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柴崎源生從地麵上的那兩個人身上收回視線, 聽見太宰治的話後小幅度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才剛來這裏不到一分鍾,”柴崎源生很難讓自己臉上表現出感情真摯的樣子,因此隻能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誠懇, “我什麽也沒聽到。”
“而且是你讓我進來的, ”柴崎源生補充道,“在那之前,我保證我什麽也不知道。”
這個回答讓太宰治一愣, 片刻後他忽然笑出聲, “你以為我要滅口嗎?”
柴崎源生沒說話,隻是又眨了眨眼睛, 默認了他的這個說法。
他這幅樣子看得太宰治笑得更厲害了, 雖然柴崎源生完全搞不明白對方的笑點在哪裏。
等笑夠了,太宰治站起身拉開窗簾, 讓外麵的陽光照進房間, 一邊語氣輕快地對柴崎源生說:“以為自己要滅口了還這麽冷靜,看來你是不怎麽害怕了。”
柴崎源生聲音平靜:“太宰先生,我從小在意大利西西裏島長大。”
作為黑手黨家族的盤踞地, 暴力和血腥在那裏司空見慣, 某種意義上幾乎已經是日常的一部分。柴崎源生從小在那裏長大,可以說對這類場景基本上都是完全免疫的狀態, 更何況房間裏的景象遠遠談不上有多令人害怕。
就是最開始太宰治給他做新人測試的地下收監所, 那裏的氛圍都比這裏陰森恐怖得多。
柴崎源生覺得自己實在沒理由害怕。
太宰治卻搖搖頭, “我說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
“太宰先生覺得我應該怕你嗎?”柴崎源生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困惑。
他在港口Mafia待了將近半個月, 其中一大半時間都是和太宰治待在一塊。
柴崎源生回憶起自己這半個月和太宰治一起的經曆, 像是什麽在刑訊室給他做興趣愛好調查問卷, 又或是什麽讀作出去巡邏寫作美食街試吃的任務——
他除了進一步了解到太宰治平時是真的很空之外, 確實也很難有什麽其他的感想。
“所以說是我平時對你太好了嗎?”太宰治看起來有些苦惱, “這樣下去,我就要在柴崎君你這裏失去上司的威嚴了啊。”
柴崎源生:“不,那種東西從一開始就沒有過。”
過了幾秒,柴崎源生又說道:“所以太宰先生你今天搞這一出,是為了讓我害怕,然後重樹你的威嚴嗎?”
大概是這半個月來太宰治給他的刻板印象使然,柴崎源生總覺得太宰治不管做什麽都有自己的目的,哪怕是當時看起來瘋瘋癲癲甚至很傻的舉動,背後多半也有他的深意。
但這回柴崎源生是真的誤會了,太宰治今天確實沒有想這麽多。
太宰治沒想到柴崎源生今天會來找他,還恰好在他審訊敵對家族成員的關頭。就連一開始把人叫進來的那句話,太宰治說之前其實也幾乎沒過腦子。
直到對方推開門進來,太宰治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一點沒有眼下的場景其實不太適合讓小孩子看見的自覺。畢竟柴崎源生這個小孩在各種意義上都很不一般。
所以按道理說,太宰治其實也不該問柴崎源生怕不怕,因為答案顯而易見,而且他也從來沒在乎過別人怕不怕自己。
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那麽問,連太宰治自己一時都沒有搞明白。
但這些話太宰治是不會說出來的,他眯著眼睛看向柴崎源生,“我要說是呢。”
柴崎源生沒想到太宰治居然真的這麽無聊,他頓了頓,然後說:“那我可以配合你表演一下。”
算起來,太宰治故意嚇他的次數也不少了,走廊上突然從窗外跳進來有五次,從他家門後麵鑽出來有七次,從床底下爬出來大概有三次吧,反正一直都挺執著於嚇他的,看來太宰治是真的很想重樹威嚴。
“你要怎麽表演?”
太宰治裝作沒有聽出柴崎源生話裏隱藏的含義,饒有興味地發問。
他伸手戳了戳柴崎源生的臉頰,這個動作太宰治做得實在是太自然了,以至於柴崎源生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但很快,太宰治的下一句話又讓他拉回了神。
“你要給我表演一下什麽叫‘害怕得開始打滾’嗎?”
柴崎源生:“?”那是啥?
“是某人自己說的,”太宰治興味盎然地解釋道,“說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但是每次看到我心裏都已經開始害怕得開始打滾了。”
聽起來很有自己想要敷衍別人的時候的說話風格,所以大概率真的是他說的話。
柴崎源生:“……未來的我說了什麽話你都記得嗎?”
不僅記得,甚至還能隨時拿來拆台,柴崎源生開始思考這算不算太宰治另一種意義上的天賦異稟。
太宰治卻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希望我記得嗎?”
“當然不,”柴崎源生回答得很幹脆,頓了兩秒後他補充道,“聽起來有點毛骨悚然。”
這樣顯得自己在太宰治麵前完全沒有秘密。
“很多人都說被太宰先生你盯上不是件好事。”
這個說法在暗地裏被港口Mafia的成員口口相傳,柴崎源生偶爾出去做外派工作的時候聽過好幾次。
“是有這個說法,不過這是敵人限定,”太宰治手指輕抵下頜,“柴崎君現在是同伴,應該用不著擔心才對。”
“是未來的我,”柴崎源生一字一句地糾正,“不是我。”
太宰治臉上的表情慢慢退去了,他歪了一下頭,“你這個意思是,你以後會成為港口Mafia的敵人嗎?”
柴崎源生像是沒察覺到房間裏突然改變的氛圍,平靜地說道:“根據平行時空的理論,有這個可能。”
柴崎源生並不把自己看做是港口Mafia的一部分,從一開始就是。這裏對他來說隻是一個借住的地方,他隨時都可以離開。
這一點太宰治早就知道了,隻是這個時候他忽然想到,其實不隻是這個柴崎源生,真正所屬這個時代的柴崎源生估計也是同樣的想法。十年前的柴崎源生表現得更明顯,因為誰都清楚他遲早要回到他自己的那個時代。
至於十年後的柴崎源生,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多久。
“太宰先生,你在想什麽?”
對方忽然中止話題進入沉思的行為讓柴崎源生忍不住開口問道。
“在想怎麽讓你留下來。”
太宰治看了看他,然後又比了個手勢表示自己說的是未來的那個他。
這句話的語氣聽起來不怎麽認真,感覺很像是在開玩笑。
而且還前後矛盾,柴崎源生說道,“太宰先生剛才還說我是你們的同伴。”
太宰治點了點頭,“但隻是暫時的。你自己意識不到嗎?柴崎君你究竟有多朝三暮四。”
柴崎源生直覺這個詞語用在這裏非常奇怪,但一時也找不到可以用來反駁的話,隻好轉移話題道:
“太宰先生你想要我留下來,是因為我在組織擔任要職嗎?”
太宰治不止一次對他說過他未來的工作對港口Mafia非常重要,雖然就柴崎源生這幾天的觀察,自己絕對不是幹部,也不像是幹部的直屬部下。而除此之外,他實在找不到還有哪個職位符合太宰治的描述了。
“是啊,”類似的假話太宰治早就已經說習慣了,基本上是張口就來,“非常重要,所以才希望柴崎君你一直待在這裏嘛。”
柴崎源生想了想問道:“非我不可?”
太宰治點了點頭,“沒錯,而且最初還是你自己主動要求的。”
柴崎源生一愣:“我主動要求?”
“對。”
大概因為這句是這裏麵唯一一句真話,太宰治回答得格外爽快。
“為了這個,你當初可是鬧得港口Mafia上上下下都記住了你的名字呢。”
“既然如此,”柴崎源生說,“那太宰先生你完全不用擔心我會朝三暮四。”
雖然那個詞語讓柴崎源生有些別扭,但一時半會兒他也找不到替代詞。
太宰治挑了挑眉,“怎麽說?”
“因為就我對自己的了解,”柴崎源生想了想說,“如果我真的執著到了太宰先生你描述的那個程度——”
停頓片刻後,柴崎源生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大概會為了這份工作留在港口Mafia一輩子的。”
因為是頭一回說這種話,說完之後柴崎源生還覺得有些不自在。但這的確是他聽到太宰治那番話後的第一感想。
柴崎源生從小就沒什麽特別執著的東西,也許那種程度的執著對別人來說也沒什麽,但對他自己來說已經是非常稀奇的事了。
太宰治直直地看著他,像是在出神,又好像沒有。
柴崎源生:“……太宰先生?”
好半天,太宰治似乎才從他的那句話裏回過神來,他的眼神定在柴崎源生的身上,給人一種非常詭異的感覺。
柴崎源生隻好又叫了一遍對方的名字,“太宰先生?”
這回太宰治終於回答了,不過聽起來和他們的話題八竿子打不著。
“我在想,”太宰治慢吞吞地說,“要是在你麵前把門衛室炸成煙花,不知道現在的你會是什麽反應呢。”
柴崎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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