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請君化蝶入夢來
當王子愛上白天鵝之後,被愛情與未來新娘的美貌迷惑了雙眼。他在婚禮上牽著黑天鵝的手進入了教堂。
牧師宣讀誓言後,沉悶的鍾聲敲開了積雲黯淡的黃昏。王子發現黑天鵝並不是自己愛上的新娘,於是,拔劍刺殺。
上一秒交疊的雙手還沒有來得及鬆開,他拉著魔鬼的女兒不肯放她離去,冰冷的劍就刺穿了滾熱的胸膛。黑天鵝的心髒還在為眼前的王子鼓鼓跳動。他親手毀了她的愛和幻想。
愛情變為仇恨竟是這般的迅速。同樣的容貌,他為此錯愛上了黑天鵝。不同的身份,她代表邪惡的黑暗,因此他一劍刺入,毫不猶豫。
道德與正義向來是童話宣揚的主題。王子愛上善良的白天鵝,王子同公主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
女巫同惡龍要被殺死。惡與黑暗從不被應許存在。哪怕王子曾經愛過,他會辯稱那是欺騙。最終他擊退了黑暗與邪惡,牽著白天鵝的手從她屍體上踏過,結婚,宣誓,一輩子在一起,美滿幸福。
黑天鵝的存在就注定了悲劇。是她一人的悲劇,公主與王子永遠是幸福的。她推動了情節發展,成全了完美忠貞的愛情,然後悲慘死去。被讀者和主角們遺忘。
給現實披上溫情片麵的外衣,這就是童話。偏愛童話的人,和那些執著於童話創作的人,必定是溫柔又現實的人。他們知道現實的殘酷在哪裏,怎樣的童話才能讓不諳世事的孩童們滿意。
他們織出一件又一件溫情漂亮的外衣終於將現實的殘酷遮住。其實故事的真相是這樣的。童話和現實從來沒有明確的界限。如果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就請化蝶入夢去。老子的哲學,現實與虛幻從來沒有界限。
你看到的童話就是現實,我講的故事真相其實是另一個童話。
白天鵝被惡魔下了詛咒,原先的善良被保留下來,依舊是被王子愛上的白天鵝。內心醞釀出的黑暗成了另一個分裂的自己,那就是黑天鵝。
王子愛上了驚鴻一瞥的雪色,沒有一絲的雜質堪稱完美。世上從沒有極致的善惡,王子涉世未深,他並不明白。
白天鵝也同樣愛上了王子,幻化出的人形,美貌驚人。王子驚豔片刻後,就與白天鵝許下了誓言。
隻有死亡可以將相愛的倆人分開。魔鬼看著相愛的他們就笑了。黑天鵝的存在就注定了悲劇。是倆人的悲劇,一劍刺殺後,餘下的未亡人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形影相吊。
魔鬼日日夜夜縈繞在王子的周圍,甚至闖入了他的夢中。一遍又一遍地蠱惑他。魔鬼對無辜的公主下了惡毒的詛咒,她將永遠也無法變成真正的人。晨光一露,你懷中的公主將重新變為天鵝。
你留戀她的美貌和身體嗎?你忍心看她受著這樣的苦難?善良勇敢的王子隻要殺了魔鬼的女兒――黑天鵝,你的公主就能從詛咒中解脫出來。
王子他相信了,他將寶劍擦亮,無時無刻都掛在腰間。等待機會,將心愛的人解救出來。
牧師誦讀完宣言,天鵝公主緊緊地牽著王子的手,眉目間都是幸福的笑意。她這麽美,王子低下臉想要親吻她的紅唇,許下不變的誓言。
魔鬼出現了,鍾聲響起。天鵝公主一聲慘叫之後,麵目變得猙獰而邪惡。潔白的羽毛染上了烈火瞬間被燒成了黑色。這個時刻他等待了太久,無數次他躲在叢林間練習,敏捷地拔劍,準確至極地刺入對方的胸膛。
這麽多次他從未失手過,這一次也是一樣。黑天鵝撫著胸口的劍柄,緩緩倒地。魔鬼的大笑聲響徹教堂,耶穌聖像轟然傾塌。
當她猙獰的模樣褪去,美麗動人的模樣重新恢複的時候,刺穿心髒的劍柄依然掛在她的胸口上。
如你所想,王子瘋了。他滿世界去尋找白天鵝,怎麽也不願意麵對自己親手殺了她的事實。
童話和現實,你喜歡哪一個?那層溫柔的外衣還是需要的,哪怕現實它不會給你。
每個人都有兩個自我,賢淑的和歇斯底裏的。善良的和殘暴猙獰的。但你不得不承認這兩個都是你,就算後一種一直飽受指責、排斥。
我愛上晉王的白袖盈香,卻無法接受他不知情的背叛。一直以為自己同安陽,金華公主不一樣,她們甘於被利用,甘於無愛婚姻。甚至覺得她們單純,愚鈍。直到我想殺了晉王和他的婉佩時,才發現自己也傻。
人性若水,常態下柔暖細膩。遇到了極端的變化,就會結成尖銳的冰,傷己傷人。
我不愛質子,在意他對我的利用。卻一再忽視他可能藏著的真心。
天陰星君看著我,廣袖流雲,端起茶盞細品。
“小娘子,你這麽多的類比論證,到底想說明什麽?”
“愛上一個人的單麵性,而非他的整體,往往會造成愛情悲劇。一見鍾情,除非緣定三生,不然現實與想象的差別能塞得下一座山。”
他抿嘴而笑,傾了瑤池之水,落了曙光滿霞。不愧是天界第一美男,隻是眾仙娥都說他清冷若霜,姿容出塵入畫,輕易之間是不會笑的。怎麽今天來了地府的天陰星君不太一樣,這樣的形容放在陰司神君的身上才合適。
若問我怎麽知道這天界第一美神,還要從長舌女鬼的那一次打賭說起。人間有晉王坐鎮,卻依舊沒能比得上陰司神君的傾城禍水之貌。
賭陰司神君更美的女鬼堪堪險勝,那幾毫米的差距說不清,陰司神君到底能比晉王美出幾條街來。有好事者加入了天陰星君,於是人,鬼,神,三界美男一同登台亮相。地府中炸開了鍋。
長舌婦的舌頭終於無法再作為評判工具,不知道那些通天的鬼魂想出了什麽法子一直鬧到了仙界。用了男色,或是冥幣等等可能買通了一個仙娥,找來天陰星君府中的一幅畫像。
天陰星君就是月神,雖不是嫦娥,卻比嫦娥仙子還要美上千萬倍。在嫦娥沒有偷吃仙藥來到月宮之前,人間祭拜乞巧的月神就是他,天陰星君,一介男神。
紅塵中的兔爺,小官逐漸增多,爺們的愛情也從神話變為了大眾現實。天陰星君的俊美無瑕也從天上傳到了人間,小官們偷偷描畫出天陰星君的容貌擺在床前,月色展露,便開始化身為狼,對著畫像中的美男各種垂涎。
白衣勝雪,墨玉綰發。天陰星君懷抱玉兔,赤足一踏便生蓮花。回眸一笑,白紗半掩。就連秦始皇都願意放棄天下,終生追求不老神藥,向往蓬萊仙島,就是為了能上碧霄與天陰星君雙宿雙飛。
人間兔爺圈子為之癲狂,更有傳言祭拜天陰星君有枯木回春,金槍不倒之效。送子觀音,壽星公公的墨畫銷量大不如前。
天陰星君不堪其擾,就連觀音見他的眼神也變得分外血紅。玉帝為了給青少年樹立正確偶像,避免更多無知少男被天陰星君引入三觀不正的兔爺大軍中。積極致力於將天陰星君擠下神壇的工作。
派去東海收服毒龍未死,派去長白對戰洪荒巨獸也沒死。玉帝無奈地讓他去看管神農大鼎,結果大鼎中鎮壓的刑天逃逸而出,這次天陰星君再也沒能回到天庭。對於這次的非常事故,玉帝一直沒能給出一個滿意說法。
到底刑天是怎麽逃出神農大鼎的,仙界一直眾說紛紜。天陰星君與刑天一次惡戰之後,刑天被趕到的眾神重新封入了鼎內,而天陰星君卻下落不明。
仙界一直傳言,天陰星君被刑天打碎了仙骨,如果受傷不重就是重新輪回,機緣一到就能再次脫胎飛度,回歸仙位。但是,受傷太重,又下落不明……隻能魂飛魄散,化為虛無。
這些傳聞也隻在神界傳一傳,人,鬼皆不知曉。就在迎入天陰星君畫像後不久,天陰星君本人就蒞臨了地府。
三個美男的賭局拚殺了幾天也沒能得出一個結果,不知道天陰星君是有意拉票還是怎麽著,孤身一人,錦衣緩帶,搖起瀟湘折扇就來到了地府。
眾女鬼如同失了魂一樣,整日在天陰星君的身邊來回飄蕩。這樣一來導致近日天陰星君的票數節節攀高,再這麽下去,很有可能將天陰星君頂上宇宙第一美男的寶座。
終於有按捺不住的晉王和陰司神君的擁護者買鬼殺神,這一願望雖不現實,“但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是一條適用於人鬼兩界的定律。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也終於有膽大包天的厲鬼去做了。
天陰星君的錦衣緩帶也沒了剛來地府時的風流之態,躲到我這裏時,他的玉冠釵頭已經被身後追趕的厲鬼揪去,青絲發端掃在腰間的瑞玉環佩上,這個場景似曾相識。青絲襯著的一張俊顏明明已被嚇得雪白,還不忘記向我飛來一記眼波。
畫卷上的天陰星君,麵若寒雪,立於岸芷汀蘭之畔,一襲白衣下的飄渺清冷之態就連仙人也望塵莫及。今天所見的他大不一樣,同樣的容貌,氣質形容卻與想象中的大相徑庭。
“小娘子讓我躲一躲!”
冷峻的臉,配上這樣輕佻的語氣,真是奇妙。
我點了點頭,色迷了心竅。
“這裏是奈何橋邊,沒有地方讓你躲藏。不如……”我望著他,麵頰滾燙。不得已的吃豆腐哪能算得上吃豆腐呢?我是“正派人”。
橋下的紅蓮悄悄地躲進了橋底下,好不望見那嫁衣下露出的一片錦衣衣角。
“姑娘有沒有看見天陰星君向這邊跑來?”
我故作驚訝,“誰是天陰星君?哪一路的神仙?”
猙獰橫疤的厲鬼猛然飛到了麵前,狠狠瞪著眼珠。“你不知?就是那錦衣華帶的美男子,地府中的女鬼們都為他瘋癲了,你怎麽會不知曉!”
我卷起嫁衣的紅袖,故作強大蠻橫。
“我生時乃是普寧公主,地府中誰不知道我一直立在奈何橋邊等人。美男這樣的香豔風流之事,豈是我們這樣王孫貴族會去沾染的。”
領頭與我對峙的厲鬼,嚇了一跳,盯著我打量了許久。才抱拳歎道:“在下愚昧不知道您竟然是普寧公主。”
後麵尾隨的厲鬼交頭接耳了一番,向我跪下了身子。
“不知您竟是普寧公主,多有冒犯。”
嫁衣後麵傳來小聲的竊笑,我提起腳跟向後麵踹了踹。
“擔不得了,現在和你們一樣都是亡魂一縷。起身去那邊找吧!”
等他們走遠後,我才掀開嫁衣的長裙擺讓天陰星君出來。
“笑什麽?我好心幫你!做了神仙還這樣風流,果然男人都不是……”
他捏起折扇骨節按在我的唇上。
“莫要亂說,你救我一次,我也幫你一回。這樣兩清。”
他一笑,亂了婆娑菩提。執念在魂魄中亂竄,機會總算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