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什麽?”我謹慎地問。
孫禿子陰沉著臉,說:“但是過了四十九天,萱萱就會魂飛魄散,反過來說,如果不續命,興許萱萱找個好地方還能在這個世界上多呆一段時間,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你以前不是說她沒有幾天時間了嗎?還怎麽呆?”我覺得孫禿子的話有些前後矛盾。
孫禿子不慌不忙地解釋道:“此一時,彼一時,剛才我在館長辦公室見到萱萱的時候,感覺她吸取了陰氣,這也正是她能撐到現在的原因。”
說到這裏,我想起剛才的事,輕聲問:“萱萱怎麽會出現在館長辦公室?”
孫禿子微微琢磨,猜測道:“這個問題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不過從剛才的情況來看,咱們的老絕戶館長肯定在辦公室做過手腳,裏麵的陰陽氣場全亂了,萱萱應該在裏麵待過。”
我點燃一支煙,邊抽邊琢磨。
孫禿子打著哈欠繼續說:“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做個決斷吧。”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孫禿子像一名醫生,萱萱是病危患者,而我是病人家屬。
我保持著鎮定,堅信一定有兩全的辦法,可能孫禿子暫時沒想到。
一陣冷風從身後拂過,我打了個激靈。
萱萱半透明的身體出現在我麵前。
我關切地問:“你還好嗎?”
萱萱莞爾一笑,看著有幾分虛弱,好像微笑是故意留給我的。
萱萱緩緩走近我,伸出小手,我將其牽住,一股淡淡地涼意在我身體中蔓延,接著萱萱依偎在我肩頭,像一個懷春的少女。
咳咳……
孫禿子故意咳嗽了幾聲,我和萱萱才戀戀不舍的分開。
孫禿子提醒道:“風花雪月留到以後吧,咱們還是想想續命的事。”
“對,續命要緊。”我按住萱萱肩膀,輕輕搖晃著她的身體,隻覺得她整個人輕飄飄,有種紙紮人的感覺,恨不得下一秒就會散架。
孫禿子將筆墨擺到桌上,轉頭對萱萱,問:“你的生辰八字多少?”
萱萱有氣無力地說:“八八年農曆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孫禿子麵露驚色。
我問:“怎麽了?”
孫禿子搖頭苦笑,歎息一聲:“怪不得紅磚房裏麵的女鬼一直強迫你為她做事呢,原來你是中元節出生的,屬於極陰之人,可以吸納更多的陰氣,有助於女鬼的修行。”
“現在紅磚房的女鬼已經除掉,以後萱萱應該沒事了吧。”我追問道。
孫禿子有些為難,說:“按道理說是這樣,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死而不僵,焚而不化的人多得去啦。”
我一咬牙喊道:“不管那麽多了,先續命再說,有辦法總比沒有好。”
孫禿子將萱萱的生辰八字寫在一張杏黃色的紙上,又在反麵畫了一些奇怪的符號,接著念了幾句咒語。
最後把紙張丟進百嬰燈,冒出淡藍色的火焰。
萱萱的身體緩緩飄向半空中,像一個氫氣球。
我有些疑惑,衝孫禿子問道:“續命過程需要多久?”
孫禿子說:“已經結束了。”
“啊,我還以為剛開始呢。”我仰頭看著在空中飄蕩的萱萱。
孫禿子又說:“她之所以能飛起來,是因為法力得到了恢複,這是好事。”
孫禿子打了幾個哈欠,伸著懶腰朝旁邊的板床走去,說:“好啦,折騰了多半夜,我累了,你也趕緊睡一覺吧。”
我忍著困意,仰視著萱萱,她就像一條飛在半空中的魚。
咚咚咚……
馮金牙急衝衝跑來。
“不好啦,紅磚房失火了。”
孫禿子周身一顫,變得精神抖擻,邁開腿向門外跑去:“奶奶的腿,怎麽搞得?”
馮金牙氣喘籲籲地說:“我還看見……”
“看見什麽了?”我問。
馮金牙扶著胸口,說:“看見了閻婆婆,她……對紅磚房叩拜呢!”
“又是她,帶我們一起去看看,你在這裏等著,別亂跑。”我對萱萱囑咐一句,也跟著出了門,打算看看究竟。
馮金牙疑惑道:“你跟誰說話呢?”
我隨口來一句:“別問了,說了你也不知道。”
孫禿子跑在最前麵,我和馮金牙緊隨其後。
等我們來到荒院門口時,發現鐵門已經打開了,地上還有一排腳印,但沒有看到紅磚房裏麵有火苗竄出來。
這腳印跟普通人的大不相同,它閃爍著淡淡地紅光,在夜色中十分顯眼,有點像霓虹燈。
“臥槽,地上是什麽玩意?”馮金牙泛起了疑惑,正要蹲下查看,結果被孫禿子給拉住了。
“別碰腳印,趕緊退出院子。”孫禿子神色變得有些緊張。
我問道:“哪裏不對勁?”
孫禿子鄭重地說:“都不對勁,金牙你不是說失火了嗎?現在怎麽解釋?”
馮金牙退到院外,看著一切如常的紅磚房,半點火星都沒看到。
馮金牙拍著胸口,辯解道:“你們信不過我嗎?我剛才親眼看到的,火苗子竄出幾米高,裏麵還有人叫喚呢,那叫一個慘啊……”
孫禿子抬手打斷他的講話,蹲下身觀察腳印。
“是血印。”孫禿子伸出手指捏了一點土,碾碎後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這人的腳受傷了嗎?”馮金牙問道。
孫禿子搖搖頭,說:“不,血印是怨氣所致,不僅僅是血這麽簡單,肯定還有人跟女鬼簽訂了陰陽契約。”
“金牙,你剛才不是看到閻婆婆了嗎?會不會是她?”我也蹲下身查看腳印。
孫禿子凝望著紅磚房,神色十分難堪。
馮金牙嘀咕道:“要不要去房子裏麵看看?”
“不要!”我和孫禿子一口同聲否決。
隔了幾秒鍾,孫禿子緩緩開口,囑咐道:“從今以後,任何人不要進入這個院子。”
我輕聲問:“你的意思是女屍的亡魂還在附近?”
“不好說,按道理我和徐半瞎已經對她超度了,也為她指引了投胎轉世的路子,至於她是否接受,那就不知道了,但願她不會辜負我們的好意吧。”孫禿子話語中流露出些許無奈和傷感。
我掏出手機,打開電筒,力求把血印看仔細一點。
血印麵積不大,和我的巴掌相當,前麵有點尖,後麵稍稍圓潤,猶如一隻小船。
我猛地想起一個詞:三寸金蓮。
沒錯,這腳印就是女人的小腳留下的。
裹足的女人,走路一個特點,通常都是用後腳跟著地,因為前腳掌已經扭曲變形,在走到過程中,身體的重量會壓在上麵,產生很強的痛感,所以她們自然而然的用後腳跟走路。
“兄弟,是不是看出什麽門道了?別憋在心裏,說說看。”馮金牙伸手捅了捅我的後背。
我正要開口聊幾句,卻看到在大腳印的旁邊還有一排小腳印,由於它麵積比較小,且痕跡淺顯,導致我們剛才都疏忽了。
我指著小腳印,對孫禿子說:“禿爺,你看這是什麽!”
孫禿子大吃一驚,歎息道:“哎,是我失算啦,她們娘倆是不準備投胎了。”
“臥槽,這話什麽意思,女人和鬼胎是要住在紅磚房裏了嗎?”馮金牙有些難以置信。
孫禿子點點頭,注視著紅磚房,點燃一支煙,抽了幾口,緩緩說:“不過你們別擔心,她們無法害人了,因為肉身已經燒成了灰,最主要她們的怨氣所剩不多,之所以不離開這個地方,可能是有所眷戀吧。”
我和馮金牙無言以對,靜靜看著紅磚房。
突然,看到二樓的窗口亮起了一盞燈,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女人抱著孩子,倆人一起搖晃。
“太黑了,人走了,撇下誰家的胖丫頭……”
詭異的歌謠透過迷霧飄入我們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