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卑微的家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無法自拔的時候,手機鈴聲在寂靜的房間突然響起,我下意識地想不去理會,但眼角瞥到上麵名字的時候,手卻不自覺的按了接聽鍵,因為,手機屏幕上閃爍著的,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還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我姐。
“喂。”我壓抑著自己的淚水,用正常的語氣說話。即使這樣,也不願多叫一句姐,因為,在我眼裏,她早就不是我姐了。
“芊芊……妹妹……我的好妹妹……總算接電話了,昨晚打你手機怎麽是一個男人接的?”還是一貫奉承的語調,她隻有在有求於我的時候,才會叫我妹妹。
“不知道,你沒說什麽吧?”我知道她一向是有事說事,絕不會無緣無故給我打電話。
“額……沒有……沒說沒說。”她吞吞吐吐的樣子讓我有些懷疑,不過我不打算多問,直接了當的問明來意。
“有話快說吧,我還有事呢!”
“嗨……好妹妹,姐最近生活苦啊,前兩天還被追債的找上門,要我還錢啊,可是我哪裏有錢,你知道的,我的錢都花在……”說著,她有些猶豫,然後還故作可憐的作勢要哭。
我就知道,她能找到我,無非就是那個女人的事,不過,也可能是她自己沒錢了,以那個女人當借口,我所謂的“那個女人”,在血緣上應該是我媽,但是除了她生了我,這件不可改變的事實,我真的跟她毫無關係。
在她懷我的時候,那個我勉強稱得上是“爸”的男人一直覺得我是個男孩,這樣就可以彌補一下姐出生帶來的不痛快,那時候的小山村裏,重男輕女的思想依然根深蒂固。
可是天不遂人願,十月懷胎之後,我降生到了這個世界上,我的那個“爸”看到我是個女孩之後的第一反應,不是抱抱我,而是扭頭就走,把我和那個“媽”扔在殘破的產房。
之後,我頑強的活了下來,但是從我懂事起,他們倆就都不約而同的不喜歡我,隻喜歡姐,那個時候的我還太小,不知道父母為什麽不願意理自己,以為是自己哪裏做的不夠好,所以,家裏的家務活、農活我都搶著幹,希望以此取悅他們,從而得到他們的誇獎。
看著姐每天可以背著書包上學,我真羨慕啊,因為我的活動範圍,隻有家裏的一所破房子和門前的一條小河,每天來往於家和小河之間洗衣服,打水……
如果日子就一直這樣過,那我也算認命了,但是,後來的一段時間,媽開始早出晚歸,爸變得越來越暴躁,原來隻是罵罵就不理會我了,後來發展成了打罵,媽看到也不會理睬,隻是露出嫌惡的表情躲得遠遠地。
我就這樣一次次的忍受著那個男人的打罵,直到的有一天,我剛準備睡覺的時候,聞見了隔壁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味道,我偷偷趴在窗縫看,卻看到了令年紀還小的我十分震驚的一幕,爸媽和姐,圍坐在土炕上,正一點一點用鼻子吸著裝在一小包白紙上的粉末,我不知道那像是麵粉一樣的東西到底是什麽,竟可以讓他們有如此陶醉的表情。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白粉”。
現在想想,真應該感謝爸媽那時候的無知,活在窮鄉僻壤裏,把毒品當寶貝,跟他們最愛的大女兒分享,沒有強迫的給我,讓我免受折磨。
就這樣,每天晚上我都會聞見那股味道,我隱約覺得那應該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出於自我保護,我並沒有說出來。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著,家裏卻一天比一天窮了,爸媽都沉浸在毒品的世界裏無法自拔,隻有差姐每天出門用家裏僅剩的一點點錢,去跟村裏那個人換毒品,滿足他們的欲望。
直到有一天,家裏一分錢也沒有了,能值點錢的東西也都被換成錢買了“白粉”,爸的脾氣更加暴躁了,每次打我,都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好像要把我打死。媽已經對毒品上了癮,再也受不了沒有毒品的日子,跟著那個一直賣給我家毒品的男人跑了,還帶著我姐。我聽到有人私下裏說,我媽和我姐都跟男人跑了,不要我和我爸了。
家裏就隻剩下了我跟爸,他每天的活動變成了打我和睡覺,有天夜裏,我還在睡覺,他撈起我就打,使不上力就抽出皮帶打我,把我渾身打得遍體鱗傷,我不敢哭,因為他說哭聲會被鄰居聽見,那樣他就會更用力的打我。
但是打著打著,他開始渾身抽搐,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我被嚇得說不出話,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了,隻能滿臉淚痕的去找住在隔壁的王大伯,等我和王大伯再次回到家時,爸已經沒有呼吸了,圓睜著眼躺在地上,嘴邊還殘留著大片白沫。
我隱約的覺得爸好像是死了,但年紀還小的我並不知道要怎麽辦,媽和姐也走了,現在這麽殘破的家就隻剩我一個人了。
爸吸白粉死在家裏的事情很快就在村子裏傳開了,鎮上下來幾個警察,說是村子裏有毒品這件事,影響情況十分惡劣,我被帶到鎮子上的警察局問話,如實的說出了這些年爸媽的所作所為,並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媽和姐去了哪裏。警察們也是一臉的無奈,碰到我這麽個麻煩精,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最後我被一家好心的福利院收養了,爸的後事也不知道辦還是沒辦,畢竟村裏早就沒有親戚了,不過我並不想管,隻想快點脫離那個所謂的家,我甚至有點慶幸爸的死,因為這樣,我再也不用忍受他對我毫無止境的打罵,也不必聽到村子裏的風言風語。
在福利院的日子過得很快,福利院的孩子們都很友好,我就這樣在那裏一天天長大,因為自己懂事又乖巧,院長一直對我照顧有加,並且送到了適齡的我去學校學習,我簡直樂開了花,高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