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母親風光再嫁
我守在周白的床邊,衣不解帶一夜無眠。將苦澀的藥湯熬好之後,用破舊的瓷碗裝好,遞到了周白的嘴邊。
“周白醒醒,起來喝藥了”我輕聲喚他。
床上的人一直沒有反應,臉頰上浮現出粉色的色澤。怎麽也醒不過來,若是再昏睡下去隻怕會越來越嚴重。
微涼的手心蓋在他的額頭上,隻覺得燙人無比。慌張放下手中的湯碗,又去廚房中浸濕了手巾重新敷在他的額頭上。
用湯勺盛了一口苦澀的藥湯,喂進他幹涸的嘴唇裏。可是昏睡中的周白已經沒有了反應,湯水又從他的嘴邊滑落,一口也喂不進去。
望著濃黑色的藥汁,我手足無措。不知從哪裏聽來一個辦法,或許可以用嘴貼嘴的辦法,將藥湯喂進去。端起瓷碗喝下一口苦澀至極的湯藥,對著周白幹澀的嘴唇貼了上去,撬開他緊閉的牙齒,將嘴巴裏的藥汁盡數渡了過去。
他清咳了一聲,竟是咽了下去。我大喜過望,用同樣的方法,將藥湯都渡了過去。鬆開他幹澀的嘴唇,覺得自己唇齒間還遺留著他唇角邊淡淡的氣息,手指撫上自己的嘴角,感受著他的味道,無比的留戀。
昏睡中的周白說了一夜的胡話,他時而緊緊抓住我,時而會在睡夢中流淚。他說:“周伯不要離開我,以後阿郎一定會聽你的話。”
我不知周白夢裏說的人是誰,應該是收養他的徐家長工。周伯人很和善,整日蹲在院子中侍弄花草,偶爾也會用蘆葦葉子疊一個小玩意送給周白和我。隻是我很久沒有再見過他,徐府中下人太多,我隻為他是年紀大了被送出了徐府,沒想到周伯伯竟然是死了。
周白眼角落了幾滴淚,我幫他用絹帕擦去。忽而他緊緊抓住我的手,呢喃道:“苒苒,你還恨不恨我?”
“苒苒?”我重複了幾聲這個名字,周白怎麽從來也沒有提起過她?
這樣親昵的語氣,似乎是周白記憶中的一個女子。我不悅,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而他緊緊抓著,一直不肯鬆開。
一遍遍,似念似悔的叫著這個名字,“苒苒,苒苒……”
他瞞著我,說是愛我,念我。若不是這一場高燒,我還不知原來周白的心裏還藏著另一個女子,那我對於他來說又算是什麽?
好久,他從鬆開了緊緊牽著的手,低聲說了一句“等我……”
一句話讓我渾身再也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何其熟悉的語氣啊。溫暖而又鄭重,恍若他是對自己最珍愛的人說出這句“等我。”
之前我以為周白心裏隻有我一人,亦是讓我一人等他。沒想到的是,他的這句“等我”不是對我而言,而是對那個叫做“苒苒”的女子說的。
陪他這麽久,拋棄榮華一切,亦是比不過他心底藏著的那個女子。我告訴自己不過是周白在說胡話而已,可是心依舊會疼,像是被誰撕下了一塊,分給了別人,再也不能完整。
次日,雪霽初晴。周白依舊沒能醒來,但是觸手已經沒有了昨夜的滾燙。準備再去給他換一條手巾的時候,才發現家中已經沒水了。
守了一夜,我亦滴水未盡,起身的時候一陣暈眩。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根本沒有力氣再往前麵走出一步。但是看著床上躺著的周白,我一咬牙緩了一會還是提著木桶走了出去。
風很冷,江水上依舊覆蓋著薄冰。被風吹過幹枯的蘆葦叢發出細碎的聲響,蒼白的天空掛在眼前。心裏一片空曠,再沒有力氣去想任何事情。
彎身用木桶盛了一些和著薄冰的江水上來,艱難提著,胳膊幾乎使不上一點力氣來。踉蹌走了幾步,冰冷的江水濺到了自己的身前,刺骨冰涼。為周白換了換手巾,又熬了一鍋白米粥放在鍋裏,擔心周白若是醒來會餓著自己。
為了能有力氣支撐到城裏,我也逼著自己喝下一碗稀薄的米粥才出了草屋。沒想到街道上熱鬧無比,紅色的爆竹炸開,紅色的紙片露在白雪之中,顯目無比。
紅色的花轎無比熟悉,上麵的流蘇晃動,嫣紅無比。可以想象裏麵的女子是多麽的嫵媚嬌嬈,花轎後麵跟著長長的送親隊伍。每個人手上不是捧著精致的衣服,就是捧著精致的盒子,我驚訝地站在一旁。這個送親隊伍,我竟是無比熟悉,裏麵甚至有不少徐府的丫鬟。
耳邊傳來男人恥笑聲,“徐家真是個肮髒齷蹉的地方。沒想到女兒剛剛和別人私奔了,徐家老爺已死,他的婦人就迫不及待又嫁人了。”
說罷狠狠吐了一口痰,“若我是徐老爺估計會被氣活過來了,真是可憐的男人……”
各種不堪的言論傳入耳朵裏,我不敢相信花轎裏坐的人竟是我的母親。父親死了半年不到,她就這樣迫不及待地嫁給了刺史。
或許我的婚事,從一開始就是母親做的手腳。不惜將徐家大半的錢財送給刺史家,原來為的就是她日後能夠一同嫁過去。
望著花轎走遠,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從我的眼前緩緩走過。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笑意,爹爹對他們不薄,想必他們也為我母親的行為感到不恥。
徐家散了,從此我的母親成了刺史的貴妾,甚至地位比正妻還要尊貴。她不僅擁有了榮華還擁有了地位,她想要的東西都得到了。
我轉身離去,再沒有心思看一眼,更不會再去刺史府上尋我的母親。哪怕日後流落街頭,我都不願再和我的母親相認。
對於她來說,我是抹不掉的汙點,可是並不影響她獲得富足的一切。而她對於我來說,已經成為了陌生了。
此生我的親人,愛人,隻剩下周白一個。但是他心中還記掛著別人,天涯無處再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