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暖玉在天界並不知曉這些東西,但夜瞑痕這個常客對人界已到無所不知的地步。毫不誇張地說,他對人界比對妖界還熟絡。古籍上匋蠻的記錄甚少,卻也是能了解一二的。
陰熾鬼蝶並非普通的蝴蝶,它們存於世間已有數百萬年之久,本是匋蠻特有的蝶種。匋蠻之地常人乃至凶獸皆無法居住,隻有一些生命力極強的蛆蟲能奄奄存活。這些蛆蟲不斷同惡境相抗,日久年深便具有很強的攻擊性,相比少之又少的綠植,它們則更喜血肉,待蛆蟲有充足的陰力化蝶,便成了駭人聽聞的陰熾鬼蝶。
隻是匋蠻距離魏城萬裏,為何陰熾鬼蝶會出現於此,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古籍上還寫,對於陰熾鬼蝶隻能巧捉,不可打死,否則鬼蝶身上的粉末便會燃起,吸引來更多的同伴。同時捉的手法也頗有講究,不能用手直接捉,一方麵蝶身上的粉末會灼傷人的皮肉;另一方麵鬼蝶長有六隻眼睛,可看到任何靠近自己的東西,故也捉不到。再者,陰熾鬼蝶以群而居,隻要看見一隻陰熾鬼蝶,便意味著有千萬隻陰熾鬼蝶隱藏在看不見的地方,等待著伺機而動。
夜瞑痕抬手阻攔藍暖玉打鬼蝶,可還是晚了一步。她的棍子還未碰到蝶,蝶已被驚飛起三尺高,抖抖身上的粉末化為星火消失不見。
夜暝痕一攤手:“完了。”
藍暖玉並未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錯事,隻懷疑自己眼花,這蝴蝶怎可能化為星火呢?難不成是法術所幻化。“這蝶……沒有了。哎,前麵有兩條路,走哪邊?”說完便見夜暝痕臉色不對,伸手在他的眼前打了個響指:“你在想什麽?如何謝我嗎?不用謝,我這人沒這麽斤斤計較。”
“閉嘴!”夜暝痕耳朵比藍暖玉的好用的多,洞中最大的聲音就是藍暖玉的喳喳聲和水流聲,除此外還有由遠及近的喊叫聲。他豎起耳朵想要聽清楚他們喊什麽,卻是做不到,隻能分辨出喊叫聲裏有男女老少。
藍暖玉見夜暝痕正經的時間不多,也不敢掉以輕心,待他看向她時,送了個詢問的眼神過去。
夜暝痕道:“這裏邊有人的聲音。”
“啊?有人?救人要緊,我們過去看看。”藍暖玉說著就要往夜暝痕說的方向跑,剛邁開腿便被他的手抓住臂彎。“那聲音有男有女有老人,還有孩子。”
“那我們更要盡快趕過去啊。”
“等等。”夜暝痕心裏滿是疑問,一是這個地方不該有老人和孩子,二是那隻陰熾鬼蝶。它已經燃成灰燼,應該是在吸引同伴,為何遲遲沒有陰熾鬼蝶出現?
正思索之餘,前麵的洞中飄出一股臭味,藍暖玉聞得一陣作嘔。“咳咳,什麽味啊?”
夜暝痕自是聞到了,
他辨別出這是一種屍體腐爛的味道。洞中陰風四起,味道也越來越濃烈。他像是想到什麽,拉住藍暖玉就往另一條路跑。跑了許久之後,他停下腳步:這麽跑也不是辦法,腳跑的怎會跑得過翅膀飛的。
“怎……怎麽了?”藍暖玉跟著夜暝痕一頓狂奔,待夜暝痕停下之餘一手按著胸口問道:“我……好像……好像聽見你說的聲音了。”
夜暝痕隻感覺那聲音追隨他們而來,他凝神看四周一遍之後,看到前方有一潭活水。“會水嗎?”
“啊?不……不會。”
“你說你什麽都不會,來這裏作甚?”
“你!”
“你你你,你什麽你,我說的有錯嗎?”夜暝痕嘴上這麽說著,心裏還是在想辦法。“去水潭邊等我,要是看到陰熾鬼蝶,便跳進去。”
“我不會水。”藍暖玉還在糾結著這個問題。
“比起被陰熾鬼蝶撕碎,溺死已經好上很多了,畢竟還能留個全屍。”夜暝痕白了她一眼,抬起頭看周圍有什麽東西能取之而用。
那潭水緊靠著石壁,石壁上長著一種又長又粗的藤蔓。夜瞑痕取出身上的一把匕首扔了出去,匕首回旋而上切斷其中一根。
夜瞑痕扯下那根藤子,發現藤蔓同空心菜一般竟是空心的。“好家夥。”他跑出去將藤子又切開兩段,扔出一段給藍暖玉,另一段用嘴含住,又把剩下的藤蔓係在一塊石柱上。
藤蔓被切掉兩段之後,長度勉強能拖進水裏。夜瞑痕想重新割一根藤蔓,但已來不及,距他十米外出現一片橙色的火光,火光以風馳電摯之勢向他逼近。
陰熾鬼蝶分工明確,適才停在夜瞑痕身上的名為探熾蝶,通俗的說便是報信蝶。那種蝶身上有兩張人臉,卻不會發光,而真正的陰熾鬼蝶,人臉中間頂著一點橙光,最具有殺傷力。
藍暖玉捏著藤蔓,愣了半晌,她兒時落過蓮花池,對水有一種迷之懼怕。
“跳!”夜瞑痕跑過去見藍暖玉還不跳,一把把她推進水裏。
“救命!”藍暖玉正沉浸在自己的恐懼中,落入水裏接著舊事重現,她不顧一切地猛地竄出水麵。
“別鬧。”夜瞑痕不曾想藍暖玉反應如此之大,可現在性命要緊,也容不得她鬧騰了。他憋著氣潛入水底拽著藍暖玉的腳就往下拉,越是使力拉她就越撲騰。
藍暖玉被夜瞑痕強行拉進水裏,避之不及口鼻灌進水,嗆得在水裏咳嗽,可張開嘴還沒咳,水又湧進去。她連死的心都有了,隻想快點浮出水麵投入空氣的懷抱。
今日果真要溺死在這裏嗎?
她還有很多事情沒弄清楚,她的親爹娘是誰?
天界之上的百裏哥哥,還在等著她回天界成親。
對不起……我,
怕是回不去了。
藍暖玉閉上眼睛隨著腳下的拉拽下沉,腦袋漲的生疼,她想應該是被水撐的,但馬上又否定這種想法。
哪有人自己說自己腦袋進水的?
就在此時,什麽東西環住她的腰,接著某物軟軟地附在她的唇上,給了她求之不得的空氣。她像是一隻餓了幾日的小獸,霸道地想把所有空氣吸進自己身體裏。
夜瞑痕感覺肺裏的空氣都要被藍暖玉吸走,艱難地拉開距離,對著藤蔓猛吸一口空氣再渡給她。他發現她有些昏沉的樣子,渡氣的同時,又將話融進空氣灌進她的神識。
“撲騰也給我進水裏撲!你說說外麵的陰熾鬼蝶,哪隻不是饑腸轆轆等著飽餐一頓的。你要自己送上去給人家食用,要是能喂飽人家也就算了,可就你這小身板,每隻鬼蝶一口都不夠分,那沒吃到的鬼蝶作何解?有你這麽做人的麽?”
藍暖玉呼吸著空氣,又聽見這些話,腦袋頓時清醒了不少。
好像是鬼蝶要吃人,他們才躲進水潭,怎會聽著夜瞑痕的意思,倒像是她欺負鬼蝶?到底是誰要吃誰啊!
藍暖玉的臉在水中從迷茫到委屈,再變成憤怒。夜瞑痕你就是欺負我不會法術,待我回天界,有你好看。
欺負的便是你不會法術。夜瞑痕啞然失笑,藍暖玉氣得要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甚是有趣著呢。
藍暖玉不在同他吵嘴,直接上手擰了夜瞑痕一把,因為她看到夜瞑痕親著自己的唇。
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她剛剛學懂,這種羞羞之事,隻能和夫君成親以後做啊。他怎可親自己,百裏流軒都不曾親過她。
夜瞑痕的胳膊被掐得生疼,哪怕是在水裏依然疼得咬牙。“我錯了我錯了,我這不是沒辦法嘛。別掐了大姐!”
這聲大姐一傳進藍暖玉的耳朵裏,下手又更重了幾分。
“好好好,女俠!女俠還不行嗎?”
藍暖玉看向夜瞑痕手上捏著的藤蔓,朝著藤蔓眨眨眼。
“好好好,給你。”夜瞑痕把自己的藤蔓切了一半給她,可這樣一來,藤蔓短了不少,兩人的頭部幾乎隻能剛好被水沒過。抬頭一看,還能看到水麵外飛舞的橙光,一不留神還會露出水麵。
得在這裏待多久,天啊,要是陰熾鬼蝶一直不走,他們能在水裏耗上多少日?
藍暖玉怕身子沉底,拉著夜瞑痕的手臂,夜瞑痕則拉著藤蔓。
夜瞑痕把藤蔓和匕首交給藍暖玉,用手指指水麵,又指指底下,意為: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去潭底看看。
能不能不留我一個人同這些怪蝶隔水相望啊?雖然夜瞑痕不討喜,可這個時候,再不討喜的人皆是一種安慰。你把匕首給我做甚?我兩手都扶著藤蔓,就算有危險,我
也沒手對敵啊!
夜瞑痕對著藍暖玉調皮一笑:放心,我一會兒便上來。
藍暖玉極不情願地點點頭。
等等,我何時同他熟絡到眼神都能讀懂的地步了?
夜瞑痕收回用來呼吸的藤蔓,像一條魚一般利索地往底下遊去,水潭底部烏漆麻黑,就算用寶盒依舊隻看得見近身的東西。
此時若是水中出現什麽凶獸,便隻能大喊三聲阿彌陀佛了。
水潭不大,夜瞑痕很快便巡視了一圈,裏麵隻有幾隻大王八,沒有別的東西。
不!不隻有王八,潭底的側麵被一塊光滑的石壁包圍,他俯著身遊過去,裏麵會不會有另一條可走的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