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識字“夏”
梳妝台前,馮時夏還哼著那調調,她知道孩兒喜歡,會注意聽。這樣就行了。
拿起今剛去脂的羽毛筆,重新掏出賬本,蘸墨,寫字。果然,能夠順利地看到字跡了,她欣喜不已。
然而,剛寫不過幾個字,她就發現,幾乎是每寫兩筆就要蘸一次,麻煩極了。另外,這圓頭的筆尖並不如圓珠筆一樣有滾珠,書寫的感覺特別不順暢,一頓一頓的觸感,卡卡的。
她仔細觀察蘸墨時羽梗的變化,半透明的羽梗裏,有一部分墨汁是被吸附進去聊,隻是量太少了。
這樣來,如果能讓裏麵一次性多吸上一些,便能降低蘸墨的頻率了。這有點像鋼筆的感覺,都是通過先吸附墨汁,再書寫。
到鋼筆,她仔細回想了下記憶裏那筆頭的樣子,是一個斜切的弧麵,筆尖是有點卷翹並圓滑的,筆尖上還有一條細縫,細縫末端還有一個圓孔。
這種筆頭的樣子其實是很特別的,她從沒了解過其中的原理,但是用鋼筆書寫卻是很順滑流暢。
她決定仿照著試一下,至於筆尖包覆的墨黑色的筆舌,現在這羽毛筆管這麽細,也用不著那些阻流什麽的了。
再怎麽,斜切麵總比一個點能吸附的墨汁多是肯定的,另外在沒有滾珠的情況下,斜切麵的書寫感受一定會優於現在的圓頭尖端。
退一萬步,就算不成功,再把試驗的部分切掉還是一樣的能用。
如此,馮時夏用捕、剪刀和針頭將筆尖改造了下,因為並不是金屬,想要一個有點卷翹的尖頭有點難,隻稍微在桌麵壓了壓。
重新試寫了下,蘸一次墨終於能寫一兩個字了,雖然稱不上順滑,書寫的感覺卻順手多了。
新增的問題是,因為自己沒太注意,切出來的斜麵和握筆的弧度麵沒有對應上。羽毛並不是直挺挺的一根,都是有些弧度的,而且因為左右翅的不同,羽梗兩側的羽絨的長短都不一樣。
另一大問題是,細縫切開後,書寫時的筆畫就粗了很多,稍用力一些,墨汁的量更大,筆畫就不均勻了。尤其她寫的是字,這兒的紙張的暈染能力還特別強,這樣呈現出的字跡就有點難看了。
她仔細考慮了下,之前那種筆畫粗細就剛好了,所以,這樣看來,那條細縫倒用不上開。鋼筆上的細縫,不僅考慮了筆頭本身的材質,還考慮了對應紙張的材質,主要應該是為了增加墨水流出的量,或者起一個引流作用吧。
想清楚這些,她找準位置重新削了一個斜麵出來,比之前還稍一點,圓孔一樣鑽好,細縫就不開了,用針頭稍微劃出一道印痕來,同樣壓了壓筆尖頭。
這會再試一下,終於基本達到她想要的效果了。
內心為自己點著讚,卻又開始看這根毛發不齊的羽毛不順眼了,心想著接下來的幾根,得讓羽毛保持得更完整才是。
當然,如果能找著羽梗更粗大的鵝毛,握感肯定就更好了,捏著這樣細的雞毛筆,羽尾壓在虎口根本沒有什麽力道,寫字著實有點費勁。
馮時夏這頭專心擺弄著筆,家夥一會湊過來看看她,一會又跑到那管茶花前品鑒著,嘴裏仍就著她這台“點唱機”哼著“星星”。
她把昨的賬記上,並注明了應給家夥的大致欠款。
這已經是她來到這兒的第7了,整整一個星期,明又將是一個新的輪回。
將賬本放在一旁晾幹,掏出自己買的空白本子,開始回憶記錄這短短幾的經曆。
第一,晴,趕了一的路,驚惶,害怕又崩潰。可是遇見了長辮子的姑娘和腿腳不怎麽好的大娘,遇見了家夥。
第二,大雨,被家夥領回了家,內心忐忑又希冀。
第三,雨,和家夥披著蓑衣在地裏排了一整的水,又累又新奇。
第四,雨,感冒了,去竹林挖了好多筍,第一次憑自己的勞作換回收獲,興奮。
第五,雨轉晴,沒找到出村的路,茫然又泄氣。采茶、炒茶忙活一,卻得了個空,挑水還累個半死。
第六,晴,終於看到外麵的世界,它如驚雷一般粉碎了她殘餘的希望。可,她和家夥都堅持到了最後,完成了他們的任務。
第七,晴,開了一畦地,做了好多的手工,終於有鄰一支筆,別樣又新鮮。
原來真的才七呢,她卻感覺時間過了好久好久,每一次情緒的跌宕,每一回掙紮的無力,每一現實的打擊,都是那麽深刻。
任回憶帶起的餘韻一遍遍衝刷自己,她不知道這是上帝的禮物還是魔鬼的懲罰,隻能一步步走下去,直到看到那個結果抑或找到那個出口。
於元看見馮時夏拿著一根雞毛就在紙上寫了好多好多的字,而且全是他不認識的,他被震撼了。
原來夏夏這麽厲害,比大哥,不,和大哥一樣厲害的。
那些字好好,就像黑豆一樣,但都是整整齊齊的,看起來就很舒服。
夏夏會的好多啊!
忽然停下的歌聲和家夥的灼熱視線終於引起馮時夏的注意,她偏過頭,看著人兒寫了滿臉的“你好厲害”紅了臉。
寫了這麽多年的字,第一次被人這樣單純又直白地誇讚,明明就是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跟“書法”二字都沾不上邊的字體。
實在太羞恥,就像自己在故意欺騙一個無知兒一樣。
馮時夏眼神躲閃著,忽地搶去了他手頭把玩得已經有點蔫的茶花,將它擺放在那朵雲紋的木質怪東西旁邊,一黑一白倒也相稱。
見他喜歡看自己寫字,便搬來方凳放在自己身旁,讓他和自己並坐著。這個梳妝台下麵沒有門櫃,兩個人很能坐得開。
隻是其他的筆還沒處理好,她沒法同樣提供給他寫寫畫畫的工具。幸而家夥並不在意,就靜靜看她寫。
馮時夏並不知道現在具體的日子,隻大概猜出是春,根據溫度和農田的耕作情況判斷,應該是早春。
日期一處她空著,留待以後補充。
身旁的人兒還看得津津有味,這種眼神突然令她想起“希望工程”廣告中的那雙大眼睛。
沒多想,她把正要擱置的羽毛筆遞到人兒的手裏,拿出一張白紙,墊上已經幹透的賬本。把著他的手,一筆筆教他寫下一個“夏”字。
這是馮時夏的夏,是夏夏的夏,也是華夏的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