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4E34 矛盾揭露
“楊北辰,這就是你麵對領導的態度嗎?”鄭為虎警告道。
“還來這一套呢?”楊北辰不以為然。
他看到眼前這些人,心裏就莫名騰出一股火氣。
幾年前,他從大學畢業,經曆多次求職碰壁後,最後被“每周一到周五朝九晚五、周末雙休”吸引來到一家名叫伊斯特物業管理服務有限公司的地方上班。入職之後的四五年裏,他發現這裏所謂的“周末雙休”根本就得不到保障。
每年,公司都要弄一些除了給領導長臉實際上沒有半點意義的評比檢查,然後大家被強製不分晝夜、一周七無償加班。隻要有人給管理層提加班工資,管理層便是一通“要講原則要有理想要拚幹勁”之類的洗腦辭。
不僅如此,管理層還苛刻無比。物業公司同時服務了多家住宅區,每個住宅區都歸一個單獨的科室負責。管理層以“隻要滿負荷,你們都能做得下”為借口,每個科室不僅經費緊張,人員也一直不多配,導致像楊北辰這樣的基層科室人員被迫一個人做少則五六人多則十餘人份的工作——當然隻有一個人份的工資。
就算如此,隻要是成績,統統都是領導有功;隻要出了一點問題,那麽就是這些科室人員背鍋然後被扣工資。
區內的服務項目有很多塊,每一塊在管理層都有一個專門的領導負總責。這些領導各自為政,全然不顧下麵科室人員短缺的事實,你也是重中之重我也是第一要務,讓下麵的人根本忙不過來。楊北辰有一次就是因為上麵指揮混亂導致顧此失彼出了一點差池,結果就被管理層找去談話問責。當楊北辰指出對方不顧實際瞎指揮才是造成當前局麵的根本原因時,當時負責談話的領導反而認為是楊北辰在強詞奪理、一心為自己找借口、推卸自己的責任。
從那時起,楊北辰就知道,這家公司的管理層,並不是什麽好東西。
身為公司董事長的周碧琪經常喜歡給大家開會,基本上是三一會五一大會。每次開會,她都是一臉傲慢,隻談問題,隻談任務,卻把如何解決問題完成任務的階段讓下麵的人自己去想,也從來不有關福利薪酬的事。
她甚至有一句口頭禪:“如果你們想走,我肯定不會攔著。但如果你們留下來,那就乖乖照我的規矩來,不管對的錯的都要照章執行,公司的規矩高於一切!”
於是,陸陸續續,很多人辭職了。
楊北辰當初也想一走了之,無奈家人身體不好,那家公司唯一的好處就是離他家有點近,能夠及時照顧家人。
但有時候,頻繁的強製無償加班,讓這點優勢顯得毫無意義。
楊北辰與公司的矛盾,在沉默中一步步升級。
那一年,公司又開始了毫無意義的評比檢查,要求每個區的負責科室上班時間提前至早上七點、下班時間延長到晚上十點半——當然依舊是沒有加班工資也沒有補休的。某,楊北辰晚上回去後,又照顧了一下家人,睡得實在太晚,導致第二七點十五分才到公司。隨後,他就被全公司通報批評並被扣了工資。
那一年,他家人病情突然發作入院,楊北辰隻能守在醫院裏,錯過了一場沒有油鹽的口水會議。盡管他已經跟科室的頭頭打了招呼,但公司管理層依然不當回事,以他無故缺席為由,又一次進行了全公司通報並給予紀律處分。
那一年,公司統計自己名下區周邊企業經營狀況。楊北辰科室所負責的區周邊,一些企業因業務繁忙沒有及時提交調查表,公司卻堅持認為是科室裏的所有人——包括楊北辰——工作沒有做到位。哪怕楊北辰把企業的真實數據交了上去,公司又以“不好看”為由讓楊北辰的科室強行修改,卻又稱“如果數據出現問題一切後果由你們自己負責”。楊北辰當然不同意,結果就是又和負責該事務的辦公室吵了一架。
為了家人,楊北辰忍了足足四年。
矛盾的爆發點,位於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楊北辰的家人再次發病,並且急劇惡化,很快就陷入病危。
當醫院打來通知電話時,公司正在召開一場“非常重要”——其實就是董事長老生常談扯些空頭口水話——的全體大會。楊北辰接到電話後,臉色一變,立刻舉手。
“領導,剛才醫院來電話了,我家人病危,我現在得趕到醫院去。”楊北辰一邊,一邊往門口挪。
“等下,了開會期間不準接聽電話,你又不守紀律?”仿佛是因為自己發言被打斷,加上楊北辰曾經因為據理力爭給管理層留下不好的印象,周碧琪的臉色微微有點難看,“按照規定,全體員工大會任何人都不能請假,也不能中途離場,而且你也沒有正常履行請假手續。”
“對不起,我有點慌,那我再來一遍。領導,我的家人現在病危,請求中途離場,希望予以批準。”楊北辰悄悄打開手機錄音,重新請示道。
周碧琪還沒有話,負責公司內人事紀律的鄭為虎道:“楊北辰,在我們公司,個人要服從集體紀律,你這是不正規的請假程序,是不能批準的。”
“可是,我家這是特殊突發情況,我也沒辦法啊。”楊北辰道,“領導,我真的趕時間,您就特事特辦一下吧?回來後我會把請假條補上的。”
“誰家沒點事?你也特殊,我也特殊,怎麽維持紀律?董事長還怎麽給大家布置工作了?”身為總經理的胡隨聲道,“家裏有困難,就克服一下嘛!”
“對啊,我家女兒今也生病了呢,我不也照樣來開會了嗎?”負責處理公司轄區內周邊企業相關事務的劉欠智道。
“你這個人還是老樣子,總是給自己找借口。”法務部主管魏絳萪搖頭道。
“坐下坐下,不要擾亂紀律。”陳無教揮手催促。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周碧琪沒有打斷他們,而是微微眯著眼輕輕點頭。
“不是,我領導,這也是能克服的嗎?您就不看看是什麽事嗎?”楊北辰覺得這群人都不可理喻。
周圍的普通員工開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也許是被壓迫習慣了,都敢怒不敢言。
“坐下,不許走,這是命令。”周碧琪道。
“我真的要去醫院,這可能是最後一麵了。”楊北辰急了。
“個人要無條件服從公司規定,哪怕是最後一麵,就算是下葬,你也不能走。”周碧琪還是一如既往地傲慢臉色,輕描淡寫地著過分的話。
楊北辰的腦裏頓時竄起一股火,立刻當場撕破臉:“去你娘的規定!希望您全家出門不會碰到林寶根。”
完,他無視其他人,大步邁向門口,拉開會議室的門。
周碧琪還愣在那裏。
林寶根……好像是早期香島電影裏經常扮演道長的那個演員?在電影裏他好像對付的都是……僵屍?自己家人出門不會碰到他豈不是……自己全家都是僵屍?僵屍……那不是死了都不得安生?
想通之後,周碧琪氣得一拍桌子:“你,站住!”
楊北辰回應她的,隻有一個國際標準手勢——中間的指頭立起來的那種。
緊接著,他咣的一聲摔門而出。
盡管他拚命趕路,但還是晚了一點點,隻看到母親緩緩閉上眼,沒聽到她交代任何話。
親戚一開始還在指責,但楊北辰播放了錄音,指責的對象立刻轉移了。
處理後事的期間,楊北辰接到一直照應自己的科室長的電話,公司以當眾辱罵領導為由又發文件進行全公司通報批評並準備扣除她當月全部工資。同時,管理層也給她扣了一個管教不當的帽子,對他進行了罰款。
“抱歉,連累您了。”楊北辰道,“不過我是不會讓他們隨心所欲的。”
“我理解你,被那種話,換誰都不高興。”科室長道。
“科室長,我準備辭職了。”楊北辰道,“當初我沒走,是為了照顧家人。現在我家沒人需要照顧,我也就沒有留下的意義了。我的所有資料都在G盤裏,等這邊處理完了就去交報告,順帶把我的工資要回來。”
“我知道了。”科室長道,“既然你已經撕破臉了,那就秉持原則,不要向不合理低頭。至於我們,你不用在意。”
“我知道,謝謝你們一直照顧我。”楊北辰道。
五後,處理完後事的楊北辰,將辭職報告拍到周碧琪的桌上。
“這個月的工資,請當場結給我。”楊北辰道。
“你的工資已經被扣了。”周碧琪道。
“那請把我四年來的加班費全部結給我,根據相關規定,我四年內普通上班時間延長到晚上共五百七十五,雙休日加班共一百零三,法定節假日加班共三十六,我日工資是一百元,所以總共是十一萬七千六百五十元,請付錢。”楊北辰道。
“誰告訴你加班有加班工資的?”周碧琪抬頭,俯視著楊北辰。
“你為何不去翻一翻《勞工法》?”楊北辰的表現得更加蔑視。
“你回去等交接吧。”周碧琪道。
“交接?我就直了,我現在是給老妹你一個麵子走走程序,今我必須拿到錢,要麽是加班費要麽是本月工資。給我錢,讓我走,爽快點!”楊北辰道。
“你……”周碧琪這個麵子怪又感覺自己被人羞辱了,臉色漲紅。
“如果你不給我,我大概手一滑……”楊北辰點下播放,周碧琪立刻聽到自己那開會的話。
“你居然錄音?你什麽意思?”周碧琪道。
“沒什麽意思,你們這些人太爛了,每次有責任都往我們身上推,所以我不得不給自己留條保全的後路。”楊北辰聳聳肩,“您有沒有興趣想知道,會有多少金口玉言被媒體大眾聽到?”
“你敢,那我就告……”
“告我?憑什麽?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我還留著所有加班記錄呢,而且每月銀行流水確確實實沒有當時的加班費。我記得《勞工法》上明文規定,強製無償加班是違法行為來著……你那眼神啥意思?別想著銷毀證據,我的那些記錄你肯定找不到的。”
周碧琪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最後拿起電話:“喂?財務部嗎?拿三千元來。”
加班工資,他根本就沒指望周碧琪會拿出來。如果付給他,那麽其他員工也會去索取,光是付這些人的加班工資就能把公司財政拖垮。
不過,能脫身,就無所謂了,反正他現在有了別的錢路。
幾分鍾後,楊北辰拿著本月工資,退出了辦公室,隻留下周碧琪一個人在裏麵無能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