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日子往前走(九)
廣播體操如今小家夥已經能獨自做得像模像樣了,“肚仔”跟在後頭踢踢踏踏勉強也能從頭做到尾,於是學做操時相當於有三個老師帶領,教學進度噌噌噌網上爬。
三個老師中馮時夏比較嚴格,要求做操動作精準到位,不允許敷衍。小家夥注重所有動作都要奇全,容不得中間漏拍的。“肚仔”呢,自身的問題在立場調換後如映射般更凸顯了,他專門盯的就是不專心、不認真的。
小黑仔的學習精神是毋庸置疑的,大家都挑不出錯。不管上什麽課,不會都能主動開口問、學。
兩個大的思想相對成熟一些,哪怕覺得做操的動作別扭,一樣會繃著臉努力糾正動作去做。
雖然他們可能一點都不懂做這個有什麽用,但是出於對自己無條件的信任,隻要是她提出的要求,他們即便心有質疑,也從不會反駁和違抗。
“學委”一星期左右才回來一次,馮時夏對他的進度要求就低得多,隻要他每回能認真做好一小節就完事了。
唯有小胖墩每到做操的時候就被虐得哭唧唧,整場幾乎都響著他“都怪我太胖了啊”的呼喊聲。
奈何沒有人同情他,因為大家每回讓他少吃點的時候他從來當作沒聽到。隻要一提他“胖”,他就翻臉。
隻有這時候,大家都統一戰線集體監督著他必須做完一整套。
這幾個孩子還不懂運動減肥的道理,可能是想借著做操的困難提高一些小胖墩對食物的抵抗力。
至於“學委”有沒有借機報複,大家就權當沒看到了。
反正他做好了自己要做的,那麽他就可以“指導”小夥伴的學習,夏夏從來都是這樣做的。
可惜這些都是空想,對小胖墩來說,哭是哭,吃是吃,完全就是兩回事。
報複?他更不怕,反正到學數的時候他就可以凶回來,而且聲音比鐵蛋還要大。
哭完沒力氣了當然要多吃點補回來,不然怎麽對得起那掉落的眼淚和用了好些氣力的胳膊腿?
故此,回回都是如此循環。
讓馮時夏稍稍安慰的是,這孩子終於學會了第二種哭的方式,就是哼唧。
雖然由他做出來是另一個不忍直視的極端,但總歸比扯開嗓子嚎要健康,對他自己來說是,對別人來說更是。
大家勉強認可了他在情緒控製上的這種進步。
其二則是,小胖墩這孩子跟所有人說理歸說理,生氣歸生氣,隻要那口氣下一回給他出掉了,不管事大事小,再之後他都不會記著,全當沒事人一樣。
隻在江澄眼裏,這種性格就是不記教訓,說難聽點就是蠢。
他最氣的也是貴寶這一點。
怎麽能別人剛狠狠打你一拳,你輕輕拍回去一下後就立馬跟人和好呢?
人得有點氣性和骨氣,沒點脾氣的就容易被人欺負。
不過,在馮時夏看來,這一點未必是壞處,反而是小胖墩的優點。
要不是他願意這麽寬容地一回回原諒身邊的人,就衝著大家時常嫌棄他胖又經常各方麵打擊他的樣子,他能堅持到現在跟大家這樣開心地玩耍嗎?
有時候不計較是一種智慧的生活態度。
小孩兒也不是完全沒脾氣,他有自己的交友準則,肯定隻有心裏認定的朋友才能對他如此。如果是其他人這樣,他估計早就衝對方集中火力開噴了。
她猶記得小家夥還一個人玩耍的時候,每回大部隊路過都是這娃子憨憨地帶頭喊小家夥“小傻子”,氣勢十足。
當時她以為對方隻是態度挑釁地喊了小家夥的名字,現如今她才知道那是個帶著語言暴力的外號。
如此看來,他不是缺乏膽氣,隻是麵對不同的人他都有自己的不同相處模式。
其實“胖”這個詞同樣帶著暴力色彩,可她沒有從中幹涉的原因是:從來沒有人當麵喊小胖墩“小胖子”這樣的稱呼。
而[貴寶]胖是事實,現在看著身形勉強還行,但運動量多一些就有點跟不上大家的節奏了。
如果能一直保持這個樣子,那也沒有大問題。畢竟再過兩年竄個的時候自然就會瘦一些,恢複到比較勻稱的體態了。
但要是再不加節製,吃多不動長上兩圈肉,肯定會影響日常生活和健康。
聽他本人的說法,他家裏人還覺得他瘦,大家都不希望他一味放肆下去才忍不住提醒,這裏頭是包含了些好意的。
更主要的是他還小,還沒建立起自己完整的價值體係,無法正確客觀地評斷自己並做出理智的判斷,所以,隻有身邊的人能提醒他了。
話雖有些刺耳,但小孩子哪懂什麽委婉的方式,大多都是直來直去。
而大家除了吃和動的時候偶爾會提醒他,其他相處的時候並不會惡意用這個來攻擊嘲笑。
每個人都是真心和他做朋友的,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從沒有落下他一個人過,討論什麽秘密、說什麽悄悄話也不會把他擯棄在外。
他被打了,大家都很擔心他、心疼他,也替他委屈,能退一步的時候都讓著他。
嘴裏說著嫌棄的話,但隻要他開口,大家都會同意他多吃一些,仿佛他胖一些就本來吃得比別人會多一點那樣理所當然,即便是已經分到他們自己手裏的東西。
他們是一個集體,他是大家的[貴寶]。
[貴寶]愛哭也愛笑,誰叫他一塊他都願意。
他愛吃,愛計較每一點得失,但隻要跟他說通道理——無論是軟道理還是硬道理,他都罷休。
他不愛寫字,但愛數數。
他不愛做操,但愛跳繩。
他不愛下棋,但愛畫畫和哼調子。
他不愛勞作,但愛幫夏夏跑腿幹活。
他跟每個人一樣有喜歡的和不喜歡的,他同樣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胖”不是他真正的代名詞。
這些大家都清楚,所以,無需馮時夏再從中幹涉什麽。就像“肚仔”沒事總愛跟“學委”對著來,可一到正經時候,對方提什麽建議,他都不會刻意為反對而反對,反倒很常站在對方那一邊。
哪裏是朋友之間的界限,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可能小孩子們比她更要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