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1E02 臨時據點
楊北辰艱難地挪開胖男人,從地板上坐起,檢查自己的傷勢。
他居然奇跡般地沒有受傷。
背部的劇痛還沒有散去,不過摸起來應該沒有傷筋動骨,隻是單純地撞擊引發的痛感。
檢查完傷勢後,楊北辰無聲地望著胖男人。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護著我?
車窗外,雪花漸密,氣溫不知不覺下降了很多。
楊北辰在車內,底下墊著一個倒黴蛋,沒有直接接觸積雪的地麵;身上有胖男人護著,相當於蓋著一床棉被;再加上不遠處有燃燒的汽車殘骸提供熱源,所以他很幸運地保存著不少體溫。
楊北辰遲疑了一陣,在胖男人身上掏了起來。
一張身份證,一本通訊錄,還有那塊打算送給他女兒的懷表。
“張忠烈……”楊北辰念著身份證上的名字,看著胖男人,“張先生,謝謝你……”
如果不是他最後的舉動,也許在自己昏迷期間,由於體溫降低,導致身體機能受到損傷,根本就沒有機會醒過來。
“咳咳……”
楊北辰咳了兩聲,望著張忠烈的遺物。
“你的禮物,我幫你轉交給女兒吧。”楊北辰低聲承諾道,將懷表收進自己口袋裏。
至於剩下的東西……
楊北辰想了想,還是一起收了過來。
他需要張忠烈的身份證,以便在找到他的女兒時,多少能證明自己認識他父親——如果一麵之緣的接觸也能算認識的話。
他需要通訊錄,才能找到張忠烈女兒的聯係方式。
楊北辰從亂七八糟的車內找到自己的雙肩包,將張忠烈的遺物放了進去。
“好冷……”
楊北辰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他蘇醒之後,車外的寒氣源源不絕地灌入,讓他的體溫開始下降。無論楊北辰以後打算做什麽,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保證取暖。
楊北辰稍稍打量了一下周圍,他現在在一座高約五米的橋下江灘上的後半截大巴裏,前半截大巴與其相對,距離在五米之內。
大巴西側六米外有一輛燃燒的卡車殘骸,所幸他乘坐的大巴是電力驅動,所以不會出現油箱漏油引火上身之類的事。
大巴東三米左右則是緩緩流動的江水。江寬約四米,兩側是坡度在五十度左右、高度不低於五百米的山崖。
楊北辰在目前沒有任何工具的幫助下,想要回到橋麵上簡直難如登。
所以,他隻能就地取材。
趁著還能動,楊北辰先拆下大巴的蓄電池放到車廂最內頭,然後從江灘取了石頭在斷口附近地板上圍成一個圈。為了保證火不容易被風吹滅,他對了三層石頭,形成一個中空的圓台形。
接著,他一邊著“抱歉,借用一下”一邊從周圍死者的身上與敞開的行李箱裏尋找可燃物,最後隻找到六本書和幾疊紙質文件。
楊北辰拿起一本書,撕下書頁,扔進石頭圍成的圈裏,然後伸手試了試外麵的風與溫度。
手背肌膚頓時感到寒意刺骨。
很冷,但還能忍一下。
幸好自己一直保持冬泳的習慣,身體的抗寒能力比起別人要強上那麽一點點。
楊北辰東張西望,走到前半截大巴內,先是戴上司機的手套,接著拔出司機身體上的金屬管。隨後,他回到自己的臨時據點,撕了幾片死者衣服的碎布纏到金屬管一端,再把從別人行李箱裏掉出來的瓶白酒澆到布團上。
一根簡易火把,成了。
楊北辰離開大巴,來到燃燒的卡車殘骸前。
他蜷縮著身體,將金屬管伸進火裏。
一股熱量沿著金屬管傳遞到他手心,進而鑽進他體內,雖是杯水車薪,但也確實驅散了他一點點寒意。
接著,布團燃起火苗,火苗逐漸變大。
趁著火還未滅,楊北辰用手護著火把回到石堆前,點燃石堆裏麵的書頁。
楊北辰急忙繼續撕書,往火堆裏加料。
火苗蹭地一下漲起來,濃烈的暖意裹住楊北辰的身軀。
或許是由寒入暖的瞬間太舒適了,楊北辰產生了一絲倦意。
不,現在還不能睡!
由於車禍的緣故,大巴內很多設施都已鬆動。楊北辰借助車內的多功能消防錘,沒有費多大力氣,便拆下好幾塊座椅的坐墊,擋住碎裂的車窗。隨後,他又跑到前半截大巴裏,將在撞擊中脫落的半塊門板挪到自己火堆前擋風。
做完這些後,後半截大巴變得相對封閉,寒風不再從每個缺口往裏灌,讓車內能夠保存一些溫度。
楊北辰休息了一會後,轉頭望向車內的屍體。
包括張忠烈和墊背的無名倒黴蛋在內,後半截大巴內總共有十具屍體。
楊北辰不希望自己的臨時據點周圍有屍體,誰知道會不會滋生什麽病菌呢?
“各位,對不起了……”楊北辰道。
他將屍體身上能脫下的衣服脫光後,把他們一個接一個拖進燃燒的殘骸裏。
接著,他又如法炮製,將臨時據點周圍的屍體全部淨身後火化。
屍體身上脫下來的髒衣服,被他用作維持火堆的燃料。
做完這一切後,他回到臨時據點內,坐在火邊,拿出張忠烈的通訊錄與自己的手機。
通訊錄的扉頁,貼著一張張忠烈年輕時身著軍裝的照片。
忽然,楊北辰懂了他為什麽會保護自己。
保衛人民是軍人的職責之一,哪怕已經退伍多年,深入骨髓的本能讓張忠烈在災難發生的那一刻,下意識地護住離他最近的楊北辰。
楊北辰默默敬了一個禮。
接著,他翻閱通訊錄,裏麵分了三類人——戰友、商務和親人。
親人那一行隻有兩個名字,和他同姓的隻有一個張韻。
看上去,似乎就是他女兒?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楊北辰撥通了名字後麵的號碼。
然而,電話裏隻有斷斷續續的雜音。
楊北辰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沒有網絡,也沒有信號。
他又試著撥了一下報警求助電話,發現也根本打不出去。
楊北辰眉頭一皺,看來情況比他想象得更加嚴峻。
通常而言,像幺幺零之類的緊急號碼無法撥通,最大的可能便是手機無法和基站建立聯係。他現在處於兩山之間的江灘上,又是風雪氣。先不提荒山野嶺內有沒有基站,就算附近有,也因為地形與氣的緣故導致聯係障礙,讓楊北辰的手機陷入真正的“無信號”模式。
楊北辰懊惱地收好手機,又瞟了一眼附近的鐵橋。
鐵橋上沒有任何動靜。
楊北辰記得來路上並沒有村戶,如果鐵橋上還有其他幸存者,隻可能躲在自己車裏。
自己的臨時據點在鐵橋的視野可見範圍內,剛才來來回回那麽多趟,卻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也沒有看到任何人。那麽慘烈的車禍,總會有人或傷或死。傷者不可能不發出痛呼聲,死者的同伴也不可能不發出悲嚎聲,這是人類的本能。
因此,楊北辰隻能做出最糟糕的推測——
除他之外,無人幸存。
換言之,從現在開始,楊北辰與外界的聯絡,徹底中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