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最親愛的姐姐
樓浩東這才發現她的情緒好像很不對勁,她雖然看起來滿臉正常,但這偏偏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她就這麽看著一個人,明明是平靜的,可你就是能從她骨子裏嗅出那股絕望而又痛苦的氣息,她的眼神裏到處都透著一股毛骨悚然,幾乎隻要你哪裏惹到她,她的情緒就會徹底泄堤,直接就拿著她手上的那把水果刀一刀給你封喉。
樓月舉著那把水果刀,輕聲道:“說完了嗎?”
她的眸色有些深,“樓浩東,你搞搞清楚,我花這麽大代價弄來這些錢不是讓你來跟我說這些話的,如果你再敢糾纏我,反正我什麽都沒了,我一定不介意和你同歸於盡。”
“先調查一下,你喜歡那種死法,提前告訴告訴我,嗯?”
樓浩東被她的眼神看到發麻,好久,他才迫不及待的摔門而出。
走出很遠,樓月還聽到他在樓道處罵罵咧咧,“臭娘們!”
“瘋子!”
“瘋女人!”
“你他媽真是瘋了!”
“……”
樓月心冷冷直笑,今天有這麽多人叫她瘋子?
她是瘋了啊,可不就是瘋了嗎?活生生的,被你們這些人給逼瘋了啊!
偌大的房子裏沒有一個人,時鍾滴滴答答的流著。
“哇,冰淇淋啊!”
“是啊,就知道你喜歡,小傻瓜,快吃吧。”
“你從哪兒弄來的啊?”
“跟上天求來的啊,英俊的王子尋這麽個寶物給他心愛的公主,不是很尋常嗎?”
“月月,等你吃完,我就帶你回家?”
“忍一忍,馬上,就帶你回家,帶你回家啊?來,讓我吻吻。”
樓月雙目失焦的視線緊緊盯向某處,突然,她就像情緒徹底泄了堤一樣,“啊!啊!啊……”
她像是再也抑製不住一樣,瘋狂的大叫著,一腳操起旁邊的凳子,開始狠狠地砸著這個家僅有的那幾樣東西。
茶幾被她猛地踹翻,再用凳子砸個稀巴爛,電視被砸爛,花瓶,廚具,碗筷,通通都像跟她染了仇一樣,她幾近瘋狂的砸著它們,滿目通紅,聲嘶力竭!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她都幾乎把他們當成了那些全部傷害過她的人。
去死吧,去死吧!
通通,通通都去死吧!
她不會放過他,她不會放過他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整個房子都被她給砸得一片狼藉,她像發泄完所有力氣一樣,絕望而又痛苦的看著這個亂七八糟的地方。
樓月喘著粗氣,她靠著牆壁緩緩蹲下來,她真的好痛,好累,好痛苦!
全部的淚都已經被她流光,她已經沒有眼淚流下來,她還哭得出嗎?整個眼睛,她整個眼睛被人生生剜出來了。
她知道自己一定不能放過他,一定不能!
可她好絕望,好痛苦,被他傷過的那個地方就像鑽心的疼,她好想大叫,但嗓子啞啞的,張了張嘴,卻沒有一點聲音發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她已經麻木了,好像隻要這樣抱住自己,隻有這樣抱住自己,她才會好一點,才不會那麽難受!
她就這樣孤獨的抱著自己的膝蓋,天從亮到黑,她也沒有站起來。
一直到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她也沒有抬頭,隻眼睜睜的看著有一雙白色球鞋出現在她眼前,有個少年蹲了下來,溫柔的嗓音叫住她,幹淨清秀的臉上滿是關心和驚愕,“姐……”
“你……你怎麽了?”
樓月有片刻的失神,好久,才微微抬頭,紅著那雙發腫的眼睛睜眼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
兩個人目光交觸的刹那,她瞳孔一縮,幾乎是立馬就把頭低下去,好像不想讓他看到她這幅狼狽的樣子。
她是姐姐,從小到大,都是要保護弟弟的姐姐。
這麽狼狽,這麽狼狽,能保護到誰呢?
她不過隻抬起頭幾秒,可樓緒還是很清楚的就捕捉到了她眼神裏散發出的絕望和孤寂,他的聲音裏滿是緊張,“姐,你哭了?!”
樓月捏著嗓子,鼻子有些發酸,“我沒有。”
“你有!”樓緒很肯定的道。
房裏一片狼藉,樓月一身狼狽,樓緒好像突然意識到什麽,聲音陡然間增高,跳起來怒道:“是他對不對,是我爸,他又欺負了你對不對?!”
樓月搖頭,邊搖頭她的眼淚就邊掉,“不是,不是……”
怎麽會是他呢,比起樓浩東,其他人傷她的,太深了,太深了!
樓緒卻根本不信,他攥緊手中的拳頭,“不,是他,就是他,我去找他,我去找他!”
樓月止不住的搖頭,扯住他的校服衣角,聲音沙啞的含著哭音道:“不是,真的不是啊!”
樓緒眼睛都有些發紅,他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從小到大,樓月在他麵前都是堅強的,他從來沒看到她會哭成這個樣子。
都沒有發出什麽哭泣的聲音,可眼淚就是一滴又一滴的掉下來,像泄堤一樣的掉個不停。
他的眼睛仿佛都被這些眼淚刺痛,他開始近乎慌亂的用手去接,一滴一滴的,幾乎每一滴都灼得他手心發疼。
樓月怎麽會看不到他的這個動作,她晦暗的垂下眼,心髒忽然開始不可抑製的發疼。
她一邊掉,他就一邊接,仿佛想將她所有的痛苦都攬入懷中。
樓緒的聲音也跟著痛苦起來,“姐,姐,有人欺負你了,對不對?”
他知道一定是有人傷害她了,一定是!
樓月幾近絕望的捂著自己的臉,仿佛這樣一捂,就可以徹底隔絕掉所有外界如洪水般湧來的痛苦。
她壓抑著哭音道:“沒有,真的沒有,小緒啊,姐姐肚子有點難受,不能動,你能背我到房間讓我睡一覺嗎?”
樓緒近乎顫抖的半蹲下來,他的手心全是被她潤濕的眼淚,“好,上來。”
樓月抬起那張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臉,像終於找到個依靠一樣,俯身趴在了他那瘦弱的肩膀上。
明明客廳離房間不過幾步路,樓緒卻走得異常沉重,他的心口就像有一個不明真相的大石頭,生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她實在太輕了,輕得幾乎一陣風就可以將她吹起來。
樓緒記得,好小的時候,她也是像這樣背著自己的。
那時候他剛學走路,短短的一截路,自己卻顫顫巍巍的總是摔跤,每次摔得鼻子痛屁股也痛的時候,第一個心疼衝上來的不是秦婉,反而是她。
她那時候才比他大多少啊,不過幾歲吧,卻像個小大人一樣,她拍著他小手,用手帕細心的擦著那上麵的灰塵,用很稚嫩的軟糯童音說:“阿緒,姐姐背你,姐姐背著你走好不好啊?”
就連秦婉都說,她實在太寵他了,就這麽一個弟弟,她簡直快把他寵上天了。
他那時候也很黏她,學校組織寫家庭作文的時候,別人都寫的是“致我的爸爸”,“致我的媽媽”,隻有他一個人寫的是“致我最親愛的姐姐”。
我最親愛的姐姐……
最最親愛的姐姐啊!
你為什麽要哭?
樓緒眼睛就像蒙了一層薄薄的霧,她的房間還是和她走的時候一樣,樓緒每天都要替她打掃一遍,幹幹淨淨,整整潔潔,像極了她這種清淡的個性。
樓緒輕輕的把她放在床上,俯身給她蓋好被子,“姐,睡吧。”
樓月的眼睛一直都是閉著的,她的睫毛都在發顫,她沒有回答,隻微微側過了身子,背對著他。
樓緒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瘦弱的後背,少年的嘴角微微的抿起,好久,才起身,悄悄的帶關了門。
可就在他準備將手從門把上放下來的時候,他卻微微一頓,這……
他怔怔的看著手心上那抹他不知道從哪兒蹭到的紅色發呆。
那抹紅色好像有千斤重,好久,他才敢鼓足勇氣用指尖在上麵輕輕摩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