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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花開百年

  被軟禁在房間裏的男子,修長的手指拿起一個香塊扔進了銅爐裏。而很快屋子裏就彌漫起了淡淡清幽的香氣,香塊上刻著的字跡也被火舌燒去了。


  是他的人送來了消息,城主已經準備動手殺了白馬。他絕對不能讓城主這麽做,想要說服城主是不可能的,為今之計就是……


  他轉過神,淡青色的煙灰在空氣中嫋嫋升騰而起。


  椅子上坐著的人望著麵前的書信,落款是白馬。她一定沒有想到南錘的事務已經不再是夜月打理了,所以這封傳信被攔截了下來,送到了城主的麵前。


  身後妖嬈的紅衣女子依舊沒有離去,這個女子是他最近的新寵,伺候他一切的起居生活,包括幫他殺人。


  將手中的信紙撕了粉碎,南錘通信都是用的特製的信紙難以偽造。而且上麵的字跡,信物都已經比較過了,確實是白馬傳回來的。


  沒想到那個女子如此膽大,或者說是愚笨。竟然想回到南錘,而且追蹤他們的暗衛已經查明,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個活了三百多年的妖物。


  若不是他一次次出手相救,白馬早已命喪黃泉了。身後一雙柔荑攀上了他的肩膀,一股誘人的香氣隨著傳來,任何男人都難以抵擋她的美好誘惑。


  所以他寬厚的肩膀僵硬了一瞬,隨即又放鬆了下來,任由她柔似無骨的小手幫他不重不輕地揉捏著。


  他滿足地輕哼了一聲,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妖嬈女子眼中陰冷厭惡的光芒。


  “夜郎城裏不會容下她,一個可能會毀掉我兒子和我大計的女人。同樣也不會容下一個活了三百年的妖怪,對於他們都格殺無論!”


  手掌劈下做了一個殺的動作,對麵的暗影殺手頭一低回答了一聲,“是!”


  身後一直沒有開口的妖嬈女子,飽滿紅潤的朱唇輕啟,“這樣一點意思也沒有,小池有一個兩全的想法。”


  對於美人,男人們都是沒有抵抗能力的。所以一向陰毒無情的城主,也忍不住側身問她,“你有什麽好的想法?”


  紅衣雲袖的美人輕輕掩住了自己的嘴角,笑得傾國傾城,“不如讓少主親自帶著南錘的人去絞殺他們。借此來考驗少主是否忠心,也可以讓他親手斷絕自己和那女子的感情。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城主哈哈大笑,“果然是一舉兩得,果然是陰狠至極。讓他親手殺了自己所愛的人,一定能將情根從他身體內完整地挖去,讓他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愛。”


  “傳令下去,將少主放出來,我要他親自帶著南錘的殺手,將他們絞殺幹淨!”待暗衛走遠之後,他扯過了身邊女子的手,讓她坐在了自己的懷裏。


  “像你這樣美麗狠毒的女子,才真正適合我”隔著紅紗,撕咬著她的粉乳。


  懷裏的女子貓兒般扭動,輕喚著,妖媚眸子裏閃過陰冷得逞的笑意。夜月接到命令之後,絲毫沒有意外,撫過自己修長的手指尖,他想要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


  幾天之後,雪山上竟然落下了一隻鴿子,幸好是一支灰色的鴿子,不然混在白雪之中還不會被看見。


  白馬已經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了,枯葉貓腰撲向了鴿子,抓住它正好給白馬補一補身子。鴿子沒有飛走,撲騰著翅膀被他抓住,在它的腳上竟然發現了一張紙條。


  看完上麵的話之後,枯葉整個人定在了雪地裏。她口口聲聲呼喚的夜月將會帶南錘的殺手來,殺他們滅口。


  假如告訴白馬,她會有多麽的傷心,她不敢去想象。將紙條揉成了圓球,扔進了雪淵之中,他說過會讓她快樂地活下去,就一定要做到!


  他將自己的指尖點在白馬眉頭間的紅點上,這是自己和她訂下契約的地方,上一次他將自己的一半壽命給了她,這一次他要將自己的妖力分她一般。


  眉宇間的朱砂分外血紅,光芒流動。他頭上的黑發一點點蒼白下去,竟與白雪一般,溫潤清澈的容顏也枯槁起來,像是一個耄耋垂老的人。


  失去了妖力與壽命,他已經如同廢人一般,再無幾日可以活下了。白馬的眼睛過一段時間便可以通過身上的妖力化解掉,到那時候他已經不在了。


  她不會看到他這幅醜陋衰老的模樣,枯葉淡淡笑了起來,最後的尊嚴終究是保住了。在他頹然倒下的時候,看見了雪峰山頂上怒放的花朵。


  白色富麗的花瓣猶如蓮花,深紅色的蓮蕊卻是妖嬈無比。他合上眼睛笑了,幹癟的胸膛裏發出陣陣回響。


  自己下過一個賭注,假如真的能夠找到雪天蓮蕊,她最後會愛上自己。現在找到了雪天蓮蕊,而她真的會愛上自己嗎?


  他支撐著自己的身子,一點點爬向了雪峰之巔。她喜歡雪天蓮蕊,她喜歡無水胭脂,她喜歡夜月。他都一一成全。


  白馬醒來之後,眼前依舊是漆黑一片。耳邊有人在和她說話,聲音嘶啞而蒼老,她耳朵靈敏還是聽出了枯葉的聲音。


  他說:“我再也背不動你了,隻能將你在這裏放下了。等你眼睛恢複之後趕緊離開吧。”


  “等等你要去哪?”她不可抑製的慌亂起來。


  枯葉轉身留戀地看了一眼白馬,姣好的容顏上染著英氣,眉宇間的一顆紅色印記燙在了他的心上。


  他沒有回答,徑直離去,這個身體已經垂老,不知要走多久才能趕到遇到夜月的大軍。攔下他們,不讓任何人傷害白馬,這是他心裏堅定而唯一的想法。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一個溫暖的身子從後麵抱住了他。


  “不要走,你說過你要幫我找到雪天蓮蕊,現在還沒有找到,陪我一起去找好不好?”她已經覺察到了不對,自己腿上的傷口開始疼痛,下半身開始有了知覺。一定是枯葉為自己做了些什麽!

  這個擁抱他期待了好久,心底從來沒有奢望過它會成真。當她真的緊緊擁抱住自己的時候,枯葉的心裏湧起了不舍,掙紮,還有心疼……


  “雪天蓮蕊,我已經縫在了你的衣角上,等你能看見的時候,就能望見它了。”他聲音沙啞,再也沒有了力氣說下去。


  “我不呢個背著你翻越過雪山了,你喝下腰間的那一壺酒吧,等明日天亮的時候忘記我吧!”


  他是在告別,也在用殘忍的方式將白馬逼走。


  她一愣,果然緩緩鬆開了手。枯葉眉頭點了點,壓抑住自己內心湧動的失望與痛楚,她真的選擇要放手了?是了,她這樣驕傲清冷的一個人,自己和她說的這樣明白,沒有回旋的餘地,她一定不會選擇糾纏下去。


  這一刻,白馬覺得自己的眼眶裏有淚。


  枯葉就這樣走了,沒有和她告別,沒有告訴她,他去了哪裏,還會不會回來?心裏隱隱有一種感覺,自己沒有留住他是錯誤的一件事情,因為他不會再回來了。


  看不見的白馬,感覺不到日夜的變化,她一個人在寂靜空曠的雪夜裏坐了許久。解下腰間的玉壺,將誘人沁香的玉釀倒進了嘴裏,大口咽了下去。


  隻要醉了就會忘記一切,隻要醉了就不會記起枯葉,不會記起夜月,不會記起太多的過往,隻有在醉的時候,她是純粹而快樂的。


  這一醉之後,她記起了一些,也忘記了一些,明明記得身邊有一個人陪著自己,他很重要卻記不清楚他的名字和長相了。


  和夜月在一起的情景越發的清晰,她記得他每一個表情,動作。黑色的袖口上大多彼岸花的圖案,灼灼濃烈。


  為什麽會這樣?她真的要將陪在自己身邊過,對自己很重要的人遺忘嗎?

  不可以!她從雪山上走下,回憶漸漸發現,更加久遠的記憶,也浮現而出,在她腦海裏麵徘徊不去。


  她記得自己遇見過一個藍色眼睛的男子,他眉眼如畫,雙瞳剪水好似天空。他抱過自己從水麵上掠過,衣服上的花紋暗淡,與衣服的色彩融為一體。


  後來她死了,被無果帶走。他青絲垂在腳踝,白皙的腳踝上戴著銀鈴,每走一步都發出靡靡的佛音聲響。


  她記得自己這一世是一個殺手,腳踝上也戴著一串銀鈴,不在這裏的每一世,她的腳踝上都有銀鈴。


  這是一個線索,她記起了自己是誰?


  後梁的公主,不屈於世跳下了城樓。紅色的花轎停在外麵,質子的眸子顫抖,隱約有籠起的霧水。


  夢?是了,這五世都隻是夢,她都記起了。


  第一夢,她是孤魂愛上了捉妖人,最後被架在火架上被焚燒而死。穿著紅衣,絕代風華的男子為自己毀了天下。


  第二夢,她是進宮的秀女愛上了清冷的帝王,最後被自己的好姐妹下了毒。一直守在她身邊的白衣琴師,將她帶回了自己的故鄉江南。


  第三夢,她是富家的千金小姐,卻在新婚當日與自己的青梅竹馬私奔,送他進京趕考之後,他再也沒有回來過。自己日日守候在渡口邊,是船夫陪著她度過一世。


  第四夢,她是張員外的千金,愛上了救下自己的將軍。而他所愛的人卻不是她,是她身邊的婢女明月,新婚之後就再也沒有碰過她一次。明月被自己的母親害死之後,他去了邊塞再也沒有回來。她帶發修行,在伽藍寺中離世,也沒能見過他一麵。


  在這一個夢境裏,她是殺手,為了他不惜一切,可是他卻清冷孤傲,難以企及。


  慢慢都已經想起來了,可是在所有的夢境了都有一個守候在她身邊的人,她一直記不起他的名字,他的音容相貌。


  白馬不知這是紅塵酒的緣故,枯葉送與她的酒,喝下之後能醉看紅塵,記起自己最想要,最重要的東西,將不重要的人和事都會忘記。


  三天之後,她的眼睛能夠看見了。第一個進入她眼簾的是,衣襟上的已經有些凋零的雪天蓮蕊。他真的找到了,紅色的蓮蕊,豔麗至極,有些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居然忘了這個給自己找到雪天蓮蕊的人!


  走了好久之後,麵前出現了大隊的人馬。她記得夜月,所以還記得自己的身份,還有這些人,他們都是南錘的殺手。


  “巨龍的精元我已經拿回來了,白馬我接你回去。”他的聲音是難得的溫柔,就連往日裏清冷的眸子也變得生動了起來。


  可是白馬聽見他的這句話之後,隻覺得一股寒意在四肢上蔓延,身子顫抖了起來。他跟自己說過什麽?精元……精元,對了他已經與巨龍精元融合在了一起,除非他死,不然精元不可能拿出來。


  難道?她抬起臉,緊緊地盯著夜月。他清美如月的臉上隻有平靜,似乎不覺得自己這一句意味著什麽。


  “他死了?”她的聲音很輕,讓人以為她隻是在自言自語。可是在這句話裏,含著她難以言語的情感,像是她在進行殺戮前的平靜。


  他沒有回答,一雙漆黑微涼的眸子望著麵前的女子。


  “如果是的話,我會殺了你。”她的聲音很平靜,亦很冰冷。身邊的殺手們都嚇了一跳,從來沒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同少主說話,而且她隻是南錘裏麵的一個殺手罷了。夜月什麽也沒有說,其實他沒有拿到什麽精元,不過是想讓她回到南錘,和他在一起罷了。


  可是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對另一個男人也動了心,而且對他說出了這樣殘忍的話。他在趕來雪山的路上,沒有遇見過任何人,白馬口中的他是從巨龍肚子裏的那個人嗎?

  看見夜月沒有說話,她大笑著,將手裏的雪天蓮蕊拿了出來。姣好的容顏上,一顆血紅的朱砂在輕顫著,無比的妖嬈絕代。


  “我記著你,卻忘記了送我雪天蓮蕊的人。我喜歡的不是無水胭脂,不是淒冷的南錘,一切隻因為你。現在我對你沒有了一點感覺,若是枯葉死了,我會讓凶手為他陪葬!”


  說完她一捏手心,白色的花瓣和著嫣紅的蓮蕊化為了絢爛的粉末從她的手心裏漏出。幾百個人都無聲驚訝地望這一幕,穿著血汙戎裝的女子似乎已經癲狂,不然怎麽會對少主說出這樣的話來。


  而夜月隻是眯著眼睛,靜靜凝視著麵前的女子。她的倔強,她的情深,都和想象中的一樣,可惜他已經不在是她心尖上的人了。


  仿佛她手心裏捏碎的不是珍貴的雪天蓮蕊,而是他的心,是他們過去的記憶。


  “白馬和我回去”這一次是命令的語氣不容拒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如果她不再屬於他,一切都將是白費。


  在南錘之中,幫著城主捏肩的妖豔女子,飛快從大腿根拔出了一把塗毒的刀橫在了城主的脖子上。


  他的反應很快,隨即想要推開小池的手。可是她在接下他一掌的同時,將自己手裏的匕首刺進了他的脖子裏。


  小池跌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鮮紅的血。而同時城主的脖子裏也被刺入了一個鋒利的匕首,泛著黑色的血跡從脖子間的傷口裏湧了出來。


  他從輪椅上滾落到了地上,脖子間的劇痛讓他難以呼吸。跌落在他不遠處的紅衣女子,妖嬈如同蝴蝶,紅色的衣衫襯著她嘴角的血跡,詭豔而妖嬈。


  他不甘地望著她,不明白自己一直寵愛她,相信她,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女子眼裏閃過報複的快意,紅唇顫抖爆發出一串恣意癲狂的笑意出來。


  “我受了你一掌也活不了多久了,同樣我的匕首上粘著毒液,刺入你的脖子裏之後,很快你就會下黃泉和我姐姐一起見麵了。”


  “你姐姐?”他發出沙啞尖銳的聲音,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他的夫人已經死去了很久,她的妹妹再年輕也不可能是麵前這個模樣。隱隱他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是夜月,是我的兒子……”


  她吐了一口血之後,兩眼上翻再也沒有力氣再多說什麽。


  “南錘裏麵最不缺的就是奇珍異寶,而當年那顆駐顏珠並沒有給太後,他給了我,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讓我混入南錘裏麵複仇。”


  “哈哈――”城主大聲發笑,自己千算萬算,到最後竟然是栽在了自己親手兒子的手上,“當初就應該溺死他。”猙獰的麵孔,如同鬼魅的野獸。


  在地上匍匐的他還有逃出去,外麵就響起了喧嘩聲音,滾滾濃煙鋪天蓋地而來,讓他無處可逃。火舌四竄,竟是害怕他不死,下了雙重的殺機。


  夜月的心思比他更狠,比他更加縝密。南錘的大部分殺手已經被他帶去了雪山圍剿那個女子,其中亦包括他的心腹,這一次較量是他輸了。


  在浩蕩的殺手隊伍麵前,她蹣跚著離去,自己明明很在意她他,很喜歡他,可是真的見麵之後,才發現他在自己心裏的分量也不過如此。


  雪天蓮蕊沒有了,往昔不在了,就連守候在自己身邊的人也消失不見了。


  他騎在白馬上,清冷的眸子微微顫動著,卻說不出一句留下她的話來,殺手們議論紛紛,可是白馬上的夜月沒動,他們也不敢貿然動手。直到她緩步離去,在他眼睛裏變為了一個消失的點,他才幽然說道:“全部回到南錘,這一次的行動取消了。”


  知道他與城主向來不和,聽到這個命令殺手們也沒有太過驚訝,心裏有些擔憂少主會被城主責怪。等回到南錘之後,他們才明白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城主已經死了。


  大家都知道是誰殺了城主,隻是心照不宣,他下令解散南錘殺手組織。當初城主建立南錘是為了奪得天下,現在他不想要天下,也失去了她,所以南錘對他來說沒有一丁點的意義。


  她回到了夜郎城,如果枯葉回來找她,就一定會來夜郎城。她忘了枯葉的名字,可是記得自己要等一個人,他笑容淺澈而溫暖,他不顧一切對她好。


  在鸞鳳閣裏她遇見了說書的狀元郎,他寂寞風華,需要有人陪他喝酒。他從不講自己的故事,隻聽別人的,說別人的。


  三年白馬陪著他爛醉,可是酒窖裏任何一壺酒都比不上她腰間的那一壺。極其的綿長,極其的濃烈,讓她沉醉在醒醉之間。記著自己所愛的人卻忘了愛她的人。


  三年後的重陽,她不再去城門邊等待。她知道枯葉不會再回來了,婆娑夢境開始坍塌,她所有的記憶都一點點記起。


  自己要等的人是枯葉,肩膀上有黑色的蝴蝶。他還有另一個身份是羽狐族的神君,單名一個墨字。


  他等了自己萬年,而她始終愛的,記住的人,都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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