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折腰事權貴
日夜兼程終於來到了京城,花街柳巷一派繁華景象。這與我之前所住過的城鎮完全不能相比,車馬聲喧囂,買賣聲不絕,同來的寒衣學子也為眼前富足的景象所震驚,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他們不少人為這樣的富足與繁華所迷惑,將自己身上所帶不多的錢都投入了聲色之地,投入了華美的餐館酒樓裏。
我摸著懷裏的十兩銀子,眼前忽然閃過她含水的雙眸,心心念念希望我回去。不,我不可能再回去,那個地方承載了我太多不堪的回憶。我要她用盡一生來等待,我要她愛上我卻永遠也得不到我,我要她帶著這樣苟且的名聲活下去,永遠受人指指點點。
隻有這樣我才能緩一口氣,夢裏不再看見長工血流滿麵的臉。找了一間位置稍微偏僻的客棧住下,從行囊中拿出準備好的詩詞歌賦,明日要去高官權貴的府上投遞,若是能被看重,以後富貴的日子指日可待。
我需要飛黃騰達,隻有這樣我才能一洗往日的仇恨,才能找回苒苒。我的苒苒走丟的時候,她那麽的小,根本就不懂得照顧自己,徐夫人一定不可能放過她。
想到苒苒之後,我躺在陌生的客棧床鋪上再也睡不著了。對前途有期望和迷惘,若是能找到苒苒,我就守著她好好活下去,將欠她的全部還上。
第二日,我得知了尚書的府邸,帶著自己的詩詞匆匆趕了過去。在經過明月樓的時候,我的腳步停住了,一個穿著紅衣輕紗的女子懶懶倚靠在樓閣之上,小巧的瓜子臉上一雙璀璨的眸子流轉著,帶著稍許的魅惑之色。
驚鴻一瞥之下,隻覺得記憶裏瘦弱的身影與眼前的女子重疊在了一起。我愣神地望著明月樓上的女子,她變得嫵媚了,變得神態慵懶了,可是略微泛黃的頭發還是與年幼時有些相像。倚靠在柱子邊的女子也看清了我,她煙視媚行的眸子裏閃過詫異,閃過傾慕,隻是片刻,她看清了我書生的裝扮之後,一揮手中的絹帕盈盈離去。
帶她的身影消失了,我才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洗白的布衣一幅清苦書生的裝扮,也難怪苒苒不記得我了,對我這樣的貧苦書生看不上眼。
就在我微微失落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被脫光衣服的同行書生被丟了出來。臉上塗著厚厚的胭脂水粉的老鴇叉著腰在罵,“一個窮書生也敢進明月樓來,睡了我們的姑娘也敢不付錢,街坊鄰居都來看看,虧他還是讀書人居然做了這樣的事情來。”
看清地上躺著的人,他瘦弱的身體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淤青,可是在胸膛上,脖子上還依稀殘存著女子的胭脂唇印,可以想象昨夜是多麽的風流快活。
躺著的人動了動,抓起地上破舊的布衣遮蓋住自己的身體。不一會他的包袱也被丟了出來,老鴇數了數手中的銅板,輕蔑地望著地上的書生,“就這麽一點錢?真是窮鬼,趕快滾吧,不然就讓你吃官司。”
周圍聚集了不少行人,他們看著地上的書生,嗤笑聲不絕於耳。我亦是站在人群之中,望著同行的故鄉人,他緩了好一會才坐起身子來,將衣服一件件穿上去。
“虧他還是一個讀書人居然去了妓院。”
“去了妓院又怎樣,他還沒錢,真是丟盡了父母的臉。”
在眾人的嬉笑聲中,他手指顫抖拿起地上的四書五經揣進了懷裏,推開人群蹣跚著一步步走了出去。
待人群散了,我還處於震驚之中久久不能回過神來。明月樓是妓院,那麽苒苒她也是……想到這裏,我隻覺得渾身爬滿了蟲子一般,惡心和撕心裂肺的痛苦襲來。我撫著胸口從明月樓下匆匆離去,找了一個無人的地方狠狠吐了起來。
待將昨晚的飯食都吐盡之後,我還是沒能緩過來。跪在無人的空曠荒野裏發出痛苦至極的嘶吼聲,“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我指著蒼穹問道,“苒苒無辜,為何也要落得這樣的命運。”忽然覺得自己對徐家人做的事情還不夠殘忍,“啊――”一聲怒吼之後,我一拳又一拳狠狠打在樹上。
拳頭破開,鑽心的疼痛襲來才能喚回我的理智,不管怎樣我一定要將苒苒救出來。久久之後,我才平靜下自己的怒火和痛苦。
隨手撕開自己身上穿著的布衣,將手背包紮好,隻有走上仕途獲得權利,才是唯一脫離這樣命運的途徑。走到尚書門口的時候,幾個精致的馬車才緩緩離開。
小廝目送著京城的官宦子弟離開之後,才回過神來,他回身看了看一身布衣的周白一眼,又看到他包紮後手掌上的血跡,鄙夷地蹙起了眉頭。
“難道你也是來找尚書大人的?”
我點點頭,知道他一定不會如此輕易讓我進去。
“今日來找尚書大人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你還是明日再來吧。”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想要早一些將窮書生給打發走。
沒想到窮書生一下子跪在了他的麵前,“我有才,請君告知尚書大人。”小廝見過不少大官貴人,誰不對對他呼來喝去的,往日裏他喝退幾個窮書生也是經常的事情,可是這是頭一次有人會為了功名利利祿這樣委曲求全。
小廝也覺得有趣,故作為難道:“如果你執意要見尚書大人,我也可以為你通傳一聲,若是他不願見你,也不能再怪我了。”
我深深跪下,這是唯一的機會哪怕用我生命去換,我也願意。
“多謝。”
他又回身看了我幾眼,隻怕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對打雜的小廝跪下過。哪怕是窮苦書生,他們把名聲看得比命還要重要,這樣屈辱的事情他們不屑去做。
小廝跑進了府裏,尚書已經閑了下來,在每年科考之後,都會有不少人來他的府上來投帖,請求他提攜一把,可是這些人往往借著他爬上去之後,就像謀求更多的東西。
如今朝中分新舊兩黨,舊黨以丞相為首,他們是開國功臣,仗著自己的地位和名望往往獨攬大權就連新帝也不放在眼中。而剛剛接過玉璽的帝王想要的就是扶植自己的黨羽,剪除這些和父皇打下江山的元老,因此尚書也很是頭疼。
這些官宦子弟的帖子他往往不敢接,第一他不想被拉入舊派的勢力中,又擔心這些貴族子弟從政之後又會投入丞相勢力裏,反而糟蹋了自己的栽培之心。
現在朝中丞相的勢力依舊很大,如果真的想要出人頭地,不受排擠,更多的人願意和老臣們聯結在一起,這也是帝王頭疼的事情。
就在尚書思慮不安的時候,小廝跑了進來回稟道:“外麵有個窮書生想要見你。”
尚書扶著額頭,不耐煩地揮著手,“每日都有那麽多自命不凡的窮書生過來想要我看看他們的書文,我哪有這樣多的精力?你去打發他吧。”
小廝遲疑了一下並沒有走開,尚書睜開了疲倦的眼睛看著身邊的人,“怎麽你還不去?”
“不是,不是……”小廝連連擺手,“這個窮書生有點特別。”
尚書在椅子上坐好,有了那麽一點的興趣,“怎麽個特別法?”
“他跪給小的跪下了,求著小的讓他來見見您。”
“哦?”尚書一挑眉頭,“看來他真的很想要進入官場啊!若不是走頭無門也不會折腰至此,這樣的人或許可以一用。”
他起身大步走到了門外,果然看到一襲落魄的白衣跪在門外,手掌上還纏著布條有點點的血跡滲出。尚書透亮的目光一看,便知道他不是和別人打架落下的傷,是自己打出來。到底是怎樣的悲憤能讓這個男人跪在一個下人的麵前?
“你想見我?”尚書出了聲。
陷在沉思中的周白才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福相的尚書,“是,求大人舉薦我。”
“可以……”他點了點頭,“進屋再說。”
小廝也沒有想到自家的主子竟會對一個落魄的書生刮目相看。到底這個清苦書生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坐下之後,周白將自己的詩詞遞了過去。紙張白皙,沒有一點皺褶,這一點讓尚書很是滿意。他仔細讀了讀,一拍座椅,大叫了一聲“好!”
文采斐然,有治國的思想,確實是個可以用的人才。而且自己在他最困苦的時候伸出了手,這是一份難以回報的恩情。
周白聽到尚書的誇讚之後,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尚書這才有機會看清麵前坐著的清貧書生,白皙俊朗的麵容,書卷的氣質讓人喜歡。
或許他的利用價值還不隻這一點,尚書一抿嘴唇,笑得格外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