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海上行記（三）
“那，你們誰能告訴我，恰好是多好？許多有多多？短暫有多短？永恒有多長？”未尋看著兩人，“如果你們能夠回答我的問題，我就能回答你們的問題。”
“……”
“……”
“既然你們不能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麽要讓我回答這種問題呢？”
兩人無言以對。
這個時候，泉奈出現在門口，遠遠地說道：“未尋，走了。”
看見泉奈，未尋站起身來，對兩人道：“我隻能告訴你們，我不喜歡太短暫，也不喜歡太永恒，喜歡剛剛好的。”
說罷，她衝兩人揮揮手，朝泉奈那邊走去。
還站在原地的兩人對望一眼，顯然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了同樣的想法，她站起來居然比自己高很多，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未尋，你們剛剛在說什麽？”
“隨便聊聊，沒說什麽。”
“那你現在餓了嗎？”
“不餓。”
“泉奈先生，您去過賭場嗎？”
“沒有，怎麽會突然問起這個來？”
“今天早上，船已經到了公海了，船上的賭場也開放了，我們去看看吧。”
聽到這話，泉奈失笑，他用帶著笑意的目光看著未尋，道：“未尋，你難道忘記了，未成年是不能去賭場的？”
“對哦，我忘了，可是我不是去賭啊，我隻是去看看的。”
“好吧，不過先說好，這事不能讓我哥知道，不然我們倆個都要遭殃了。”
“好，絕對不告訴斑大人。”
世界上的賭場盡管千差萬別，其功能卻殊途同歸，給心懷僥幸的人一個投機的場所。用了變身術的兩人在船上賭場開放沒多久後就混了進去。進到賭場裏的二人都在好奇地打量著賭場的構造，不僅是未尋，已經二十幾歲的泉奈也沒有來過賭場，斑從來不讓他出入這種場所，斑可是從來沒放鬆過對泉奈的忍者三禁的管束的。
船上的賭場也同其他賭場一樣，永遠不會缺少喧鬧聲。二人從最外圍一路看進去，種類繁多的賭博方式一一呈現在兩人麵前。與對賭博一竅不通的泉奈不同，經過綱手熏陶的未尋對眼前的賭博方式已經有所了解，因此，每看到一種，她就會小聲給泉奈介紹，泉奈也從一開始的驚詫變成現在的不住點頭。兩人津津有味地看著賭得昏天黑地的賭徒們，完全沒注意到出現在他們身後的一個身影。
“泉奈先生，您看那個人，他在算牌呢。”
“算牌是什麽？”
“就是計算他和莊家手裏的牌的數字總和為某個區間的數字的概率，然後判斷自己下一步是繼續分牌、停牌還是翻倍，使自己贏的概率大一些。”
“聽起來很複雜，他能算，莊家應該也能算的吧。”
“都能，不過莊家一般不算牌，而是想盡辦法讓客人沒辦法算牌，客人則想盡辦法不讓莊家發現自己在算牌。”
“為什麽？”
“我聽綱手大人說過，在賭場裏算牌被發現，要被賭場列為黑名單的，因為這幾乎就等於去賭場直接拿錢。”
“聽起來，似乎通過算牌，贏錢的概率就會很大。”
“在開始的時候，莊家贏錢的概率比較大，但是隻要籌碼足夠多，到了……”未尋的聲音突然停住了。
旁邊的聲音突然沒有了，泉奈立刻問道：“未尋，你怎麽……”泉奈的聲音也停住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未尋也看到了的人，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他們身後的人，黑著臉的斑。
斑走在前麵，未尋和泉奈低著頭跟在他身後，一個字也不敢說，周圍賭紅了眼的賭徒都被斑嚇得紛紛避讓。
“這可是洢之國宮內流出來的好東西，你看看這相框可是蒔繪大師德友齋親手製作的珍品，絕對不止值這個數的！快點給我換八千萬的籌碼！”忽然，旁邊有聲音傳來。
未尋循聲望去，一個人正把一個鏡框裏的相片抽出來扔到地上，一邊扔，一邊說道：“這照片不值一文，照片上的女人也普通得很，還是扔掉好。”
有些泛黃的照片被扔到地上，然後，未尋就看到了照片裏的女子，既不露出笑容，也不顯得嚴肅，既不是青春年華，也不是遲暮之時，雖沒有非凡的美貌，卻也不是平平無奇。
“未尋，未尋？”見她停住，泉奈小聲喚她。
未尋並沒有理會他，徑直朝那張照片走去，急著換籌碼的賭徒並沒有注意到朝這裏走過來的未尋，依舊吵嚷著要換籌碼。
斑也停了下來，他站在原地，看著未尋。
未尋蹲下去，撿起了那張照片，那個賭徒這時才注意到她，他看著正拿著照片的未尋，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老兄，你撿一張廢紙做什麽，這女人又不漂亮。”
未尋沒回答他，她還在看那張照片。
“既然你想要就送給你好了。”那人見未尋不說話，隨意地揮揮手，又轉回去跟賭場的工作人員糾纏了。
“謝謝。”未尋低聲說了一句。
晚餐時，未尋一直待在房內，沒有出去。
她拿著那張照片，怔怔地看著。準確來說，那是半張照片，照片裏的女子的手伸向一旁，似乎是搭著什麽的人，那部分已經被剪掉了，隻剩下女子一個，孤單地在照片裏存在著。
咚咚——
門忽然響了，未尋走過去看，門外站著的是斑，她打開門。
“斑大人，有什麽事嗎？”
斑沒說話，隻是把一個盒子遞給她，未尋打開來，裏麵是一個相框，未尋不禁抬頭看他，他還是沒說話。
“謝謝斑大人。”未尋把那張相片放回相框中，就好像相片從來都沒被取出來過。
“走吧，該吃飯了。”斑終於開口了。
“斑大人，您知不知道，洢之國是怎樣的呢？”未尋忽然問道。
“不知道，你想知道？”
“嗯。”
“那我們就去洢之國看看。”
“真的嗎？”
“當然。”
等候在餐廳中的泉奈聽到斑的決定後，立刻跳了起來，大聲道：“不行，絕對不行！”
兩人都沒想到泉奈會有這麽大的反應，目光立刻集中到他身上，泉奈這才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了，他哈哈了幾聲，趕緊坐下來。
“泉奈先生，怎麽了嗎？”
“這個……那個……”泉奈支吾了很久，“總之，不能去洢之國就對了。”
“泉奈，你在發什麽瘋？”斑皺眉。
“哥，你先別插嘴。”一向溫和的泉奈此刻顯得非常的嚴肅，他收斂了笑容，一瞬不瞬地盯著未尋，一字一句地說道：“未尋，你記著，你絕對絕對、絕對不能去洢之國，知道嗎？”
未尋沒說話，靜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問道：“如果去了，會怎麽樣呢？”
泉奈沉默，他沒半點回答這個問題。
“我知道了。”見泉奈不回答，未尋就不再追問下去。
把未尋送回房間後，泉奈才跟斑解釋未尋絕對不能去洢之國的原因，斑當然知道《誓言之書》是什麽，也當然清楚如果違約的話，會有怎樣的後果。
“鳴人說過，為了讓洢之國的大臣們答應未尋提出的對外條令，她起了最重的誓言，這才讓那些人鬆口同意，違背那個誓言的下場非常淒慘。未尋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要是讓她貿然去洢之國，後果不堪設想。”泉奈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既然是這樣，那就不去，泉奈，你在擔心些什麽。”斑說道。
“哥，”泉奈看向他，“人都是會思鄉的。”
聽到這句話，斑靜默無言，他並沒有想到過這一層，泉奈與自己不同，他心細如發，在很多方麵比自己細膩得多，也比自己能懂得未尋的心思。
“要是未尋想家了，要怎麽辦？”
斑沒有回答，因為他回答不出來。
其實，這個問題泉奈也回答不出來，要是他能回答，就不會開口問斑了。
次日，斑一見到未尋，就一反常態地先開口了，他說：“未尋，你喜歡木葉嗎？”
未尋看看他，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那麽，就試著把木葉當做自己的故鄉吧。”
聞言，未尋默默凝視斑，好一會兒，低下頭去：“斑大人，您和泉奈先生是要把我扔回木葉了嗎？”
斑皺眉，他伸手按了按未尋的頭，道：“我既然答應帶你出來，就不會反悔，小鬼不要總是想那麽多。”
聽到斑的話，未尋頓時露出欣喜的笑容，就像是一個找到了失而複得的珍貴之物的人所露出的笑容那樣。
“還有，不要總是道歉，你並沒有對不起誰。”
未尋點頭。
“不要總覺得自己有罪，你並沒有做錯什麽。”
聞言，未尋看著斑，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呢喃道：“真的嗎？”
“當然。”
“謝謝斑大人。”
“你整天都在謝什麽，”斑嗤笑一聲，“該說謝謝的是他們。”
“可是，該說謝謝的時候一定要說的啊。”
“無所謂了，你想說了說吧。”
“謝謝斑大人。”
“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