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1E15 超級雷暴
氣旋上方開口大，下方開口，整體看起來像個底部漏了的碗，直徑目測不於八公裏。哪怕隔著數公裏遠，眾人也感到強烈的窒息，仿佛心髒下一秒就要停止跳動。
“那……是……什麽？”安琪爾結結巴巴地問道。
“那就是我的超級雷暴。”楊北辰道。
“為什麽……”溫炎滿臉不可思議，“我曾經去星條旗聯邦學術交流時，在當地新聞裏目睹過類似的場景。可……為什麽國內也會出現……”
在她的印象裏，這類強對流氣，國內似乎與之無緣。
但楊北辰知道，她錯了。
“不，其實，國內也有。”楊北辰道。
現在他們看到的，在氣象學中被稱為“單體雷暴雲”，其附屬產物之一便是龍卷風。在國內南方，部分地區是雷暴多發地，也有部分地區發生過龍卷風，所以如果一個地方同時占了兩樣，那麽理論上形成超級單體雷暴雲為何不可能呢？
楊北辰以前查閱相關資料時讀到過，要形成眼前這種規模的超級雷暴，需要滿足四個條件：
空氣中要有充足的水汽——雨層雲中不缺這東西。
空氣對流運動必須很旺盛——北塞市內的雷暴還未結束，此刻依然是強對流氣。
大氣層中一定要有不穩定層存在——楊北辰猜測由於臭氧層破壞緣故現在大氣層內很不穩定。
要有強烈的風切變——強對流氣中風向與風速無時無刻都在變化。
所以，理論上，醞釀出一個超級雷暴，完全可能。
現在，理論就化為了現實。
“那東西……是不是……在移動？”安琪爾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後，忽然驚聲喊道。
眾人定睛一看，果然，那個氣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勻速接近高速公路。
嗯？
等一下……
接近高速公路？
我們不就在高速公路上嗎？
想到這裏，所有人的麵色又變了！
“快點快點！”安琪爾又開始拍辛玉衡的肩膀催促道。
“不用你催！”辛玉衡也是一臉緊張。
氣旋看起來像一隻爬行的老烏龜，但速度卻出乎意料的快，辛玉衡才跑了三四百米，氣旋的邊緣與高速公路間的距離已經縮短了一半。
辛玉衡看了一眼儀表盤，咬牙，加速。
“前方一公裏處有違法拍照，限速80。您已超速，當前時速140。”導航突然發出一聲語音提示。
辛玉衡仿佛沒有聽見，繼續加速。
“前方八百米處有違法拍照，限速80。您已超速，當前時速170。”
“前方五百米處有違法拍照，限速80。您已超速，當前時速190。”
“嘟！”
“哎，我的駕照，這一下估計要沒了。”辛玉衡感歎道。
“不行……還是太慢了！”楊北辰望著窗外景物被拉扯成虛實不定的模糊光影，無奈地喊道。
氣旋邊緣已經跨上高路，眾人視野立刻陷入昏暗。無數道雷電在氣旋中閃爍，猶如一條條遊走的巨龍。呼嘯的狂風裏，塵埃與積雪夾雜在一起，劈裏啪啦地撲向車窗玻璃。
辛玉衡打開雨刷，然而一層積雪還沒刷完，又是一層糊了上去。
“我看不清前麵！”辛玉衡喊道。
密密麻麻的雪塵，讓辛玉衡隻能看到一層朦朧的世界，就像是上了霧化濾鏡一般。
“我可以看導航識別方向，”辛玉衡又道，“行車記錄儀也已轉到前攝像頭，但是我沒法觀察側麵和後麵了。”
楊北辰按住車窗旋鈕，想了想又縮了回來。
路虎現在時速接近00公裏，如果楊北辰打開門窗，高速運動產生的噪音不僅會損傷耳膜，而且很容易讓異物隨風卷入車內，對自己造成損傷。
可是，若不開窗，又無法獲得兩側和後方的清晰視野。如果撞上什麽障礙或遭遇雷擊，恐怕連車帶人直接報廢。
怎麽辦？
“你不是有熱水嗎？直接澆玻璃啊！”安琪爾道。
“不行，那樣玻璃有可能會炸裂……”楊北辰還未完，忽然被一聲巨響打斷。
一道直雷劈在路虎右側地麵上，離車身隻有幾米。
“開始了！”楊北辰喊道。
第一道閃電落地後，一道又一道閃電或橫或直，照亮黑色的氣旋。密密麻麻的閃電同時落下，讓楊北辰想起自己曾經玩過的英雄聯盟裏那個叫【秘奧義·萬雷牢引】的大招。隻不過，現實不是遊戲，楊北辰沒有可以無敵的金身，也沒有可以複活的泉水。
若被雷劈，有死無生。
好在閃電落下的時候會伴隨強光，楊北辰借此能及時提醒辛玉衡避開雷擊。
兩側的閃電仿佛隔斷世界的高牆，路虎就在狹窄的牆隙間極限穿行。
“那是什麽？”溫炎忽然指著行車記錄儀的顯示屏，深深地倒吸一口氣，“難道是……”
“沒錯，”楊北辰苦笑一聲，“就是龍卷風。”
他們前行的左前方約一千米遠處，出現了一道直徑五百米左右的龍卷風……
然而下一秒，他們看到了兩道……三道……
楊北辰數了數，總共有六道龍卷風！
六道龍卷風沿著冥冥之中注定相遇的路徑，一邊裹著各種看不清的雜物一邊匯聚在一起，最後變成一股直徑一公裏多、時不時閃爍電光的楔形龍卷風，威力目測至少是藤田級數中的四級。
藤田級數由一名姓藤田的大學博士提出，表明龍卷風的破壞程度。四級龍卷風風速一般在67至k/h之間，可以把一輛汽車刮飛，把一幢牢固的房屋夷為平地，樹木被刮到幾百米高空。四級龍卷風的出現概率隻有07%左右，可它偏偏就出現了！
更要命的是，它正在朝高速公路移動！
“為什麽會有龍卷風！”辛玉衡吼道。
“龍卷風是雷暴氣的次生災害之一，像這種超級雷暴，有概率伴隨強烈的龍卷風。”楊北辰道，“快，要是被卷入裏麵，我們全完了！”
“最高速了！”辛玉衡回道。
高速公路外圍遠處有一片村莊，村莊裏房屋的磚瓦被龍卷風的吸力剝離，一片片飛上空，就像是毫無重量的紙屑。當龍卷風邊緣接近房屋時，整棟屋子被連根拔起，轉了兩圈後被吸入中心瞬間沒影。
忽然，龍卷風底部出現幾道火花，似乎是摧毀了電線或是管道一類的設施。
幾秒後，龍卷風的底端和中段冒出多處火苗，可能是村莊設施起火或是閃電劈擊引燃了管狀氣流內的可燃物。火苗以燎原之勢迅速蔓延，不久之後，楔形龍卷風變成了火龍卷！
火龍卷所過之處，村莊化為廢墟，大地陷入燃燒。
此時，路虎已經駛入龍卷風移動路徑，側麵正對火龍卷。
高速公路邊緣的指示牌劇烈搖晃，就像弱不禁風的樹苗。
突然，一塊寫著“五羊市↑8k”的綠色標牌拔地而起，咻地飛向龍卷風。
“我們快要進入龍卷風的範圍了！”安琪爾的聲音裏隱約帶上了哭腔。
“不要慌，不要慌！”辛玉衡道，雙手不由自主握緊了方向盤。
越來越多的路標被拔起飛走，最左側的路麵出現了裂紋。
路虎緊急向右變道，直接開到了最右的應急車道內。
楊北辰盯著行車記錄儀，屏幕裏左半邊已經出現了一片黑影。
快啊！再快點啊！
即使是坐在車內，即使還未正式接觸，眾人也感到強烈的熱量，有種自己要被烤幹的錯覺。
最後，路虎一路猛衝，脫離了龍卷風的移動路徑，衝進前麵的隧道裏。
在他們身後百米左右，電閃雷鳴的火龍卷刮過路麵，眾人的雙耳仿佛悶堵了一般回蕩著嗡嗡的低鳴聲。
“快看看後麵，我們安全了沒有！”楊北辰喊道。
辛玉衡吧行車記錄儀切換成後攝像頭，一片灼熱的紅色刺入眼簾。
火！
龍卷風上纏繞的火焰，沿著隧道灌了進來！
火焰的速度快得出乎意料，很快就追上路虎的車尾！
辛玉衡不敢放鬆手腳，緊緊踩著油門。他怕自己稍微一鬆，車速就會下降，路虎就被火焰吞沒。
兩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二十米……
路虎衝出隧道的數秒之後，一大團火焰從出口噴湧而出，然後沿著山崖卷向四周，仿佛張開雙翅仰起頭的鳳凰。
“擺脫了嗎？”安琪爾回過頭，心有餘悸地道。
楊北辰道：“不知……”
突然，他看到，隧道上方，出現了一團黑影。
火龍卷改道了！
“不是吧？我一沒欠債，二沒渡劫，為什麽要追著我不放！”辛玉衡喊道。
山上的樹木連根拔起，在半空中被引燃，接著又被閃電劈成兩半。剛才還完好的隧道裏也傳來轟塌聲，徹底堵死路虎的回頭路。單體雷暴雲帶著火龍卷越過丘陵，沿著高速公路追向路虎。路虎身後，一截截道路或是被雷電劈碎，或是像扯斷的布條般被龍卷風吞噬。
“現在怎麽辦？”溫炎問道。
“強對流氣一般不會無限持續，隻能在它結束前盡量跑快點。”楊北辰道。
“你得很對，前提是我們的油箱自帶無限汽油。”辛玉衡道。
楊北辰看了一眼儀表盤，代表油量的格子已經少了三分之二。
“不要減速！”楊北辰道，“減速我們就會死！”
“不用你！”辛玉衡道。
火龍卷和路虎的距離不斷拉扯，無數殘破路段和指示牌被甩向路虎，辛玉衡在時速近兩百公裏的狀態下來回閃避，所有人都不敢話，害怕讓他分心。
大約八分鍾後，楊北辰忽然看到前方空出現了分界線。
一側是電光頻閃的雷暴雲，另一側是普通的灰色空。
楊北辰愣了一秒，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到超級雷暴的邊界了。
辛玉衡也發現了這一點，大喊一聲“衝啊”，路虎疾如閃電般，帶著呼嘯的風聲，在即將進入火龍卷的吸力範圍前衝出了雷暴雲區域。
十多秒後，楊北辰才敢回頭張望。
火龍卷在抵達雷暴雲邊緣時再次改道向右，而且有逐漸減弱的趨勢。
“終於……”楊北辰癱在椅子裏，長出一口氣。
辛玉衡也整個人放鬆了下來，逐漸降低車速，大口喘氣。
“好樣的，辛苦了。”楊北辰拍拍辛玉衡的肩膀道，“剛才刮過的指示牌裏，有一塊寫著前方六百米處有下一個服務站，我們在那裏停一下，好好調整一下狀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