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這段緣,已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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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徹底暗下來之時，牛群終於趕回了村莊。
在村口，一個頭發灰白，時而咳嗽的農村婦女在那裏等待著。
當她看見牛群的時候，那張有些病態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劉塵看見這個婦女，立刻從牛背上跳下來，笑嘻嘻的喊道：“娘！”
等他走到跟前，那婦女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另一隻拍打在他背上，叫罵道：
“給你說了天黑之前必須回來你不聽！啊？你父親怎麽死的你忘了？”
打著打著，那婦女眼淚也落了下來。
突然，她鬆開劉塵的耳朵，劇烈的咳嗽起來。
劉塵立刻關切扶住她，劉小靜也急忙從另一邊將她扶住。
“娘，我再也不會回來晚了。”劉塵自責的說道。
那婦女這時才微歎一聲道：“唉，塵兒啊，娘可能時日無多了，以後你可千萬要記得準時回來。”
“娘，不會的，你還得看著我和小靜成親呢！”劉塵有些哽咽的說道。
對於他娘的情況他是知道的，根本沒有治好的可能，就算把家裏的牛都賣完也治不好。
那婦女臉色焦柔的看向一旁的女孩兒，開口道：“以後你可要好好管住這小子，夜裏隻有村莊中才是安全的，當初他爹就是因為走了夜路，連完整的屍體都沒留下……”
小靜也哽咽道：“娘，別說了，以後我們不會回來晚了。”
劉塵也沉默著，他還記得自己人生中最黑暗的那一天。
他父親出門辦事遲遲沒有回來，直到深夜，他家裏的上一代狗王拖著他爸的半隻手跑了回來。
剛回到家裏，那條已經傷痕累累的大黑狗也死去了。
如果不是為了將給家裏送個念想回來，可能那大黑狗都跑不回來，因為它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肉了，內髒都在往外冒……
想起這些，原本幸福感滿滿的劉塵，隻感覺自己心中壓抑無比，此刻他真渴望自己厲害一點，能永遠保護好母親和小靜。
三人相互依偎著往家門處走去，一路上連一個人都沒碰到。
一到夜裏，所有人都很自覺的躲在家裏，連屋外都不敢多呆。
等回到家裏時，大狗們已經把所有牛都趕回了圈裏。
劉塵把圈門鎖好後，突然感到後方傳出一道刺骨的寒意，他猛然轉頭，又什麽都看不見。
他隻感覺黑暗裏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隨時準備將他撕碎。
驚恐之下，劉塵趕忙跑回屋裏，母親做的樸素美餐的香味，才讓他微微安心。
有些驚懼的在回頭看了一眼黑夜，他立刻將門關上，走到桌邊坐下，端起小靜給他盛滿的飯，大口吃了起來。
……
從那以後，劉塵再也沒有晚回過一次家，每天都準時在日落之前回到家中。
似乎也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讓娘親放心了，他娘的身體日漸恢複，雖然沒有完全好轉，但也比之前要好的多。
一家三口就這樣維持著樸素的幸福，一直到半年後，劉小靜年滿十六歲那天。
這一天不僅是小靜的生日，也是他和小靜的婚禮。
一大早，天色剛完全明亮，他娘親就忙活了起來，去挨家挨戶請人來幫忙操辦婚禮。
劉塵自己也起得很早，在一群大黑狗的簇擁下，他磨刀霍霍向肥牛。
今天是他的大日子，自然要宰上一頭大肥牛才行。
等村民們都趕來幫忙後，這場婚禮就開始緊鑼密鼓的籌備起來。
一直到偏下午一些，婚禮才籌備完畢。
由於夜裏大家都不敢出門，所以下午就開了宴席。
在宴席上，劉塵喝得伶仃大醉，醉的連路都走不穩。
最後還是一群兒時玩伴把他扶進了洞房，此時天色已經漸暗，村民們都紛紛散去，各回各家。
劉塵剛進洞房，連紅蓋頭都沒來得及掀開，就倒在床上打起呼來。
劉小靜服侍他躺好後，就一直蓋著紅蓋頭坐在桌邊等他醒來。
……
深夜，劉塵緩緩醒轉了過來，他用力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感覺那種頭痛欲裂的感覺又再次襲來。
就當他剛想轉頭去看小靜時，卻被自己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他眼前哪裏還有什麽嬌妻婚房，他的婚房已經倒塌，隻留下他一人獨自坐在露空的床上。
震驚的劉塵一邊強忍著偏頭痛，一片顫抖的爬起來，連滾帶爬的往外爬去。
“噓~！”他竭力的打著口哨，卻沒有看見任何一條大狗向他跑來。
驚恐的劉塵都快哭出來了，不斷在夜色裏環顧，向一個被遺棄在黑暗中的孩子。
突然，他聽見了一道細若遊絲的嗚咽聲！
他急忙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很快，一群大狗出現在他眼前。
不過這群大狗都已經死去了，而且死狀淒慘！屍體大多不完整。
他聽見的嗚咽聲是正是那條最大的狗傳來的，劉塵爬到它旁，發現它已經隻剩下半個身子了，下半身完全消失不見，內髒都流了一地。
大狗的眼睛也瞎了，不過似乎它感受到了劉塵的到來，想動卻又動不了，隻能不斷微弱的嗚咽著。
看著大狗的慘狀，劉塵的眼淚瞬間就繃不住了，眼淚鼻涕不斷往外噴湧。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把手伸向大狗，卻又不知道該摸哪裏，它一身的傷口，摸哪裏應該都會很痛苦的吧。
最終，他把顫抖的右手伸向大狗的嘴角。
大狗感受到那隻手後，竭盡全力的伸出那根滿是鮮血的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隨後，舌頭垂落，氣息消絕，黑狗徹底死去，再無一點動靜。
“不！小黑！”劉塵痛苦的一把抱住死去的大狗，眼淚止不住的流，身體瘋狂顫抖著。
但這時，他的偏頭疼又傳來了，痛得非常厲害，他甚至都開始用拳頭砸自己的太陽穴，力道之大，都能聽見一陣陣‘嘭嘭’聲。
當偏頭疼有所緩解後，他立刻鬆開了死去的大黑狗，開始尋找自己娘親和妻子的身影。
他不斷在夜色中奔跑喊叫聲，聲音顫抖，身體也在顫抖。
不知是酒勁未去還是頭痛所導致的，他跑起來的時候，四肢都有些不聽使喚，跑幾步就會摔倒一次。
他的叫喊聲沒有得到一點回應，夜色籠罩下的村莊一片死寂，每一間屋子都變得破碎不堪，血跡更是到處都是。
一路跑來，他已經看見了不少熟人屍體。
不過此刻他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他腦海裏隻有兩道身影，身體虛弱的娘親和滿眼都是自己的小靜。
“娘！小靜！你們到底在哪裏啊！”劉塵都快瘋魔了，他隻感覺此刻自己的心痛已經超過了頭痛。
痛到快要不能呼吸，痛到不知疲憊，不知皮肉之痛。
縱使全身都摔得破破爛爛，血跡斑斑，劉塵依舊在瘋狂的亂跑著。
“娘！小靜！”
黑暗中，再無其他的聲音，隻有劉塵的逐漸沙啞的嘶吼聲。
……
在黑暗中已經跑了不知多久，劉塵跑到了廣闊無邊的大草原上。
此刻天空中一點烏雲都沒有，一輪血月掛在半空，暗淡的血色光芒照耀在草原上。
劉塵依舊在嘶吼著，不過他幹啞的嗓子已經幾乎喊不出聲來。
他竭力叫喊的時候，隻能從喉嚨裏迸出一點點鮮血。
劉塵感覺自己好累，他真想就這樣倒下去，再也不爬起來，但那兩道身影卻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讓他都不舍得倒下……
突然，極度疲憊虛弱的劉塵感受到了一陣刺骨的寒意。
這感覺，那那天晚上的感覺！
他立刻反應過來，顫抖著緩緩轉頭往自己斜後方看去。
轉過頭去時，眼前的場景讓他當場噴出一大口血來，身前地麵都被染紅。
劉塵當即跪倒在地上，腦袋砰砰的磕在血泊裏，嘴裏想喊卻喊不出聲來。
他在求饒，他想讓黑暗中那兩道看不清晰的身影，放過那兩個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女人。
劉塵身前的黑暗中，兩道龐大的身影手中，一手一個捏著的，正是他的娘親和妻子！
“不，不要，塵哥快逃！”
“塵兒快逃！娘求你了！”
兩個女人也聲嘶力竭的叫喊著，她們兩個都已經失去了雙手。
是被那兩個捏著她們的怪物活生生咬掉的！
劉塵仿佛聽不見她們的聲音一樣，一直滿臉血水的磕著頭，希望能起到一點點的作用。
然而，就在他抬頭的一瞬，他看見了一個更讓他絕望的場景。
那握住劉小靜的怪物，張開了自己的血盆大口，而他的目標，正是劉小靜那顆還紮著大紅花的頭.……
“不！！！”劉塵終於喊出了聲，連帶出來的是喉嚨中的一大團血液。
他立刻爬起身來發瘋似的衝向那怪物！
然而，當他衝到怪物近前時，他看見劉小靜的頭消失在了怪物的嘴裏。
血液瞬間迸濺了他一臉。
劉塵瞪大了雙眼，如同癡傻了一般站在原地，連呼吸都停止了。
下一瞬，又一灘血液迸濺到他臉上，正是另外一個怪物咬碎他母親頭顱所迸出的血液。
劉塵一動不動，臉上是痛苦與絕望同存的表情，此刻他身上已經密布血液，既有他自己的也有他娘親和妻子的。
“嘎吱嘎吱！”
兩個怪物就這樣當著他的麵，大口大口的咀嚼著他娘親和妻子的屍體。
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
可怕的血肉骨骼碎裂聲在夜色中響起。
突然，兩個怪物警惕的往後一蹦！
它們眼前那個男人的體內，正有一個可怕的靈魂在覺醒！
兩個怪物將殘屍扔掉，仰頭怪叫起來，頓時，黑暗中開始鑽出一道道怪物身影。
劉塵依舊一動不動，但一股可怕的威勢正在從他體內往外擴散，他那雙絕望的眼睛中，兩道詭異的雷霆印記浮現。
這些怪物不斷從黑暗中出現，漸漸占據了整片草原。
數量達到一定程度後，這些怪物開始不安的吼叫起來，看向劉塵的眼神也越發暴虐。
“吼~！”
伴隨著一聲怪叫，這些可怕的怪物瘋狂撲向劉塵，瞬間就將他淹沒。
在一團黑色怪物組成的肉堆裏，突然閃過一陣白光。
“轟隆~！！！”
驚天動地的雷鳴聲爆發！
那擁擠在一起的怪物群瞬間崩碎，漫天血肉還沒來得及落地，就已經被一條條粗大的雷弧擊碎湮滅。
“劍蕩天地！！！”一道殺意濃鬱到極致的聲音從雷暴中央響起！
無數可怕的劍光瞬間爆發，整個天地都在接受劍光的洗禮！
所有怪物瞬間全部崩碎，腳下草原也瞬間消失！
甚至連天空中灑下的血光，都被蕩平！
整個世界再度淪入黑暗中。
在這黑暗裏隻有一個光源，正是一個如同雷神般站立的男子，他身上不斷迸發出一條條毀天滅地般的雷霆，手中寶劍更是熠熠生輝，讓人無法直視。
“考驗結束了嗎？”
在久久的沉默過後，嬴塵嘴裏傳出了一句話。
話音剛落，整個世界瞬間崩潰，天空中那團血月也立刻消失。
那座眼熟的大殿出現在嬴塵身前，他前方正站在啟靈等人。
啟靈雙手後背，眼神毫無感情的直視著嬴塵，好像在等他接下來的動作。
嬴塵卻沒有什麽出格的動作，緩緩將斬道劍收回劍鞘內。
啟靈立即眉頭一皺，不過很快他緊皺的雙眉就舒展開來，嘴角微不可查的露出一絲笑意。
嬴塵沒再看他們，走向一旁的桌子，端起一個酒壇。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開始將酒壇中的仙釀往地上倒。
其他人都無感，隻是那老者啟賦露出可惜神色，卻又沒有開口說話。
嬴塵倒下四分之一的酒後，就停下開口道：“娘，我敬你。”
隨後他繼續倒，又倒出四分之一後，他又開口道：“小靜，我敬你。”
又倒下第三次，他開口道：“小黑，我敬你。”
剩下的四分之一他沒再倒了，而是端起酒壇一飲而盡，酒入喉嚨時，他眼角流下兩行清淚。
飲完壇中酒，嬴塵將酒壇一摔，悲戚的眼神恢複了明亮。
“呃……塵小子，你修煉時間短，可能還受不了這些，有什麽不滿的你就說出來吧。”
啟賦看向嬴塵，見嬴塵不說話，他又繼續道：“要不老頭子我陪你喝點兒？”
“嗬嗬，哈哈哈，老頭兒，你想喝酒就直說，別拿我當借口。”嬴塵突然笑了起來。
啟賦眉頭一皺，疑惑問道：“你不難受了？那幻境中的事可不是一般的真實……”
“他們已經死了，我也為他們報仇了。”
“無論是真是假，這段緣，已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