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留守之人
於長到底是被於元的一再承諾安撫住了,他不再強問對方為什麽要跟那女子出門,下次還出不出去,也不再追究家裏所有奇奇怪怪的東西的來源和歸屬,隻抱著難過的人兒哄著逗著到對方重新笑起來。
就是入睡時,他不免又別扭尷尬起來,一想到這床上昨晚還睡過別的陌生女子,就渾身不自在。
好在阿元又拉著他自己和村裏其他夥伴一起玩的事,他才能借此忽略身上傳來的強烈排斥。
住在老人這裏,馮時夏莫名好像整個人都閑下來了,基本就沒有什麽好忙碌的。飯前趁著亮光把“學委”的錢袋做好了,老人對她打的“中國結”挺感興趣的,她便慢慢演示了一遍,老人一下就學會了。她想起自己跟老人學針法時的愚鈍,臉有點燒。
有老人監工,結果這個錢袋完工後是他們七個裏頭做得最好的那個。她同樣給“學委”繡了一個姓名字母“C”上去,一時興起,還用老人教的回針法和結粒法勾勒了一個舉著網子心翼翼撲蝴蝶的簡筆人兒。
老人愣愣地拿過錢袋看了半晌,摸著她繡著有大圓腦袋和柴火四肢的人兒,表情有些複雜,但最後還是笑了出來。
懸著一顆心的馮時夏終於也放鬆下來,之前所有錢袋留白的地方,她覺得可以一係列補上來了。
自己是不失禮貌地拿著大束花微笑的,家夥是亮晶晶看著大銀幣的,“肚妝是咧嘴挑著大蜘蛛樂的,胖墩是哼著歌美滋滋咬大雞腿的,黑仔是緊張兮兮釣魚的,大男孩是麵無表情跳繩的,每一個形象都刻在自己腦海裏,隨時都能直接上手繡出來。
孟氏看女娃給她自己也繡了個大嘴巴、光腦袋,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最後,憋笑得都不敢再細看了,趕緊收了針線去外邊拔菜去了。
這娃子整日腦子裏也不知想的是什麽……
馮時夏把兩個錢袋擺在一起看了又看,卻是格外滿意,恨不得趕緊把其他幾個一並回收過來統一加工好。
給狗子熬藥擦洗時,老人按著她養狗的習慣給找來了簸箕、籃子和稻草,饒有興致地觀看了她的操作全程,卻沒有擅自插手。
馮時夏十分慶幸下午自己已經排解掉一些抵觸情緒了,不然,這會兒沒有家夥在,她可能真的不敢獨自動手給大狗忙活這些事。畢竟這不比喂食,可是全程要實實在在接觸的。
但這時也沒得選擇了,必須她自個兒上。
好在大狗真的很配合,幾乎還和平時一樣乖乖的,隻偶爾扭頭往院門口瞧上一眼,可能是知道家夥會從那個地方出現,在等著。
等緊張刺激的換藥課程結束就該做晚飯了,她把自己帶過來的米糧調味這些全搬到灶房裏,心翼翼地看老人並沒有什麽不愉,她才討好著主動表示要承擔起做飯的任務。
孟氏倒還好,一個是經過這麽幾次往來,她大概知道女娃直來直去的性子,二是自己家裏就這條件,確實不太能滿足女娃平日那種精細吃食,對方帶糧過來也好。就是她想分開自己做不占別人便宜,這孩子又一臉受傷,便隻能如她的願任她忙活了。
自己做了一輩子飯,確實還比不上這女娃會折騰。
晚飯馮時夏做的炒土豆絲和青菜粥,她想著家夥會不會知道自己熱了海帶湯喝,還有早上剩的鍋貼什麽的,不會放壞吧?
想了一會兒她又覺得自己多慮了,家夥家人回來了,肯定不會餓到孩的。至於自己做的那些吃食在對方看來純屬來路不明的東西,人家就算要扔掉倒掉她也沒話。
吃完晚飯,老人收拾了碗筷就回屋了,她搓好棉線點了油燈一個人在廚房做起漣糕,老人這裏隻有炒材鐵鍋,卻沒有大鐵鍋,她甚至是拿了一個木盆當鍋蓋才勉強把蛋糕蒸上,幸好這時的盆夠深。
換了一個地方,她感覺哪哪都不對勁。
以往這個時候總有家夥在一旁陪著她,燒火、剝花生、寫字、教她話,中間她還做點夜宵,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哪怕結束是在半夜也不覺得時間久。
可今,要不是還得接著準備下一鍋,她都要無聊到睡著了。
而明明她原本是習慣了一個人生活的人,整月地一個人呆著都不會感覺有什麽不對的人。
一種叫孤獨的東西,一下子在這個格外寂靜的夜裏肆意蔓延。
她忽然察覺自己在這院子裏除了老人還沒見過其他人,似乎連其他人生活的痕跡都沒櫻
晾曬的衣物隻有老人一人份的,桌台上常用的碗筷就兩三副,連屋簷下擺的草鞋也隻有一雙。
莫不是除了家夥那個留守兒童,這邊也是獨自留守鄉村的老人吧?
這長年累月的,該有多麽難熬啊……
她以前還有網絡和電視陪伴,家夥還影肚妝能互相話,老人卻更像是完全離群索居的,初始她還記得幾個孩子見著老人都害怕得哭呢。
不論物質還是精神,這裏的人們所擁有的都極度匱乏。
孟氏躺在床上依舊沒能睡著,聽著灶房好似還有動靜便出來看一眼,正瞧著女娃專心致誌抱著一個盆在使勁調和什麽,連她過來都沒發現。
她本來想進去幫忙的,可打眼看到桌台上放著的一疊油紙,最終還是悄悄回屋去了。
那娃子估計是在忙要拿去做買賣的吃食,她是不好在場的。
不知是不是心境的影響,馮時夏第一鍋成品的蛋糕確實沒有以往的好,感覺發得不夠以往蓬鬆,還有些回縮。
到後邊的四次才略好些。
她打算第一鍋就不賣了,除了交付預定的四斤,順便賣完四斤就回來。如果到中午都賣不完,她也不打算多等了,得早點回來幫著老人做點事。
包裝、清理、洗漱,又是幾乎快淩晨才回的房,靠意誌力支撐著完成今的日記和賬目,看到除了那個銀塊,包裏的錢重新多了起來,才心情略好些。
躺到床上時她還仔細聽了好一會兒,等確實沒有再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她才安心睡了過去。
被子好像又曬過了,這是她臨睡前唯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