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生而為人
未尋站在晚霞的餘光裏。
沉默,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她才開口道:“你們也要找鼬。”
佐助咬牙道:“當然。”
“你們是要找鼬,還是要通過鼬找別人呢?”
“當然是找他。”
“那就去找他。”
“他在哪裏?”
“無可奉告。”
佐助立刻抽出草薙劍架在未尋脖子上,身後幾人都默不作聲。
未尋伸出手,推開脖子上的劍,不緊不慢地走進房間,她走到桌子前,用卷軸收起桌上的琴,然後,把房間裏為數不多的屬於她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她走一步,佐助就跟一步,後麵的三個人也緊跟著。
收好東西後,她這才開口道:“有什麽事,還是出去說的好,免得店家再倒黴。我本來是想在這裏多住幾天的,看來現在是不可能了。”
說著,她朝外麵走去。
緋紅的夕陽下,幾個人的影子格外的長,宿鳥朝他們頭頂飛過,投下一閃而逝的陰影。
直到走到離小鎮很遠的叢林裏,未尋才停下腳步。
“我再問一遍,鼬到底在哪裏?”
“我再說一遍,我已經回答過了。”
聽到她的回答,佐助的頓時抑製不住心中的憤怒,露出了寫輪眼。
“咦?”看見他的眼睛,未尋有點奇怪,“寫輪眼,那你也是宇智波了,看你的樣子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你是鼬的弟弟嗎?”
“我沒有哥哥!”
“看你這樣子,肯定不是找他敘舊。”
“我要殺了他!”
未尋沉默了一會,道:“你要找他、要殺他,都是你們兄弟之間的事,那就自己去找,我還是那句話,無可奉告。”
“那我就讓你……”佐助的話還沒說完,他拔劍的手就被按住了,冰涼的溫度隔著手套傳過來,他體內的查克拉頓時無法流動,身體也奇異地麻痹起來,所有的事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他們幾人都來不及反應。
“抱歉,我不想對鼬的弟弟動手,請不要輕舉妄動。”說著,她掃了一眼佐助身後的幾人,“恕我直言,無論是單挑,還是群攻,你們加起來,再多幾個人,也不是鼬的對手。”
話音剛落,冰涼的溫度消失了,與此同時,眼前的人影也消失無蹤了。
“香磷!”佐助立刻叫道。
“不行,我感知不到她的查克拉。”香磷搖頭。
“重吾!”
聞言,重吾立刻找來了鳥兒們,鳥兒嘰嘰喳喳一陣後,重吾道:“也不行,她不讓鳥兒透露她的行蹤,小鳥們這樣說。”
離開四人後,未尋立刻換掉身上的衣物,學著見過的一個忍者那樣戴上麵具。
鑒於有兩次被圍堵的經曆,不需要進食和睡覺的未尋就決定不去人口稠密的城鎮活動,改在人煙稀少的野外遊蕩。
她路過了許許多多的小國。其中有的國家小到甚至連地圖上都沒有標注;有的國家夾在幾大國之間,成為大國對峙的戰場,別的國家的戰爭,卻讓他們的國家受到了最大的傷害;有的國家常年被密林阻隔,有幸沒被忍者世界的戰爭波及,然而他們卻隻能依靠僅有的田地自給自足,百姓的生活過得很艱辛;有的國家國土荒蕪、故園頹敗,已經麵臨著亡國滅種的危機;有的國家沒有外敵的威脅、經濟的困擾,卻內亂不斷、民不聊生;還有的國家已經宣告滅亡,連大名也逃亡他國尋求庇護。
這片大陸上幾乎沒有一個國家是安寧的,她無論走到哪裏,都能看到戰爭和死亡,假如有人從無盡的高空中俯視這片大陸,一定能看見它千瘡百孔的樣子。
一路上,她也見到了形形色|色的忍者,這個世界上最強大也最痛苦的群體,每天都在各式各樣的困境中掙紮著。有的被迫要殺死自己的同伴來保住村子的機密;有的眼睜睜看著同伴死在自己的麵前,卻無能為力;有的潛匿於不同的國家之間,不斷更換姓名,不斷獲取情報,最後,連自己也迷失掉了;有的被強行用作各種各樣實驗,最後被人像扔垃圾一般丟棄;有的到處殺人屠城,尋找自己存在的證據;有的一腔熱血屢敗屢戰,想要拯救同伴;有的茫然恍惚,直到死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活過;有的被監|禁一生,連太陽的樣子都不曾看過;有的盡管艱難生存下來,卻也被消磨得渾渾噩噩、碌碌無為。
生而為人,生而為忍者,是為了什麽?
然後,她又到了芳之國——已經算不上國家的芳之國。
這裏已經淪為了大國的戰場,芳之國的民眾有大半已經逃離家園了。
未尋朝大名府走去,昔日繁花似錦的大名府草木凋敝,未尋等了很久,才有一個年紀老邁的人來開。
老人一見到未尋,就不住瑟瑟發抖,用顫顫巍巍的聲音道:“大爺,這裏、這裏已經沒有值錢的東西了,您、您請到別處去吧。”
聞言,未尋開口道:“您放心,我不是強盜,我是來找阿市夫人的。”
聽到她的聲音後,老人又是驚訝,又是安心起來,隻要不是強盜,什麽都好說。
未尋跟著他進了大名府,大名已經逃走了,阿市夫人卻不願離開,現在,整個大名府上下隻剩下阿市夫人和兩位仆從了。
阿市夫人躺在床上,一塊白紗包住了她大半部分的臉。
“夫人,您還記得我嗎?”未尋上前去,蹲在阿市夫人麵前。
“是你啊,我當然記得,擁有那麽好聽的聲音的小姑娘,我怎麽會忘記。”阿市夫人虛弱地笑笑。
“您為什麽不願意離開這裏呢?”
“我走了,這些花怎麽辦?我把它們從深山中強行移植過來,現在丟下它們,我做不到啊。”
“那大名呢?”
聞言,阿市夫人立刻笑了,她笑得像從前那麽開心:“他啊,他把我從阿長手裏強行搶過來,現在我容貌已毀,他就丟下我了。”
“……您恨他嗎?”
“恨?當然恨啦,但是我更恨自己,恨自己以為他是真的愛我,而不是僅僅隻喜歡我的容貌。”
“……那,您之前為什麽要尋找能保持容顏不變的荀草呢?”
“……”阿市夫人自嘲地笑了笑,“原來,我自己都在騙自己啊,如果我真的信他,又為什麽要找荀草呢,可笑,他騙了我,我也騙了他,我還騙了我自己,可笑,真可笑。”
她一邊說,一邊用力地笑,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笑得被白紗包住的部分也灼痛起來。
未尋沒有說話,她看了阿市夫人一會兒,才低聲說道:“您現在,還想恢複原本的容貌嗎?”
“容貌?嗬,容貌,我被這張臉害得還不夠嗎?”阿市夫人笑得有些癲狂,“要不是因為這張臉,我和阿長的孩子都要像你這麽大了,要不是因為這張臉,我一輩子都看不透男人的心。”
屋內陰暗潮濕,隻有一隻將熄未熄的紅燭在阿市夫人的笑聲中閃爍著。
許久之後,阿市夫人又恢複了平靜,她看著未尋臉上的麵具,道:“小姑娘,你到這裏來,是為了什麽?”
“我隻是想看看。”
“看看我的結局嗎?”
“不,是看看那些花,它們說您對它們很好,它們叫我來幫您。”
“原來,你可以聽懂那些花的話?”
“嗯。”
“那麽,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麽?”
“幫我把這些花帶回它們原來生長的地方去,我自私了一輩子,不想它們跟著我死在這裏。”
“好。”
“那就多謝你了。”
“那您呢?”
“我?我注定要要死在這裏。”
“這裏不是那些花的生長之地,也不是您的生長之地。”
“……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不,您有的,那些花告訴我了,您來自鳥之國,您忘了嗎?”
“鳥之國,鳥之國,”阿市夫人兩眼失神,像是陷入回憶之中,很久之後,她才慢慢回過神來,“鳥之國,我已經有十幾年沒去過鳥之國了,不,自從被帶到這裏,我再也沒有去過任何地方。”
“我去過那裏,那裏的有成群的鳥兒,粼粼的湖水,鬱鬱蔥蔥的森林,還有美麗的晚霞,那一切,您都不想再看看了嗎?”
“我……”阿市夫人抬起頭看她,眼中帶著幾分迷茫,幾分遲疑,幾分情怯,和一絲微不可察的渴望。
“我才從那裏離開不久,去那裏的路還記得很清楚,如果您願意的話,請讓我做您歸鄉的引路人吧。”
“我、我真的還能再回鳥之國嗎?”
“當然,一個人想回自己的故鄉,那是理所當然的事啊。”
最終,阿市夫人同意了未尋的建議,她帶著兩位一直以來都跟隨著她的仆從,在未尋的陪同下,回到了闊別十幾年的故鄉。
阿市夫人站在兒時曾經無數次站過的榕樹下,朝四周張望,過了一會兒,她回過頭來對未尋說:“這裏,真的變了好多。”
未尋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阿市夫人四處走動。
之後,阿市夫人買下了一間小小的宅院,她妄想了大半輩子,現在總算是可以回到她魂縈夢繞的故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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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為人,我很抱歉”出自《被嫌棄的鬆子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