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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九 章

  蘇徽按照嘉禾的命令離開了紫禁城,來到了宮牆之外的世界。


  作為一名曆史研究者,他現在其實很想四處逛一逛,仔細看看夏朝年間的市井風貌。不過嘉禾安排的事情比較緊急,他想了想還是沒有四處流連浪費時間。


  嘉禾作為公主,是沒有權力直接指揮錦衣衛的。可現在的錦衣衛統領是杜皇後的人,因此他們就算不聽從嘉禾的命令,也好歹會給寧康公主一些麵子,更別說此時杜家正陷入危難,皇後能否平安,這關係到他們的榮華富貴。


  “公主讓我等審問那說書之人,是懷疑那人乃是旁人派來陷害杜小公子的?”有錦衣衛聽完蘇徽的話之後問道。


  “隻是懷疑,還未確定。”蘇徽回答:“所以公主才命我來取證。如果這真是一場針對杜家和皇後娘娘的陰謀,就得將這事告知皇上。”


  “這好辦。”錦衣衛回答:“審問犯人這樣的事情,我輩向來擅長得很。雲喬公公隻管將這事交給我們,不出半天,就能得到讓公主殿下滿意的結果。”


  蘇徽猜到了這些人要做什麽。錦衣衛善於審訊,他們手段多樣,就算未必是嚴刑逼供,但也肯定好不到哪去。


  想到這裏蘇徽皺了下眉。


  倒不是說,他忽然聖父心態發作,覺得用嚴苛的手段去審問一個還有傷在身的平民殘忍——他此刻考慮的是,這些錦衣衛站在皇後的立場上,一定希望得到的供詞是對皇後有利的。那麽他們必然會在審訊之時不擇手段,如果最後得出來的結果仍然不如他們的意,那麽這些人會做出什麽顛倒黑白的事情也不一定。


  這個年代的人並沒有多少法治觀念,為皇家做事,也並不追求所謂的公平與真相——但這是蘇徽所不希望的。他一個曆史研究者,來到這個時代為的就是曆史真相,這件事情的走向他當然會盡量的維持原有的發展情況,但對曆史的真相,他的態度是嚴肅而端正的。


  “諸位在對那人動刑之前,先讓我去和他說幾句話。”蘇徽說道:“幾句就夠了,不會耽誤太久。”


  幾個錦衣衛麵麵相覷遲疑了一會,想起蘇徽雖無高品階,但似乎是寧康公主的心腹,於是也就同意了。


  錦衣衛將那說書人帶去了京城中算是頂好的醫館之中治傷,因為知道這人的性命關係到杜家的榮辱,所以刻意安排了不少人手在這看著,生怕這人死了,杜榛無法脫罪。


  蘇徽到了那裏後,請求守在門外的錦衣衛暫時撤退——這些人嚴嚴實實的堵在門口,會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而他暫時並不打算利用壓迫來逼問說書人。


  房間內采光良好,漂浮著淡淡的藥味,有紗幕垂下,隔絕了傷者,一名換藥的童子才給說書人清理完傷口,捧著藥掀起簾子走出。


  蘇徽的主要研究方向是政治史,但他也看過科技史方麵的論文,知道夏朝初年時的醫藥水平已經到了相當發達的地步。根據流傳後世的文獻資料和圖畫顯示,夏時的人十分注重醫療衛生狀況,如果不是這回他時間緊迫,他一定要將這間屋子上上下下都好好研究一遍。


  蘇徽出宮時為了不惹人注意,沒有穿上宦官衣裳,因此藥童在見到蘇徽時因為不知道這是宮內的人,笑著問他,“先生來是來問診麽?那先生可走錯地方了,大夫在大堂之上呢。”


  “不。”蘇徽微笑:“我是來探望這裏的病人的。”


  藥童並不知道他剛剛照顧過的人是什麽身份,但從這些天日日看著錦衣衛守在門前,他也猜到了病人身份不凡,而探望這位病人的蘇徽想來也不是一般人。


  意識到這點之後,藥童的步子變得踉踉蹌蹌,盆中的水都灑了不少。蘇徽好笑又無奈的搖頭,掀起簾子走了進去。


  讓他意外的是,簾帳後那個躺在病床上的中年人竟是一副怡然自得的姿態。這些天他所曆經的那些事,於旁人而言,那是驚濤駭浪,對於他來說,卻仿佛隻是生命之中不甚重要的和風細雨。


  蘇徽走進來時,他正躺在榻上輕哼著小曲,從酒樓上被拋下去的時候,他斷了雙腿,肋骨折裂,方才藥童才給他來換過藥,空氣中尚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在沒有任何止痛藥的情況下,他還能在處理完傷口之後保持住平靜,這實屬難得。


  蘇徽的腳步聲驚動到了他,他睜開眼睛看了眼蘇徽,好奇的問道:“這位小友是——”


  蘇徽的模樣、氣質和打扮都看起來像極了這個時代風雅的文士,這點與屋外的錦衣衛迥然不同,因此饒是閱曆豐富的說書人,一時間也無法判斷他的身份了。


  蘇徽搬了張倚在在他身邊坐下,姿態平易近人,“我是寧康公主的人。”蘇徽開門見山,“就是那個救了你的寧康公主。”


  說書人恍然大悟,“哦,就是那個將我關在這裏不許我出去的寧康公主?”


  “公主就算不將你關在這,你也去不了哪裏。”蘇徽平心靜氣的回答他。


  說書人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叫什麽?”


  “鄙人張謄光,字朝星,號雲靄居士。”這人大大方方的回答。


  蘇徽愣住,有種恨不得當場穿回二十三世紀把自己曾經的碩導抓過來的衝動——他讀碩士時的導師是研究夏朝文學史的,而張謄光正是夏朝,乃至於後世文學發展中的重要人物。


  他是當之無愧的藝術人,是民間創造的領軍者,是宋明之後偉大的小說家,後世無論是學文學的,還是學文學史的,都繞不開這樣一位大人物,研究張謄光甚至還形成了一個專門的學派。蘇徽的碩導為了張謄光嘔心瀝血了一輩子,也靠著張謄光拿了在學術界拿下了不少的榮譽,若是讓那位老人家見到了活生生的張謄光……她怕不是會血壓飆升然而直接升天。


  蘇徽還好,他臉上的表情都沒有多少變化。來到夏朝這麽久了,他什麽風雲人物沒見過,想當初他見到自己的研究對象周嘉禾,也不過是激動地三個晚上沒睡著而已。他稍微有些驚訝自己的運氣,或者說嘉禾的運氣,隨隨便便救個人,那人便是未來的文豪。


  張謄光成名很晚,他早年屢次科舉落第,又經曆了喪妻之痛,最後索性離家出走,四海雲遊。他讀聖賢書的本事的確不行,寫詩作詞的水平也不過爾爾,唯一讓人驚豔的是他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強大的敘事能力。這樣的人天生就該去寫小說,尤其是長篇小說。


  在張謄光之後,小說題材迅速發展完善,長篇類型流行開來,並且在社會上形成了風氣。反應市民喜怒哀樂的小說在一定程度上宣揚了一種開放的風氣,促進了思想的解放,從而為——咳,打住,現在不是寫論文的時候。


  蘇徽定下神來,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這個兩鬢已有白發,衣著稍顯寒酸的男人。在張謄光這個年代可沒有正兒八經的文手,更談不上穩定高額的稿費。他從江南流浪到京城,一路上需要吃飯睡覺穿衣,來錢來的最快的,大概就是在酒樓茶館當說書先生了——這點後世史學家早已確定。


  張謄光臨場編故事的能力極強,說書從來不說別人說過的故事,往往都是自己編,自己說,唯一不好的一點是,他不愛自己記,因此他早年有不少的佳作,恐怕就這樣流失在了曆史之中。


  到了張謄光晚年——那時夏國三代而亡,他曆經風霜之後,更是將身邊的手稿一把火燒了個幹幹淨淨,然後自盡在了惠敏帝的端陵前。


  到了二十三世紀,他留存下來的遺作,完整的不過三四部而已,算是文學史上的一大遺憾。


  “那日你在酒樓之中,說的是怎樣一個故事?”


  “沒什麽,就隻是一對平平無奇的青梅竹馬的故事。”張謄光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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