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起
一瞬間，所有感官調動到最高極限，慕淺回身，反手就是夾雜著淩厲氣勢一掌。對方也立即動作，上身後傾，腳下步子有些滯澀地後退，勉強退離掌風能觸及的範圍。
糟糕，一招沒能製敵！慕淺暗道一聲不好。
沒有絲毫歇氣的間隙，慕淺欺身而上，一把從從褻衣裏麵軟骨鞭，輕挽了一個鞭花。鞭身帶起風聲破空，“嗖”的一聲響，直麵擊像對方罩門。
一招一式，力求速戰速決。
軟骨鞭在慕淺手中如同有意識一般，如跗骨之蛆，緊緊盯住對方的身形變化。對方勉強躲過第一鞭，可第二鞭卻無論如何也再躲不開了。
鞭尾一纏，層層疊疊勒住對方脖頸，指尖驟然發力的前一刻，對麵的人又再度開口。
“你動手，我就叫。”生死瞬間，對方的語氣依舊平靜。
黑暗中慢慢浮現出一張無悲無喜的臉，眼睛比起慕淺的還要大上一圈，鴨蛋青的眼白在黑夜裏分外明顯。
阿言。
其實從方才第一次出聲時，慕淺就已經認出阿言的聲音。心下第一個反應是先擊倒再說。見一擊不成，就已經料到會有如此後果。
辛辛苦苦至此，絕不能在這功虧一簣。
慕淺當即收回鞭子，彎著眼賠笑道：“天黑，實在沒認出是你。你這麽嚇我是做什麽。再說，我隻是去上個茅房，哪裏要逃。”
“茅房不在這個方向。”阿言的聲音在黑漆漆的夜裏聽著格外清冷。
慕淺聞言一秒鍾都沒多耽擱，立即回應：“我是聽見這有奇怪的聲響才過來瞧瞧的，這不瞧見什麽都沒有，剛打算去茅房，你就過來了。”說著將軟骨鞭重新繞回腰間，轉身便向茅房的方向走去。
阿言沉默地看著慕淺，在慕淺踏出幾步之後，依舊是用那清冷的聲音道：“你要逃，我不阻攔，條件，帶我一起。”
慕淺聞言腳下一頓，下意識地數了數字數，十三個字。
瞬間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一聲感慨——這大概是相識以來，阿言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真的好長啊！
第二個念頭是一句疑問——一起？
一起是個什麽概念，本來一個人逃，慕淺都沒有十足的把握，更何況現在阿言的腿傷未愈，一起逃無異於將風險增大了兩倍。
這種賠本買賣，可不劃算。
慕淺挑眉看他不答言。視線與視線針鋒相對，誰都不肯先移開。
讀懂了阿言的決意，也明白對方已經窺破自己的意圖，慕淺也不多囉嗦，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憑什麽？”
“我會喊，誰都走不了。”明明是如此潑皮無賴的理由，用這清冷的語調聲音說出來，感覺就像在感歎今晚景致真好，風清月兒高。
這話確實很不要臉，偏偏如此，慕淺反駁不了。
她確信可以在三招之內動手解決阿言，但也確信阿言在這三招之內絕對喊出一聲。錯失先發良機，便步步掣肘於他人。
事到如今，慕淺隻好默認倒黴。不著痕跡地撇撇嘴：“算你狠。不過我也有條件，我剩餘的那些毒嘛……”話尾語氣上挑，顯然是等著對方接招。
聞言，阿言一點目的達成的喜悅也無，木著粉團一般又軟又圓的臉：“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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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晨光微曦，破舊的小客棧裏傳出一聲嘶啞的粗吼。
“小淺——”
聲音之大，震動了房前屋後的地麵，連同後院井裏的水都多出幾條波紋。樓上，花枝急衝衝地踹開隔壁毒醫的屋門，衣衫鬆鬆垮垮地套在肩上，也不曾梳洗，頭發亂糟糟的鬈在一起。
但還是那麽一句，美人就是美人，不梳頭不洗臉，自有雲鬢半偏新睡覺的嫵媚。
如果臉上不是如此焦急的神情的話。
老舊的房門被踹開時，發出“嘣”的一聲重響。不少還在沉睡當中的旅客被嚇醒，紛紛開門來看是什麽情況。隻是離得最近最應該醒來的毒醫卻依舊閉著眼睛躺在床上。
花枝第一眼便瞧出不對，心下一緊，趕緊跑到塌前，伸出兩指探起鼻息來，一見指下的呼吸綿長有力，稍稍呼了一口氣，轉手切上毒醫的手脈。
切著切著，花枝煙月眉一皺，從懷中摸出個小瓷瓶，拔開瓶塞，放在毒醫鼻下一晃。立杆見影，沒多大一會兒功夫，毒醫就悠悠轉醒。
一見毒醫醒來，花枝毫不客氣地一把揪起毒醫的領子，急衝衝地問道：“你怎麽被人下藥了？那個小子呢？”
毒醫不愧為千年冰山，見花枝急成這樣依舊是毫不表情，也不回答，起身披上衣服，緩緩走到桌前，伸出手撚了一把已經凝固的燭淚，放在鼻下淺淺一聞。
一股輕微但很奇異的香味。
毒醫一瞬間了然。毫無疑問，阿言下的手。
明知道自己被暗算，毒醫卻罕見地笑了，眼裏興奮的光芒大盛：“不僅是個成功的藥人，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有趣，有趣！”
花枝看見毒醫還是如此不急不慢，心上那股急火越燒越盛，恨不得直接上去揪住毒醫頷下那撮花白的胡子。
忍住動手的想法，花枝隻是在毒醫身後大吼“笑笑笑！笑個毛！人都不見了，還在笑！”
“逃不遠”毒醫轉過身來，露出誌在必得的笑容“就算那女娃功夫不錯，可那小子腿還沒好利索，至多半日就追上了。”
聽見毒醫的話，花枝急著往外走，臨出門口前道：“你向南我向北，分開追。醜話說前頭，俺不在乎什麽藥人不藥人，要是你追到了小淺必須完整給俺帶回來，少一根頭發，這回到南疆，俺可不幫你！”
語畢，火紅的身影輕巧地翻上屋簷，幾個跳躍，在屋脊上越奔越遠。
而毒醫並沒有急著奔出去，反倒是又抹了一把蠟燭，低聲喃喃：“真是寶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