尊卑長幼,依次進獻壽禮。各樣祥瑞福壽的奇珍異寶不計其數,有些特別新奇或得中聖心的,睿帝便嘉獎幾句,賞賜一二。


  晉王府進獻的是一座羊脂玉祥雲萬壽畫屏,三尺來高,玉質瑩潤無瑕,祥雲雕刻精美,壽字筆法恢宏。睿帝點頭道:“好玉,好字。玉和,你十歲起為朕侍讀,到如今同至古稀,這六十年君臣情誼,果如當年所許君臣相伴之約。”


  這是極大的嘉許了,晉王動容叩拜:“臣何其有幸,得侍聖主,唯愧才疏學淺,未能更多為陛下分憂。”


  睿帝抬手道:“愛卿平身。聽聞你幼子飛雲郎有女返京?今日可入宮了?“


  晉王起身應道:“臣慚愧。臣的三孫女今日已隨臣入宮了。”


  當年明湛暉掛印而去,京中傳言紛紛,多道飛雲郎明湛暉為江湖女子舍家而去,好一段風流故事,傳唱良久之後才漸漸為人淡忘。不想二十年後,飛雲郎之女認祖歸宗的消息再度傳遍京師,成為王公貴族、甚至市井百姓茶餘飯後的大熱談資。


  宮宴之前等候片刻,已有許多人遠遠見過明珠一眼,但又不比此時殿中燈燭通明,席列層級清晰,得以盡觀。


  明珠已有此預備,當下離席起身,到中殿正中,向著睿帝下拜:“臣女叩見吾皇萬歲。”


  黛眉入鬢,星眸朱唇,明麗容色之中端華沉靜,很是合乎將門之女應有的英朗之風。眾人好奇打量了半晌,當年曾見過明湛暉的人紛紛認可,此女相貌的確與其父大為相似。雖是長於民間,在子宮妃皇親貴胄麵前,眾人或明或暗的灼灼注視之下,卻無一絲的靦腆慌張,反而仿佛久居富貴一般淡定自若。


  睿帝看了明珠幾眼,感歎道:“當年見飛雲郎連中三元仿佛還未幾年,如今女兒都這樣大了,你幾歲了,叫什麽名字?”


  明珠欠身應道:“回陛下,臣女今年十九歲。名叫明珠。”


  “嗯,”睿帝點點頭,“飛雲郎英武過人,為愛女取名倒這般婉約。”


  明珠平靜答道:“先父因玉溪先生錦瑟一詞為臣女取閑章字明珠。後未及為臣女選定正名便已早逝,臣女便以字為正名,以念先父。”


  睿帝又頷首道:“這般孝心,也是難得。如今回京便好,代父盡孝吧。”


  明珠躬身相應,退回席位。


  壽禮進獻完畢之後便是各色歌舞、雜耍、表演,喜慶熱鬧,精彩之極。睿帝開口叫臣工們盡可同樂,又叫了兩位近臣到禦前話。眾臣與命婦們雖然不敢當真放肆笑玩樂,但若全體紋絲不動也未免顯得過於拘謹掃興。於是有些相熟之人便換了席位,邊觀賞邊話。


  明珠自然又是無人理會,也就安坐觀舞。不想片刻之後,有宮女過來道:“瑾妃娘娘請明三姐移步話。”


  明珠微感意外,但也隨著去了。見了瑾妃恭謹行禮:“娘娘金安。“


  瑾妃清淡的神色似乎是常年不變一般,語氣溫和如水:“不必拘束,坐吧。”隨口了兩句飲食的閑話,又問道:“飛雲郎弓馬精湛,名動下,常言虎父無犬女,不知你可曾習武?”


  明珠對此事早有腹稿:“回娘娘,先父過世時臣女尚幼,武藝一事雖有開蒙,但隻習得皮毛。”


  瑾妃點頭道:“嗯,那令堂呢?是否也精通武藝,與飛雲郎相互應和?”


  明珠倒是未料有此一問:“先母的確曾習練武藝。臣女幼時見過先父與先慈一同舞劍。”


  瑾妃微微感歎:“這般也是難得的好夫妻了。那你的武藝是誰所教授?可有師承?”


  明珠心念電轉,麵上隻淺淺一笑:“娘娘取笑了,臣女對武藝隻略知皮毛而已。先父過世後,有幾位長輩指點過。”


  見她語焉不詳,瑾妃也就不再細問,轉了話題幾句旁的。身邊的宮女過來送茶,案上的鮮果點心甚多,撤去空盤之時手腕碰了一下,明珠的茶杯便翻倒下來。


  明珠的坐凳與這茶幾距離甚近,茶水又滾燙,電光火石之間便本能探手接住茶杯。宮女告罪退下,瑾妃的淡然目光中終於多了一絲神采與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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