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江戶川亂步第二天的早餐仍然是加了三塊方糖的牛奶。


  “將就一下吧,”柴崎源生歎著氣關上空空如也的冰箱,“暫時隻有這些了。”


  因為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導致柴崎源生忘記了給自己的冰箱填補庫存。


  “你被追殺得連買麵包的時間都沒有了啊。”江戶川亂步捧著杯子地忽然開口。


  “是啊,”柴崎源生拿著濃茶坐在江戶川亂步對麵,同樣淡定地回答道,“所以請你不要嫌棄。”


  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不知為何柴崎源生很快習慣了江戶川亂步這種時不時“語出驚人”一下的說話方式。


  反正也不是什麽非得要隱瞞的事。


  江戶川亂步抬頭看了他一會兒。


  柴崎源生那種平靜自然的態度總是讓他有種自己和其他人根本也沒有什麽不同的感覺,但跟不受重視的感覺又不太一樣。


  不過感覺還不壞。


  “我等會兒會先把你送去警察局,”柴崎源生說道,“就像我們之前約定的那樣,我就不跟著進去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解釋,沒問題吧?”


  “就算我說有問題你也不會幫我。”


  “你有這個認識就好。”柴崎源生滿意地點了點頭,“所以說一開始不要選我不就好了,要是織田先生的話肯定會幫忙幫到底。”


  江戶川亂步當然知道柴崎源生說得沒錯,他歪了歪頭,“那個人和以前比變了好多。”


  和以前比?柴崎源生問道:“你以前認識織田先生?”


  “見過。”


  不過當時織田作之助全程蒙著黑色布袋,布袋摘下來的時候還被社長打暈了,所以也隻是江戶川亂步單方麵地見過他的臉。


  紅發的少年殺手因為有著仿佛可以看透未來的出色槍技在當時的殺手界格外出名,有很多組織都慕名邀請過他,隻不過對方都拒絕了。


  在保鏢這類職業裏簡直是噩夢一樣的存在。


  但對方卻在某天突然退役了。


  就這麽看,那個殺手和現在的織田作之助簡直可以說是兩個人。


  “織田先生果然是個很有故事的人啊。”柴崎源生感歎道。


  江戶川亂步挑了挑眉,然後把柴崎源生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不客氣地開口,“在這方麵,你也完全不差。”


  先不說柴崎源生身上到底牽扯了幾個黑手黨家族,就說他身為對立立場的黑手黨居然還在重要的官方機構幹過活——多半權限也不低,光是這一點就夠充滿故事性了。


  柴崎源生有些心累。


  “……說真的,我不太想在這方麵被誇獎。”


  ***

  警察局離柴崎源生的家不遠,隻要步行過幾個交叉路口就能到了。


  但在紅燈轉綠燈的檔口,柴崎源生卻忽然被江戶川亂步拉住了。


  “走到這裏就好了。”名偵探淡淡地說。


  柴崎源生若有所覺地看向街道對麵。


  這裏是人流量最大的街口,又剛好趕上綠燈,幾乎所有人都步履匆匆,因此街道對麵那個唯一一個站著不動的人就顯得格外顯眼。


  柴崎源生原以為是江戶川亂步的監護人找過來了,但看過去的時候他卻是一愣。


  江戶川亂步的監護人是男性,但現在站在那裏的卻是一名女性。


  柴崎源生餘光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神色自然的江戶川亂步。


  原來如此。


  你選擇我的原因還有這一點——


  與謝野晶子心裏的驚訝更勝,看見柴崎源生的那一瞬間,她幾乎是本能地就要往後退。然後下意識地查看起周圍有沒有那個人的身影。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其實那個人現在完全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但是柴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那個家夥又打算做什麽嗎?!

  與謝野晶子驚疑不定。


  “這裏!”江戶川亂步朝與謝野晶子揮了揮手,爽朗的聲音同時打斷了兩個人的思緒。


  “與謝野桑,好久不見。”


  柴崎源生是最快平複下情緒的,對他而言這也隻是隔的時間有些久的熟人見麵,而且這位是真的無仇無怨,所以他比見到迪諾的時候要輕鬆多了。


  雖說他們相識的地方不是什麽好地方。


  和大多數黑手黨家族成員不同,柴崎源生並沒有在黑手黨學校經曆過正規的黑手黨訓練。他的母親堅持認為學校根本不能教他什麽,如果要有所成就,隻有通過真正的實戰才行。


  而最適合實戰的地方,就是戰場。


  所以柴崎源生隻是在黑手黨學校掛了個名(黑手黨學校沒那麽多講究,隻要最後能完美通過畢業考核就行),然後就被他的母親扔去了一個名叫常暗島的地方。


  那是一個沒有國籍的島嶼,而且與其說是戰場,說是觀察異能對戰爭的影響的試驗地要更合適。


  在他的母親眼裏,也是一塊很好的磨刀石。


  ——如果沒有異能也缺少覺悟的自己能在那裏活下來,那他以後也可以在裏世界好好地活下去。


  那裏隻有夜晚,因此計算時間流逝就成了一件難事。柴崎源生也不太記得自己究竟在那裏待了多久,在那裏的經曆也變得模糊不清——也許是因為除了與謝野晶子之外,剩下的幾乎都是一些糟糕的回憶了。


  他那個時候還不會日語,而周圍別說會意大利語了,會英語的都幾乎沒有。


  說起來也很奇怪,明明在日語環境中他的日語水平應該突飛猛進才對,但在某個人的“好心教導”下,他硬是沒學會日語——以至於柴崎源生懷疑了好一陣自己的語言天賦。


  結果最後還是通過意大利人學會的。


  所以在當時,他的蹩腳英語也隻能跟僅有的幾個人交流。


  與謝野桑是一個,還有就是——


  “好心”教他日語的醫生。


  啊,柴崎源生麵無表情地想道,他百分之八十糟糕回憶的製造者。


  ***

  玻璃杯裏琥珀色酒液在酒吧昏黃的燈光下顯出一種異樣的迷離色彩,店鋪裏用來烘托氣氛的紫煙靜靜漂浮在半空,那種由店長特別調製的熏香讓這裏的顧客不自覺地便放鬆下來。


  隻不過這裏麵不包括阪口安吾。


  “太宰君,”阪口安吾終於忍不住開口了,“請問我是對你做了什麽不好的事嗎?”


  從進門開始就一直盯著他看,這也就算了,偏偏還什麽話都不說,硬是讓原本正常的氛圍變得詭異起來。連他們旁邊的調酒師都感覺到不對,調酒的時候至少手抖了三次。


  “沒有哦,”太宰治完全不在意地笑道,“為什麽這麽說?真要說的話,隻是因為好久沒見了嘛。”


  阪口安吾:“……我並不認為隻隔了兩天能算是‘好久’。”


  “是嗎?可是上次我和織田作這麽說的時候他就沒有反駁我。”


  “……”


  也隻有織田作先生吧!阪口安吾不想說話,在那個人身邊,太宰治無論做什麽他恐怕都會平靜自然地把話接下去。


  “總之不要廢話了,你有事情想要問我吧。”阪口安吾扶了扶眼鏡,神色有些無奈,“如果沒猜錯的話,你又打算向我打聽那位柴崎君?”


  “欸?安吾你難道會讀心嗎?!”太宰治裝作驚訝的樣子。


  “少來了,”阪口安吾瞥了一眼表情誇張得過分的太宰治,“我不信你自己意識不到。這段時間,‘柴崎’這個名字在你這裏出現的頻率可是高得過分。”


  不管是不是有意為之,這都足以證明太宰治對柴崎源生這個人的在意程度。要知道太宰治對不感興趣的東西都不能說是冷漠了,而想讓他對什麽人或是事感興趣,同樣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阪口安吾晃了晃手上的玻璃酒杯,他搖了搖頭,眼鏡遮掩了他眼底一瞬變化的複雜情緒。


  ——隻不過,被太宰治盯上可說不上是什麽好事。


  是因為覺得有趣嗎?


  不過確實,這位柴崎君的經曆豐富得簡直可以出一套上中下的人物小傳了。


  阪口安吾忍不住在心裏吐槽道,這也難怪對方對門衛這種摸魚養老最佳職位如此熱衷,畢竟這人隻花了十幾年就把別人一生都不一定會做的事情都做了個遍。


  “不過我不會說的。話說回來,明明你上次問我的時候我就已經給過你回答了吧。”


  “安吾你還真好意思說啊,”太宰治抱著胳膊,“‘你問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就這種騙人的回答也能算回答嗎?”


  “那就是委婉拒絕的意思,”阪口安吾不為所動,“請不要為難我了,太宰君。”


  這句話說完,阪口安吾發現太宰治還真的不再開口說話了,隻不過——


  “……請不要用那種好像會閃出星星的眼神盯著我,”阪口安吾感覺腦殼痛地偏過頭,“說老實話,太宰君你這樣讓我覺得有點惡心。”


  “安吾你真過分啊。”


  這回又變成那種類似失戀小姑娘一樣的幽怨眼神了。


  阪口安吾這時候就十分希望自己可以擁有像織田作之助一樣,無論太宰治說什麽話都能平靜接話下去的本事。


  他最後歎了一口氣,終於敗在了太宰治要人命的眼神攻勢下。


  “國.防.軍第356步兵師團。”


  阪口安吾看了一眼聽見這句話後若有所思的太宰治,“關於你想知道的,言盡於此。”


  直白點說就是剩下的自己去猜。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情報,太宰治心情很好地擺了擺手,一邊還順手給阪口安吾的玻璃杯裏倒了點酒。


  “不過,”阪口安吾猶豫了片刻後還是什麽也沒有說,“……算了。”


  太宰治微微挑眉,“別話說一半留一半,你這樣隻會讓我更加好奇。”


  “也沒什麽,隻是想提醒一下你,如果可以的話,柴崎源生這個人最好還是少接觸為妙,”也沒什麽好隱瞞的,阪口安吾想了想說道,“但是這個提醒對你來說也沒什麽用吧。”


  太宰治饒有興味地問,“為什麽這麽說?”


  阪口安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因為太宰君你某種意義上就是那種越是知道前方是陷阱是危險——”


  就越心甘情願往裏跳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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