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血紅色桂花

  何時月明，何時念秋思？！


  一座袖珍的拱橋建在流水淙淙的水上，四周假山林立。一棵丹桂，孤伶伶立在池邊。樹下坐著的，是那個玉樹臨風的段公子。


  隻是……手中無扇，有酒。酒香飄滿園，段之軒卻並不喝。他在江南隻醉過一次，倒在桂花樹下，揪著姚碧落，說了些有的沒有的鬼話。之後，他玉扇輕搖，酒，淺嚐輒止；任何人或事，都不會再羈絆他。


  一片桂花，落於掌心，段之軒輕輕捏在掌心，道：“桂，你過的好嗎？”


  沈桂，記憶中那個白衣闕闕的嫣然女子，會在初見時，藏起喜悅的眸子，矜持的作揖；會在煙雨朦朧中，彈他喜歡的曲，卻用她的曲調；會在桂花凋零的季節，拉著他到樹下，偶爾放肆的像個孩子……


  白衣闕闕，眼波清澈。段之軒愛她笑的神情，柳眉鳳眼，都在快樂著。


  但是那樣溫柔單純的女子，唯有在中秋這一天，會帶走他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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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之軒與沈桂認識的第二年，他才十七歲，意氣風發，卻不懂得如何愛一個人。她十八歲，已到了出閣的年歲。


  他說，“桂，陪在本公子身邊，你為何還不快樂？！”他言不由衷，原本想說的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我願意與你一同承擔。


  她說，“軒，我的婚期，定好了，中秋那天。”


  段之軒愣住了，一遍又一遍地問著，“為什麽不等我……”


  她說，“對不起，我選擇了你思念母親的日子出嫁。”


  段之軒頹然，那時候他有多恨沈桂，如今就有多想念她。他的母親是在中秋去世的，沈桂卻選擇了這一天離開他。


  段之軒冷笑，“你可真殘忍。”


  段之軒當時太單純，以為她愛他，不是因為他的家世地位；而他愛她，亦不想用家世地位來束縛她。


  沈桂苦笑道：“不要再想我，父親在問我可有意中人時，我甚至沒有告訴過他，認識你這件事情。你以後會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那個時候，記得別告訴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覺得最自在。”


  沈桂在笑，笑得很甜，卻讓人傷心。


  段之軒當時不懂得，以為他，從來不在沈桂的心裏。可他不知道，沈桂的父親是上官潯的心腹，跟著上官潯叛國造反，沈桂出嫁，隻是不想連累他。


  那天的桂花，被風吹落許多，飄了滿院。第二天一陣秋雨，滿院的桂花，和桂花樹下巧笑嫣然的白衣女子，都沒有跟他說再見。


  那年的中秋終是到了。


  沈桂出嫁，花轎在半路就停了，傳來新郎官被抓入獄的消息。沈桂在花轎中，脫了喜袍，換上一件白色小衫。


  段之軒跟著父親追捕叛黨餘孽。他掀開轎簾，看到一張精致蒼白的臉，胸前是一把匕首。血跡在她的胸前鋪展開來，像開出的一朵血紅色桂花。


  沈桂的手中，捏著一個扇墜，是段之軒之前從自己的扇子上拆下來，送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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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之軒盤腿坐在沈桂的墓前，從懷裏掏出那個藏了五年的扇墜。他的手並不靈巧，擺弄了許久才將扇墜重新掛到扇子上。段之軒輕輕把酒壇放在樹下，便站了起來，玉扇輕搖。


  明知會醉，他寧可不喝。


  今夜月明，桂花飄香。段之軒抬頭，不知不覺嘴角上揚，那飄渺的月色中，又見那白衣闕闕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