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師父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麽表情,隻是又重新幫藍暖玉把了一次脈。她的體內氣息流轉通達,噬魂狼蛛沉浸得像是不存在,更神奇的是,空師父把藍暖玉的衣袖往下拉了一些,發現她手上的花紋已經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我這是……不治而愈?”藍暖玉笑起來:“那是不是說我體內的那些小蜘蛛都不在了?”
藍暖玉正要高興得歡呼雀躍,不曾想被空師父潑了一盆冷水:“看不見不意味著不存在。”
“好吧。”藍暖玉耷拉著頭,像是一隻被訓斥的小狗。
那樣子甚是惹人憐,可惜坐在她對麵的是空師父。他道:“去砍柴。”
藍暖玉以為自己聽錯了,誰會讓一個女子去砍柴,然而……
空師父又道:“沒聽到?”
“師父……”藍暖玉弱弱地說道:“不砍柴行不行?你教我一點法術,那便不就成了?省事省力。”
“不可。”空師父閉著眼睛道:“後山有一片栗子樹,你便去那裏砍,日落之前砍夠三棵再回來。”
“三棵栗子樹?那倒是也不多。”藍暖玉心道,師父還是挺仁慈的,她想想道:“那我砍完樹,如何搬回來?”
空師父應道:“這個不用你操心,快去快回。”
“好嘞。”藍暖玉背起竹簍,裏麵放著一把斧子,她還順手把鐮刀也一並帶上,想著等砍完樹,再到周圍轉轉,萬一遇上點什麽野菜野果子,還可以摘些回來。
藍暖玉還不知這三棵栗子樹對於它意味著什麽……
藍暖玉同空師父行了個禮,順著後山的小徑往栗子林走。這一路鳥語花香,也令她久病未愈的心情很是心情舒暢。直到她來到那片所謂的栗子林,才瞬間傻了眼。
栗子林在後山腰上,聽說雖說是栗子林,樹上卻是一個栗子也不長。樹下的青苔長得有兩尺高,踩下去不止不會覺得鬆軟,還會有些打滑。
藍暖玉盯著腳下的青苔,才剛踩上去,便狠狠摔趴在地上,鼻子一酸,兩條血腥味的‘小溪’流過了嘴唇。她拉下麵紗,用手摸摸臉,本就凹凸不平的臉,此時沾上黏糊糊的青苔,不用想也知道多醜。
“師父真是狠。”她試著爬起來,可腳底下實在是太滑,人還未站穩,又躺了下去。“啊,這麽滑,我站都站不起來,如何砍樹?”她幹脆趴在地上,用鐮刀割青苔,嘴裏說道:“磨刀不誤砍柴工,師父定是要教我這個道理。”
空師父坐在正堂,待藍暖玉走後,他抬手一揮,水缸中的水盤旋而出,形成一麵透明的冰鏡,再念動口訣後,鏡中的畫像漸漸清晰:一個衣裳破破爛爛的女子正邁著歡愉地步子在山路上跑,山路平坦無阻,她走得很快。
空師父看了一會兒,一切
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並未收起水凝鏡,開始閉著眼打坐。
“師父真是用心良苦,我可不能讓他失望。”青苔很好除,藍暖玉暗暗慶幸自己多帶了一把鐮刀。
空師父聽到這句話睜開眼睛,隻是一眼已經把他看得一臉無奈。
藍暖玉抬起綠油油的衣袖抹一把臉,又繼續用鐮刀割青苔,割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割同一塊青苔。“唉?這青苔怎會割不完?”
空師父看著鏡中的藍暖玉愣了會兒,最後脫了個外裳鋪在青苔上,用一個手指按著外裳搓搓。確定不會滑,她才爬過去,結果剛剛站直身子,又滑在地上趴著了。“哎呦,原來青苔的汁沾在衣裳上,也能滑人。為何會這樣?”
空師父搖搖頭,什麽磨刀不誤砍柴工,他可從未這般想過。站著又看了一會兒,他終是施下一道法術道:“暖暖,那是久存苔,你除不掉,試著穩住身子走過去。”
“師父!”藍暖玉趴在地上,抬頭四處看道:“師父,這青苔太多,我都靠近不了……栗子樹?”她之前一直注意著腳下的青苔,壓根沒往前麵看。找師父的一圈環視中,她才看見前麵的大樹一棵有磨盤那麽大。
藍暖玉在風中徹底淩亂了……
這麽大一棵樹,用那種被狗啃過的斧子,怎麽可能砍的動?
“師父!”藍暖玉仰天長嘯道:“啊你一定在看著我。你看看你徒兒多可憐,今日便換棵樹砍吧!我看西邊,西邊的柏枝樹甚是茂盛,不如就柏枝樹,我砍五棵,五棵便夠了。”
“不成。”空師父道:“日落之時,你若是回不來,便紮一夜的馬步。”
“啊!師父!!!”藍暖玉總算是在前麵的樹枝上看到一隻發光的小蝴蝶。“師父你饒了……”‘我’還未說出,小蝴蝶便消散了,隻剩下藍暖玉驚天地泣鬼神的聲音在林中回響。
藍暖玉爬在地上,翻過身躺了一會兒。一隻金色的小蝴蝶飛到她的眼前,藍暖玉一個翻身而起:“師父,就知道你還是疼我的,徒兒今日之要靠近那棵栗子樹便算過了,可好?”
“為師是要提醒你,這青苔中藏著一種紅股蜘蛛,你若是在地上多躺上一分鍾,便會多一分危險。”
“蜘蛛,怎會又是蜘蛛。師父!”藍暖玉大聲喊道:“你為何不早告訴我。”說完爬在地上,連外裳都顧不得拿,雙手雙腳地往栗子樹那邊爬,當她靠近最近的一顆栗子樹時,她已經被迫劈了好幾個叉。
好是好在那棵栗子樹周圍的青苔好像並不是很厚,她腳下雖有點打滑,還是能勉勉強強站穩。
想哭,還是想哭……還是不哭了。
藍暖玉靠著栗子樹,一斧子豎劈在栗子樹上,然後抓著砍
在栗子樹上的斧子站起身。
“紮馬步,我不要紮馬步。”藍暖玉碎碎念道:“我一定要在落日之前回去。”她咬牙鄭重地點了一下頭,拿起斧子狠狠一連劈了栗子樹好幾下。
“啊!這是什麽鬼樹!”藍暖玉又一連砍了幾斧,那栗子樹像是成精似的。她一連著砍,那斧子印便陷下去幾分,她隻要一停下,那樹……竟然自己愈合了。“師父呀……師父!”她欲哭無淚。
藍暖玉砍了一會兒,力氣也沒剛才那般足了。她幹脆對著栗子樹亂砍一通,就像是那栗子樹真的會痛,痛了自己便會倒下。
“哦,師父會不會是……”藍暖玉的小腦袋又開始刷刷轉動,她看著樹腳道:“哦!我懂了!師父的意思是,要講究智慧,凡事不能硬來!”
空師父臉上的黑線已經布滿,都快變成黑炭。他搖搖頭,又將畫麵放大了些,看到藍暖玉不再砍樹,而是用斧子開始刨什麽東西。
“為何還不完?”藍暖玉說了一句,那瘦小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喪氣。
空師父換了個方向,竟發現藍暖玉正要刨樹根。她是想把一顆仙栗子樹連根刨出來?空師父忍無可忍,再次用靈蝶傳音道:“你這腦子是用甚麽做的?”
藍暖玉的手上已經都是泥土,她委屈道:“師父,你這用意我領會不了。”
“為師從未想過讓你投機取巧,用什麽智慧。我隻想讓你知曉,萬事定要踏實。”空師父感覺到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挫敗,藍暖玉這腦子為何總是能莫名其妙腦補出一些東西。無奈,甚是無奈!他開始有些後悔收了這麽個徒弟。
“啊?”藍暖玉握著手中的斧頭,“師父,我……”
“你已經荒廢了半日,不過是三棵栗子樹而已。”空師父道:“你若是快些,還能在日落之前回來。唉……”
藍暖玉能聽到空師父重重的歎息聲,這是在後悔嗎?藍暖玉拿著鏽跡斑斑的斧頭,看看栗子樹,又看看自己的手。
自己本就是將死之人,差點點自己就已經自盡了。眼下空師父能收她做徒弟,還給了她一席之地。她還有什麽不能做的呢,說不定當初空師父也是這樣過來的。
“既然別人可以,自己為何就不行?”藍暖玉又拉起衣裙扯下一條布,將自己的雙手包起,用力往樹幹上砍去。
冷璃霜、晉昭雯,藍暖玉在天界最恨的兩個人的樣子仿佛出現在栗子樹上,她一次砍的比一次用力,一次砍得比一次深……第一課栗子樹她竟然隻用了三個時辰,便砍倒了。
空師父看著鏡中的女子,一開始是欣慰,可看著看著,他的神色變得有些凝重……
“哼,也不過如此。”藍暖玉拍拍手,踢了那棵可憐的栗子樹一腳,又往下一
顆栗子樹砍去。
當最後一棵栗子樹被藍暖玉砍倒時,天上的月亮已經落到山對麵。藍暖玉看看三棵樹,正打算往回走,那兩頭黑熊正站在她身後。
“你們不能嚇我!”藍暖玉‘凶巴巴’地朝黑熊厲聲道。
……
呃,她擦擦滿臉的唾沫,幽幽地說道:“也別舔丨我啊!”
藍暖玉抬起頭:“你等等,你作甚?”她隻顧著拒絕舔她臉的黑熊,未注意到另一頭黑熊抱起栗子樹放在樹樁上。
那栗子樹……
又接好了。
“我豈不是白砍了嗎?”藍暖玉說著,便聽見空師父道:“回來紮馬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