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半緣修道半緣君
在這僵持的時候,倒是明月首先向我行了禮節。旁邊站著的公孫澤麵容淡淡的,嘴唇抿著,似乎並不想鬆開明月的手。
眼前的一片黑暗讓他不安,一個局促的念頭從我的腦海中閃過。若是將我的手送過去,不知他是否能夠發現?
“小姐……”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就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白衣公子的身邊。一件月白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越發顯得豐神俊朗。
在明月注視的目光下,我將手心遞給了麵前的人。
他握住我的手,微微一愣。轉頭就對上了明月慘白的臉,她看著我和公孫倆人握在一起的手,久久不能回過神來。可是我是主,她是仆,就算是心中有怨恨,她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她低頭咬住自己的嘴唇,水色蒙住了眼睛,轉身就跑出了走廊。我牽著他的手,想要向前走去,可是他卻停下了腳步。
依舊是清冷的語氣,似乎還有薄怒。
“你到底是誰?”嘴唇抿成了冰冷的線條,我的手就和明月的手差別那麽大嗎?
我笑了笑,絲毫不介意他的不悅,“公孫公子既然想要走一走,那麽誰陪在你的身邊不是都一樣嗎?”
在我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明月倉惶逃走的地方,可惜他看不見,若是知道我用自己的身份逼走了明月,他一定會更加恨我,怨我吧?
他猛然回身,狠狠地甩開了我的手,“你沒有為難明月她吧?”
“嗬嗬……我怎麽會為難她,隻是像陪著你散散步而已。若是公孫公子執意不喜,我也可以再將她叫來。”這一次我的語氣中夾著淡淡的苦澀與諷刺。
諷刺的人是誰?是他?是明月?還是我?
沉默之後他搖搖頭,“不必,不要讓她為難。若是你想要陪我,那就你陪我吧!”聽到他這句話之後,我終於暗暗鬆了一口氣。
伸出手握住了他垂下的手心,他微微一顫,卻沒有甩開。斑駁的光影落在藤蘿上麵,空氣中彌漫著丁香花的氣味。
如此光影他卻是看不見的,我輕聲歎息,看著身邊的人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公孫公子讓我做你的眼睛好不好?
隻怕這樣的想法隻是我一廂情願罷了!他的眼睛從始至終都不是我。
“今日是個晴天?”身邊的人忽然就開了口。
“是!陽光明媚,而且院中的花都開好了!”
“花?”他重複了一句,手指撫上了眼前的白紗上麵,“還要再過多久,我才能拆下眼前的白布?”
“不久了。”我隨口回答,隻是不想讓他傷心罷了,其實我寧願他一直都看不見,這樣我就可以一直都陪在他的身邊,或許時間一久就能夠代替另一個人的位置。
在藤蘿架子下,他停下了腳步,伸出了手想要觸摸眼前的花藤。一隻蜜蜂從藤蘿之中飛了出來,“小心!”
我拉過了他的手,自己的手背卻和蜜蜂一碰。被蜇了一口,他錯愕地收回了手問我“怎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手背上已經紅腫了起來,我捂住手背,“無事,不過是有一隻蜜蜂藏在後麵,不巧差點蜇著你罷了。”
鑽心的疼痛襲來,幾乎令我難以忍受,他似有察覺到了我的異樣。轉身對著我,“怎麽?”
“無事,無事……”我吸了一口氣強硬地想要隱忍過去,“我還想陪你再走一段,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我怕紅腫的手背被他摸到,這一次我沒有握住他的手。而他似乎也毫不在意,找了一根樹杆,作為眼睛,敲在地麵上一步步向前走去。
而我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被蜜蜂蜇過的地方紅豔豔的,鼓起了一個很大的包。被金枝玉葉養大的我,從來沒有經受過這樣的痛楚,緊緊咬牙,幾乎要呻吟出聲。
而他沒有再停下問過我一句,用著木棒探路,越走越遠。像是已經忘了身後還有一個說要陪他的人。
大滴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落在蔥鬱的草地之中。視野變得模糊起來,就連眼前的白衣人影也隨之晃動起來。
“不好”我心裏默念了一句,身子搖搖欲醉。
這時,在院子裏麵幫著長工修理花草的明月發出了一聲尖叫,“啊!”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有蛇,有蛇!”她連連尖叫,無措害怕到了極點。
公孫澤拄著木棍,想要快些走到她的身邊才好。隻有現在他才在意自己是一個瞎子,不能保護她,不能呆在她的身邊。
看著那襲白衣快步走遠,我身影搖晃再也支撐不住,像是一片落葉,翩躚倒下。他停了停步子,似乎聽到身後有人摔倒的聲音。
隻是停留了片刻,他還是選擇向明月的方向走去。腦子不住的想著,她有沒有事?會不會被咬著了?絲毫不在意身後剛剛摔倒的人,她有眼睛,就算是摔倒了也能夠爬起來。可是明月卻不一樣,她柔弱無辜,遇到了毒蛇肯定是逃不過的。
“公孫公子,我好害怕!”一個溫馨柔軟的身體躲進了他的懷裏,他手落在她的肩頭上,輕輕撫動似在安慰。
“莫怕,有我在。不知毒蛇去了哪裏?”
明月依舊靠在他的胸前,聞到他身上陽光一般清冽幹淨的味道,她隻覺得心安無比。“沒事了,剛剛明月拔草的時候看見了一條毒蛇,現在它已經不知道去哪裏了。”
“沒事就好,讓我好擔心。”他握緊了放在自己胸口上的柔荑,陽光灑下,恍若是一對璧人。
直到長工做完活站起身想要看一看明月姑娘,才發現倒在草地上的小姐,立馬失聲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昏倒了!”
這一聲呼喊驚醒了沉醉在溫暖懷抱裏的明月,她掙脫出來,臉上還掛著迷人的緋紅。“公子,我先告辭了!”說完快步跑到了草地邊上,若是小姐出了事,夫人一定會責備於她的。
想到這,明月的腳步快了起來。
“小姐,小姐你有沒有事啊?”
他茫然地轉身看向草坪的方向,眼前依舊是漆黑一片,她昏倒了嗎?怎麽會……剛剛不是還好好地跟在自己身後的嗎?怎麽一下子就會昏倒了?
不會是裝的吧?她是為了什麽,難道想要吸引自己的注意,嗬嗬,真是一個心機頗深的女子,一次次支開他身邊的人,一次次強硬地闖入他的生活,視線裏。以為這樣就會得到他的注意嗎?可惜她用錯了辦法,自己的心裏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再也容不下別人。
他拄著木棒來到了明月的身邊,“怎麽了?”
明月吃力地扶起了地上的人,輕輕晃了幾下也不見她醒來,“怎麽會這樣?”她看清了小姐的麵色嚇了一跳,白玉絕色的容顏上緋紅一片,整張臉都腫起來了。
“小姐,小姐……”明月一邊大聲喚著自己懷裏的人,一邊在她的手腕上焦急尋找著什麽。果然在手背上看到了一個紅腫的大包,不,應該是整個皓白的手背都腫了起來。
“小姐被蜜蜂蜇了?這可怎麽辦?我去找大夫。公孫公子麻煩你在這裏陪著她。”明月一臉的焦急擔憂,轉身對身後白衣招展的人說了一句,自己就趕緊向大殿跑去。
他伸出手,一把握住了明月的手腕,“不過是被蜜蜂蜇了而已,你不必這麽著急。”說到底他擔心的人隻有明月一人,哪怕昏倒的人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明月小臉煞白,明白公孫公子是為了自己好,可是小姐的體質和普通人不一樣。她對蜜蜂的毒刺敏感,小時候被蜂群攻擊過一次,差點要了她的命。
“多謝公子關心,明月先走了。”
聽出了她語氣中的焦急,似乎真是萬分火急的事情。他愣了愣,旋即鬆開了手,讓明月離開。
在和煦溫暖的陽光下,他站著,一襲白衣隨風舞動,高大英俊的身影立在萬花之中,瀟灑又迷人。
躺在地上的人發出輕聲痛苦的呢喃,“痛,好痛……”
在尖銳的疼痛之中,我蜷縮起了身子,忽然感覺身子一暖,不知是誰將我抱了起來。幹淨的氣息帶著淡淡的墨香,有意無意地傳來,安撫著在我渾身遊走的疼痛。
耳邊有人在呼喚我,“是不是很痛?在忍一忍就好了。”語氣極其溫柔,朦朧之中隻覺得像是一陣溫暖的春風拂過心田。
身子一輕,他抱著我在園子裏的石凳上坐了下來。腦子裏記起明月剛剛說過的話,她被蜜蜂蜇了。他伸出手,在懷裏女子的身上摸索著,嘴裏說著“這是情非得已,若有冒犯還請姑娘原諒。”
他的指尖在身下女子的麵頰上劃過,凝脂般光滑的玉膚,他輕觸的時候,渾身一顫。看不見的黑暗之中,他隻覺得懷裏的人身子格外柔軟,纖腰瘦瘦,淡香縈繞。
“痛……”為什麽明月還沒有過來救我?蜂毒已經走遍了我的全身,不可遏止的痛感讓我感覺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火燒似的劇痛,讓我難以忍受下去。
“再忍一會,馬上,馬上就好!”耳邊傳來輕語聲,像是飄零的輕雨,我死死咬住嘴唇盡量不再發出聲音。
落在我身上的大手的動作也快了起來。他終於找到了我被蜜蜂蜇傷的右手,用指尖輕輕摩挲在我紅腫的手背上,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在腫包中找到了一根刺,我痛呼出聲,眼眶中沁出了眼淚。
溫熱的唇瓣落在了我的手背上,他用力吮吸著,眼睛看不到所以不能將刺拔出來。所以隻能俯下身子用嘴吸出來。
我費力想要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色。是誰在幫我吸出蜂毒?會是公孫澤嗎?不,怎麽會?他剛剛一直走在我的前麵,根本就沒有回身看過我,對我的態度可以說是冷漠。怎麽會願意幫我吸出蜂毒?
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麵前人,眼睛看不到,也隻有這個辦法才能知道他是誰?他每次吸一口都會吐一次,在意的隻是救人,而不是在救誰。
手心落在他的臉上,一點點撫摸著,“不要亂動,讓我將毒全部吸出來。”熟悉的聲音,不同的沙啞和柔情。真的會是他嗎?
我不敢相信。直到手指觸到了白色的紗布,我才敢確定麵前的人究竟是誰。他的眼睛還是看不到,手心落在他的眼睛前麵,我沒有力氣說話,他亦沒有動。
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我躺在他的懷裏,他臉淡淡撇到了一旁錯開了我的手。園子裏響起了腳步聲,“大夫快些,小姐她可能支撐不住了。”
其實身上的疼痛已經緩解了不少,至少沒有之前那樣疼痛了。還要多謝麵前的人,若不是他幫我吸出來,隻怕現在我已經凶多吉少了。
“公孫公子,小姐你們在哪?”明月看著空蕩蕩的草地,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這花藤的陰影下傳來了他清淡鎮定的聲音,聽到這個聲音之後,明月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
“大夫這邊。”明月帶著大夫快步走到了石凳邊,心裏已經想到應該是公孫公子救了小姐,盡管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看到眼前的情形之後還是心神一晃,若不是扶著桌子隻怕要摔倒了。
白衣交織著淡金色的素衣,他垂著臉,似乎是在注視著懷裏的人。倆人的青絲交纏在一起,若不是明月記起他的眼睛是看不到的,她真想去看一看公孫澤的雙眸,是不是晶瑩漆黑的眸子裏也是心痛焦急的神色。
大夫疾步向前,看了看我的麵色之後嚇了一跳,“幹淨將她的嘴扳開,將這顆藥丸放進去。”他從藥箱中拿出了一個瓷瓶遞給了明月,讓明月將藥喂進去。
明月走上前去,捏住我的嘴,想要將藥丸送進去。蝕骨的疼痛讓我死死咬住牙關,任明月怎麽努力,我也不肯張開嘴巴來。
“怎麽辦?小姐她不肯張嘴。”明月焦急無比,就連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旁邊的公孫澤聽著,心疼明月的慌亂害怕。他輕聲開了口,“讓我來吧。”語氣中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那就有勞公子了。”明月將手中的藥瓶遞了過去。
他低下臉湊在我的耳邊說道,一陣暖暖的熱氣噴在我的耳垂上,“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溫潤的聲音如同陽光衝破所有的陰雲照在我的身上,聽得見可是我卻沒有力氣回答他。溫暖濃烈的氣息繼續撲在我的耳垂上,“如果能聽得見,就張開嘴巴,將藥丸服下吧。”
“不要讓別人為難,你想要的不就是我的柔情嗎?”這句話他說的很輕,聲音淡淡不乏嘲諷。
忽然我很想笑,我想要的就是他,就是他對我的好?何時我已經淪落到這般不堪的境地了?
我張開了嘴,他的指尖觸碰到了我的唇瓣,將藥丸輕輕送了進去。捏住我的下顎揚起,苦澀的藥丸就順著食道滾了下去。
“大夫上來為她塗藥吧!”他緩緩鬆開了手,將她從自己的懷裏抱了出來,擱在一旁的石凳上,又恢複了往日裏淡漠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