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8章 遮掩
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之前她還覺著自己雖然比不上原身刺繡手藝高超,但她繡的好歹不失童趣,別有一番獨特的韻味,很有一種後現代風格。
然而,在真正的館藏等級作品麵前,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那些刺繡就跟鬧著玩似的。
虧上回“肚仔”一個勁在女子麵前展示她的繡技,女子還能鎮定自若地流露出些讚賞的表情來,一點都不似作偽。
境界太高了。
想到那時的情境,馮時夏都忍不住臉紅。
待多看兩眼,她忽又覺得上邊的花樣有些別扭又眼熟。
仔細一打量,才恍然不對勁的地方在哪。
女子挑的是尋常大家最愛選的花作為圖樣,可一般人繡的花多是一朵、一叢或一枝,截取的是花卉在草木上開放的一個片景。
而女子這次的圖樣卻是一瓶花,準確的說是一瓶插花,更準確的說是一瓶從馮時夏這兒買回去的插花複刻。
隻是竹筒被替換成了一個高頸細口的蔥頭淨瓶。
或白或粉或紫的小野花點綴在虯枝柔葉間,傳統與現代交匯,正如同馮時夏本身,本該矛盾卻又奇異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越探究琢磨越能品出些意思來。
這份禮物可真是有心了。
不說這手帕布料和繡技價值幾何,光是這諸多細節的心意,很難不讓馮時夏動容。
自己隻不過是提了一些不知有用無用的主意而已,哪就值得這位大小姐如此了?
這女子真跟她以為的嬌矜的閨秀大不相同,平易近人、博學多才、知書達禮又心細如發,真正是秀外慧中的典範。
從她挑的各色禮物中能看出,她看似傳統,卻又不拘泥於一般的世俗禮教,很有主見。
挑的布料顏色更是溫暖、明朗又不過分奪目,如同她這個人一般,與之相處就如春風拂麵般柔和,又像冬日暖陽般熨帖。
不知是怎樣的人家,能教養出這麽一位女子。
馮時夏把帕子也遞給倆小孩看過,兩人都咋呼著“好好看”,可勁誇著女子的繡技,說是跟夏夏一樣好。
可是讓馮時夏羞愧了一把。
知道是眼前的大姐姐獨送給夏夏的,著實羨慕得緊。
小家夥更是一眼就瞧出上頭的花是馮時夏以前擺弄的,興奮得不行。
把這份喜悅分享過後,馮時夏重新展開帕子,小心地將繡了花樣的一麵折到中間藏起來,珍視地放回小包袱裏頭的布料上,重新打上結,算是正式認下了。
“大姐姐,你怎麽也跟夏夏一樣喜歡常常蒙著臉啊?是不是也很怕灰和絮毛毛啊?”這話小豆子憋在心裏忍了很久,早就想問,這回終於忍不住了。
青如麵色一僵,這……可讓人怎麽回答?
戴麵紗的緣由,一來是小姐不想引人側目,二來是小姐年紀到了,不僅得顧及袁公子的想法,更得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可這些話自是不好跟兩個小娃娃解釋,解釋了他們也無法理解。
隻得一言難盡地含糊認下小豆子說的理由:“啞娘子也喜歡蒙臉?”
她倒是不知道農家女子也有這些講究和顧忌,她們來漁陽也有一年多了,從沒見過除小姐外其他蒙麵紗的人。
其實小姐本身是不喜戴麵紗出街的,尤其在縣城這種小地方,反而更容易引人注目。
就如同現在,雖然她們身旁三步之內是沒有旁人靠近,但周遭或直白或隱晦的打量目光可一點兒都不少。
如阿元、小豆子這般年紀的娃子,更是止不住地想湊到跟前來瞧個明白。
著實讓人惱得緊。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萬萬不想小姐揭下這麵紗的。
老實說,小姐的容貌就是放在州城、都城裏的世家小姐中比,也是不遜色的。
那些沒眼色的登徒子直接當街鬧上來是不敢,卻總有那麽幾個會占些口頭便宜,實在煩不勝煩。
尤其在一些混不吝時常出沒的街道,那種肆無忌憚的目光仿若要將人扒光。
故而,明知道戴上麵紗同樣招人側目,卻總歸心裏舒服多了。
反正看不到真正的麵貌,至多讓旁人好奇多打量兩眼罷了。
說來,啞娘子也是個膽子大的。
她的相貌不差,膚色比別的鄉村女子又白上許多,稱得上清雅秀麗。
在菜市街一眾擺攤的糙漢和姨婆間很是打眼。
青如可不信沒人說什麽亂七八糟的話,但啞娘子就那麽大大方方,不遮不掩地在這做起買賣,一站就是一天。
她猜測或許是啞娘子耳朵不靈便,才能這麽輕鬆自在吧?
這可真是高看馮時夏了。
她要是真大膽就不會至今隻敢在村裏躲著,一呆就是快兩個月。
一來她從不覺得自己的樣貌會帶來什麽困擾,因為她並不覺得原身的樣子算得上多美。
二來即原身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在現代巴不得上街多溜幾圈呢,美人養眼又容易讓人有好感,做什麽要遮遮掩掩的呢?
在一句不恰當的玩笑裏,隻有麵貌醜陋的人才不該出門嚇人。
自己隻普普通通,唯一的優勢就是年紀還不大。
什麽膚色白皙,那也是跟常年不做防曬就頂著烈日出門下地的農村人比,遠不到那種膚如凝脂的誇張程度。
眼前這位千金小姐才是真正的冰肌玉骨、手如柔荑,在陽光的照耀下手背都隱約透出了青紫的纖細血管脈絡來。
就是她身邊的小丫鬟,皮膚比自己都要好些。
所以,她哪需要擔心什麽覬覦自己美色的人呢?
“夏夏喜歡呢,在灶屋裏做零嘴的時候常常蒙臉,坐車也要蒙臉。還叫我和阿元也蒙呢。不過夏夏給我們做的蒙臉布比大姐姐的好。大姐姐這個太輕啦,下麵都沒有繩子係好,到時風一吹就吹開啦。你看我的這個是這樣的呢,這樣兩邊掛到耳朵上就可以了。厚厚的遮著鼻子和嘴巴,一點都不會被吹開呢,怎麽搖頭都不會有灰進來。”小豆子說著就掏出了自己的棉布口罩,一個勁拉著兩個大姐姐安利。
馮時夏都無語了。
這難道是什麽春夏時裝周交流大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