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渡口賣酒
他再次聽到了這個名字,如同分驚醒一般,遲疑伸出的手停了下來。望著我的眼神中隻有閃爍。
“周白是誰?”清冷的聲音傳來,似乎含著無限的失望。
我看不清眼前的人影,自顧自的低語道:“周白是我喜歡的人,他是我的夫君。”站在我身邊的人發出一聲輕歎,失望地問我“你真非他不嫁嗎?”
已經半醉的我,哪裏還能顧及到身邊人的失望和他語言中的深意。望著在頭頂上搖晃的月色,不可抑製的思念被調動起來,我不住點頭,思維已經被酒水帶走了。
“是,我真的喜歡他,牽掛他,隻怕這輩子我都不能再愛上別人了。”
他渾身一顫,雙手落在我的肩上,“假如他不再回來,你又該怎麽辦?難道你還要再他一輩子不成?”
麵前的人輕輕搖晃我,似乎想要改變我的心思,要我清醒過來。他不會來?周白他怎麽會不回來?我不信,不信……煩躁地推開他的手,繼續將酒壺中的烈酒喝下,隻有醉了,才能清楚地想起他,隻有醉了才能清楚自己是有多麽在乎他。
“不要喝了,早知道就不敢讓你喝酒,讓你說出這些話來。”眼前的人想要從我手中奪走酒壺,而我緊緊握著不肯鬆手。
“不要,求求你讓我喝醉了。我不願意每日睡在空蕩蕩的茅屋裏,我不願自己每天都在等他歸來。渡口邊我來了一次又一次,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他。”說著,這麽久以來的委屈,全部被宣泄而出,我抱著酒壺蹲下。
他拉著我,在渡口邊的石橋上坐下,“你可以不用等他,若是你願意,我同樣可以照顧你一輩子。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你的過去,隻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我願意將漁船賣了住在你的旁邊,守著你一輩子。”
江風吹過,身子裏湧起一陣暖意,酒也醒了大半。我看清楚了身邊坐著的人,對我說他願意賣了漁船和我共度一生的人。可是為什麽不是你周白?
夜靜了,渡口邊的漁船都回到了渡口邊,遠遠從船艙中傳出談笑的聲音。他等著我的回答,而我望著遠方出神。
“謝謝你今日救了我,可是,我真的下定決心等他回來。哪怕他一輩子都不會回來,我也會等在這裏。”
他拿過我手中的酒壺,自己也喝了一大口,“你為何要如此固執,他哪裏值得你為此付出一輩子?”
往事一幕幕都浮現在眼前。“在我很小的時候,他還隻是一個小男孩,為了幫我拿下一隻雛鳥爬上了很高的大樹。他失足滑下來的時候,還將我想要的小鳥緊緊護在胸口。從那一次開始,我就覺得他會待我好的人。所以我放棄了一切,名節,財富,隻想留在他的身邊,和他相守一輩子,永遠都不要分開。”
久久的他才歎息一聲,“萬物無常,他也是會變得。你執意等他,我亦可以執意等你一輩子。隻要他不回來,我都有機會。隻要日日能看見你,我就滿足了。”
他起身拿起酒壺,跌跌撞撞走上了自己的漁船。遠遠的傳來說話的聲音,“六弟怎麽樣?可有獲得美人的芳心?”
“看他這個樣子,多半是被拒絕了。”
月影隨著江水淙淙,在江麵上晃動,我看清自己倒影在河裏的影子,呢喃道:“沒想到世上的癡人還不止我一人。”
在江邊坐了好一會,我起身準備回去,每走一步懷裏的銅錢都會發出輕微碰撞的聲響。響起早上發生的事情,羞辱,咒罵,撕扯。渾身就忍不住顫抖起來,我握緊懷裏的銅錢,想要將它們扔進江水裏,如同將恥辱丟盡。
久久握緊的手指才鬆了下來,不能動怒一時,將銅錢丟盡了,我再也不能進城裏,以後怎麽起鍋做飯,豈不是要餓死在荒野之中?
想起他剛剛和我說的話,他們在江上捕魚的漁人都會備一壺酒,可以用來驅寒,也可以用來忘記很多事情。若是我運來一些酒水在這裏販賣,是不是也可以解決自己的生計問題。
第二日一醒來,我就用鍋下麵的灰燼將臉塗黑,讓人再也看不出我原來的樣子,懷揣著這幾日賣包子賺來的錢,來到了集市上。
在酒鋪旁走了幾圈,看著巨大的酒壇,猶豫著買下之後怎樣將它運到自己住的茅屋那裏。酒鋪的夥計看我猶豫不決的樣子,先開口問道:“小姐是想買酒嗎?”
我點點頭,看著眼前大大小小的酒壇猶豫不決起來。
“我們這裏什麽樣的酒都有,不知小姐想要哪一種?”他客氣問道。
昨日我已經數過銅錢的數量,隻怕買不了多少,遂開口問道:“你們這裏最便宜的酒要多少錢?”
他豎起了三個指頭,“五文錢一壺,不知小姐想要買多少?”
若是五文錢的話,應該夠了。“我要買一壇,不知能不能幫我運到家中?”
酒鋪的活計連連點頭,“可以,可以,過會我就幫你送過去。”買完酒,走回了自己的茅屋,在渡口邊豎起一麵旗子,不過是用我舊衣服改的,在上麵寫著大大的“酒”字。可惜的是我並沒有太多的錢,隻夠買了一罐白酒在渡口邊販賣。
幾個入江捕魚的漁夫看清了飄揚的酒旗,卻並不認識上麵寫得字,他們大多都沒有上過私塾。隻看清了一個小娘子坐在渡口邊上,旁邊還有一隻酒壇,多半已經猜出來了。
“聽九哥說,六弟迷上了一個江邊住著的小娘子,是不是她?”
另一個搖搖頭,拿起了身邊的酒壺,“不管是不是?隻知道我酒癮上來了,美人渡口賣酒也是一件風雅的事情。不如咱們上前都去買一壺?”
旁邊的漁夫撐著篙向岸邊靠去,“好好,買一壺,嚐一嚐。”
遠遠聽見江麵上傳來呼喊聲,“小娘子,小娘子買一壺酒列!”粗獷豪邁的聲音一直傳出去好遠。
就連坐在船艙裏悶悶不樂的六弟也聽見了,“小娘子?莫不是喊得人是她?”他急急撩開了簾布走到了船板上,果然遠遠看見渡口邊坐著一個人影,白衣黑發,可不是昨日哄她喝酒的小娘子嗎?
看著江麵上兩個比賽似的船夫,六弟臉都氣綠了,咬牙道:“她可是我的小娘子,怎麽能讓這些人搶了先!”拿起一旁的篙也向著渡口邊劃去。
看到有船家來了,我喜悅地站起身來,將酒壇打開。誘人的香氣就飄了出來。而在兩隻船的後麵,也有個身影撐著篙急急趕來。撐篙的人雙臂有力,身影高大,可不是昨日救我的人嗎?
想起昨日他和我說過的那些話,不由的又尷尬羞怯起來,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漁船剛停穩,一個漁夫就解開酒壺遞了過來,另一個也同樣。臉上帶著笑意,“小娘子真好看,隻怕這酒也會分外好喝吧!”
另一個也笑道:“我可先來的,五郎你可莫要搶啊!”
我接過酒壺,“莫搶,莫搶,都有!”用木勺從酒壇中盛出一勺,注滿了他們的酒壺。“好了”將酒壺遞了過去。
“趕緊喝一口,解解饞啊!”晶亮的酒水一線入喉,他一擦嘴角嘖嘖歎聲,“酒味淡了一些,純度尚好,隻怕是小娘子買來的酒吧。”
另一個人也喝了一口,“裏麵參了水,不過看在小娘子的份上,這酒也好喝。”
果然是日日喝酒的人,一入喉就知道不同。我垂下了睫毛,不好意思再看向他們,聲音輕弱至極,“確實是我買來的,若是你們覺得不好,也可以不收你們酒錢。”
五郎喝酒之後,臉上便浮起了紅暈,聲音也大了起來,“這怎行?要是六哥知道了,一定不會饒過我們的。”
旁邊也應聲道:“是啊,是啊,昨日六哥回去可喝了不少悶酒呢。”
我正想問他們六哥是誰?岸邊又多了一隻漁船,上麵跳下一個人影。俊朗的五官上凝著壞笑,一雙眸子格外清澈。
他看了看兩個人,問道:“剛剛誰說我喝了不少悶酒的?”聲音提起,明朗的五官也沉了下去。
握著酒壺的漁人趕緊撐篙逃走,“我可什麽也不知道。”
五郎也嘿嘿一笑,“既然六哥來了,我們也不敢多加打擾了,酒錢擱在這了。”說罷,他也撐篙離去。
一時間,渡口上隻剩下我和他兩個人。
“你叫六郎?”我問道。
他點點頭,一雙晶亮的眸子閃爍不定,似乎在昨日袒露心跡之後也不敢坦然麵對我。“船家漁人哪裏會有名字,自是比不上富貴人家。”他想起最日,眼前女子口口聲聲念著的“周白”心裏一痛。
不想再這個問題上再糾纏下去,他終是比不上那個男子。他可以為她拿下雛鳥,自己也可以為她赴湯蹈火,可惜似乎已經晚了。
六郎將身上的酒壺遞了過去,“幫我盛一壺酒吧,醉一醉或許能開心一些。”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沉沉的目光落在江麵上,燦爛的笑容也變為了悵然和迷惘。
我隱隱覺得他的悵然和我有關,再也不敢多說一句,隻覺得心頭也被沉甸甸地壓住了什麽,再也不敢坦然起來。
“你的酒”我遞了過去。他接的時候,扣住了我的手指,一雙俊朗的眸子望著我,神態認真。
他的手指上有厚厚的繭,是長期勞作,辛苦留下的。在這一刻,我又想起了周白。他和眼前的男子完全不一樣,他白皙清俊,他溫文爾雅,他身上有著淡淡的墨香。而六郎,俊朗深刻的容顏猶如五嶽山河,是真正偉岸的丈夫。
六郎的指尖和我的相處,酥麻的感覺從指尖蔓延到了心底。我縮回了手,再也不敢看他。他望著麵前麵若桃李的女子,目光灼灼,舍不得移開。喝了一大口酒水,他們都說這個酒中參雜了水,不夠刺人。可是他卻覺得著一壺酒分外香甜,醉人,酒水入腸越發渴望眼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