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水蘇

  從毒醫麵無表情的臉上,慕淺看不出這一句下隱藏的情緒,隻能感到那鷹隼般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遊弋,如在背芒刺般使人坐立不安。


  搞不清對方問這一句的意圖,慕淺不敢貿貿然開口。一時間聲音靜止,唯餘烤熟的兔肉油脂落入火中“啪滋”作響。


  毒醫似乎也沒有等慕淺回答的打算,稍等了片刻,見慕淺不作答,低眼繼續在地上的一堆藥材裏挑挑揀揀,一邊挑揀一邊道:“幽蓮粉隻有毒宗才有,這林林總總的方子未有一味藥不是配著來解它的。”


  言下之意是無需慕淺回答,他也能斷定這問題的答案。說完這話,順手將分好的藥材用袖子一卷,行雲流水般地丟入藥罐,而地上幹幹淨淨連個藥渣都看不見


  聞言,慕淺反倒是舒了一口氣。看來毒醫並沒有打算追根到底問她的身份是什麽,又是如何中毒的。


  杜奉和青兒的話,她可記得一清二楚。小扶風合歡門誅心穀三者結盟是在毒宗境內進行的。就算毒宗沒參與此次結盟,那也表明這次結盟毒宗是默許的。


  默許就已經是一半的支持。


  如果毒醫知道了慕淺與扶風之間的種種糾葛,還不知道要出什麽樣的岔子。所以,最好能做到的就是不暴露身份。


  花枝見慕淺抿著唇不說話,以為是被毒醫嚇到了,扭頭對毒醫喊道:“喂!格老子的,你能不能客氣點!嚇著俺的小淺了!”


  說完一把將慕淺按到自己胸口上,一邊輕撫慕淺的後背以示安慰,一邊柔和的語氣哄著“沒事沒事。”


  花枝是好意,慕淺知道。但是妄加好意的結果一般隻能是災難。就好比現在慕淺整張臉被壓在花枝柔軟且豐滿的兩胸中間,呼吸都費力。


  慕淺當即想掙紮拔出臉來,可惜的是——沒有成功。


  花枝的一雙手看起來白白嫩嫩柔柔弱弱,但實際上手勁兒大的驚人。任慕淺使出吃奶的力氣,頭依舊卡在高聳的“溝壑”之間,紋絲未動。


  慕淺:“唔唔唔(放開我)……”


  “誒?小淺哭了?不哭不哭,有俺在,沒人敢欺負你。”說完花枝眸光裏憐意大盛,手下的力氣驟然加大。


  慕淺更加喘不上氣。


  沒被毒死,沒被摔死,沒被紮死,結果被一對饅頭悶死,這樣的人生,也是夠了。


  埋在花枝胸前的慕淺自暴自棄地想。


  慕淺放棄抵抗了。然後,花枝也鬆開了手。


  看著慕淺“哭紅”的一張臉,花枝嘴角微染笑意,眉眼間百媚千嬌流轉。隻可惜一開口又是粗鄙的語調。


  “小淺,這會兒心情好點了?看你剛才嚇得渾身亂顫,你看,被俺一抱,立馬不就安靜了?”語氣裏有濃濃的邀功意味。


  慕淺:“……”


  早知道,就不掙紮了。


  慕淺看著眼前這張笑顏如花媚態橫生的臉,一瞬間覺得自己與總教山下那個缺心眼的二狗子之間,其實也沒什麽區別。
——

  喝過藥,慕淺的晚飯靠半個黑得像碳一樣的兔腿解決了。


  雖然毒醫看著一副經驗老道野宿營技術高超的模樣,不過那也就是看著。


  一隻肥嫩嫩的兔子最後烤成這樣一坨黑漆漆的碳,真的,挺不容易的。


  慕淺和花枝都吃得很少,毒醫吃得也不多。看來就算是自己烤出的成果,難吃就是難吃,這是不爭的事實。


  於是最後,這隻兔子的大半隻落入阿言的腹中。


  阿言吃得很慢,一口一口吃得慢條斯理。對比起慕淺吃上第一口時的表情,阿言的麵無表情簡直可以稱得上從容不迫。


  慕淺並不吃驚。那麽鹹的粥都喝下去了,還差這麽一坨碳?


  毒醫則表示出極大好奇,隼目在火光下映得透亮,喃喃自語著“……難不成連味覺也沒有?……有趣,有趣……”


  等著阿言最後一口兔肉入口,毒醫立刻將坐在木輪椅上的阿言推到一旁,拿出那個鼓囊囊的包裹,開始在阿言身上研究起來。


  而花枝則繼續緊緊地貼在慕淺身上,寸步不離,大有要把皮膚一寸寸黏上去的架勢。


  慕淺十分特別極其不自在。本來便不怎麽喜歡被人觸碰,此刻,花枝柔軟高聳的胸部壓在她的後背上,整個後背的雞皮疙瘩止不住地向外躥。


  不得不說,花枝長相傲人,身材亦是。該凹的凹,該凸的凸,一點不含糊。換作任何人來,無論是男是女,分分鍾拜倒在石榴裙下亦不是妄談。


  隻可惜她不是。


  呃。。。毒醫和阿言也不是。


  慕淺深知自己不能也不可能掙開這個懷抱,為了轉移注意力,黑白分明的眼珠輕巧巧的一轉,轉瞬便接起之前的話題來。


  “花姐姐”慕淺眼角笑成一彎新月,聲音甜到惹得雞皮疙瘩又起一層“那個多一味藥材是怎麽回事?”


  花枝聞言,眉眼輕闔,瀲灩生光的眸子有寵溺的笑意,抽出手來一邊漫不經心的摸著慕淺的發心,一邊道:“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隻不過多了一味理血下氣的水蘇。”


  “水蘇?”慕淺皺皺眉頭,幾乎是下意識地重複出來。


  說實話,水蘇是個什麽東西,慕淺並不清楚。雖然她自幼嚐過百毒,能輕鬆分辨一般的毒性。但歸根究底對這些藥理還是隻通曉個皮毛,其中相生相克之理於她而言尤為深奧不解,否則也不會這麽輕易地著了扶風的道。


  而這一邊花枝自然地接過話來,繼續解釋道:“小淺你是心肝不足,需補血強氣。除水蘇外的所有藥材都是相配著來解你的毒,調理血脈的。加上一小點水蘇,不足以影響藥性,卻使得藥效有所減弱。會讓你的功力恢複得慢些。”


  功力恢複得慢些?

  這句話隻在腦海裏走了一個來回,慕淺就明白了藥爾意欲何為。


  看來藥爾還是很掛念這個徒弟的。


  自己功力恢複的慢,那麽等到一個月後,自己也不是阿言的對手。藥爾留這麽一手,恐怕就是擔心在他走後,一旦等她解了毒,就會因記恨而對阿言出手。


  不得不說,藥爾的估計是對的,而且這麽做也無可厚非,甚至對她來說這種做法都可以稱得上有情有義。畢竟要替她解毒這件事他的的確確做到了。


  忽然又想起最初那些天身上每每喝完藥後身上奇癢的光景,慕淺忍不住猜測,這可能隻是服藥的正常反應,而非阿言故意所為。


  也許,她真得……誤會了阿言。


  “花姐姐,加了水蘇之後,身上會奇癢無比麽?”


  “不會啊!怎麽,你之前很癢?”


  慕淺:“嗬嗬嗬,沒有,沒有。”隨即附上敷衍的一笑。


  一定要把剛的想法當屁一樣放掉,慕淺想。


  果然阿言那小子還是一肚子壞水。


  除了再一次確認這一事實之外,她好像又多知道了些什麽。想到這,慕淺不禁去看將她摟在懷裏的花枝。


  花枝正因摟著她而浮現一臉滿足的表情,眼梢輕斜,嘴角輕挑。


  當真是眉目如畫,萬千風情。


  一個美成這樣的女人,與毒醫的關係成迷。而從剛才的種種表現上來看,醫術看起來也不低,一眼就能辨出藥方裏不該有什麽。


  如此醫術,如此容貌,江湖上竟從沒聽說這麽一道號人物。花枝究竟是什麽身份?又為什麽從來不問自己是誰?

  一根內力蹊蹺武功卻平平、指名道姓被小扶風一幹人搜尋的木頭;一個痛覺全失、身為藥爾弟子卻不冠以藥性的娃娃臉麵癱;一個容貌傾城話語粗俗、和毒醫關係微妙的抱人狂魔。


  想想看,慕淺幾乎是欲哭無淚。


  不過下了一趟山,怎麽就遇見這麽多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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