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毒醫
但事實證明,願望之所以為願望,就是因為比現實美好太多。
在這大動作不能有的日子裏,隻能靠小打小鬧來還擊。雖然沒什麽成就感。
並不是慕淺的行動不成功,而是就算阿言中招,那張萬年不變的包子臉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
比如,慕淺故意留下的那些鹹得能挑出鹽粒的飯,等晚上掀鍋再看,風卷殘雲般絲毫不剩。毫無疑問,都被阿言吃光了。
半夜隔窗聽著院子裏咕咚咕咚的喝水聲,慕淺這個心滿意足,一想到阿言那張可能會出現氣急敗壞的臉,慕淺就止不住得意。
隻可惜,等到第二天開門,她看到的卻是阿言照常提水澆草,包子臉平平靜靜,連個褶都沒有。
並且,那天晚上的藥似乎更苦了些。
真他娘的流年不利。慕淺隻能一邊撓一邊罵。
如今藥湯一日比一日苦,發癢的時間卻穩固在一盞茶的功夫。癢的程度倒是不怎麽固定,深深淺淺地變化著。
慕淺覺的自己絕對是被當成了試藥的兔子。但是這並不是最苦悶的,最苦悶的是就算這樣,她現在也不能對阿言下手,畢竟一身功力還在人家手裏攥著。唯一能讓她感到欣慰的就是喝過這藥以後,寒氣沒再發作過,就算內力依舊微薄得可憐。
就這樣“刀光劍影”你來我往了五六天,慕淺覺的如今這種策略,自己絕對會一直處於劣勢當中。自己的種種舉動,充其量隻能算上玩笑,花樣雖多,但是都不痛不癢。阿言隻有一個路子——把藥熬得苦一點,再苦一點,卻比她的有效百倍。
於是,她明智地宣布停戰,每天安安分分地曬太陽,等鳥,做飯,喝藥,撓癢。
阿言對她單方麵的休戰沒有任何反應,依舊把藥熬的其苦無比,熬出精彩,熬出自我。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到這兒的第十天。
那天慕淺皺著眉喝過藥,當晚卻出奇的沒發癢。阿言端藥來時的表情很微妙,像是帶著點放棄的意味,雖然還是麵無表情,墨瞳深沉,不知盤算著什麽。
至此,兩無紛爭,相安無事。
入夏過後,天氣越來越熱。晚上屋子裏太悶時常睡不著,慕淺就推開窗子,引山風進來,添些涼意降降溫,偶爾也透過這一方窗欞去看窗外的漫天星河。
山勢高,連星星都看地格外清楚,斑斑點點,安靜地綴在低垂的天幕上。
不知怎麽忽然就想起南木頭。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連眉間細小的褶皺在此刻都清晰起來。
分開將近有半個多月,一點音訊也無,尋蹤鳥遲遲的不出現,這讓慕淺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麵擔心著南城是不是還沒有脫離險境,一方麵又覺得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起碼她仍知道這根木頭還活著。
其實南城於她而言,也未必有多重要。如果有天與南木頭針鋒相對,她知道再不忍,她也能下得了手。知道歸知道,但依舊不希望真有這麽一天,一語成讖。
不過想來想去,也是庸人自擾。按照現在這麽個路線走法,如無意外,此後就是陽關道和獨木橋,怎麽可能還有交集。
但是就算清楚的明白,但今晚不知怎麽,腦子裏南城那張臉就是在翻來覆去的繞,惹得慕淺翻身歎了一口氣,在暗夜自言自語般低聲喃喃:“真煩啊。。”
一聲輕歎過後,窗外婆娑樹影擾得蟲鳴越發聒噪起來。
就這樣一天一天百無聊賴的過著,慕淺躺在院子裏眯眼等著尋蹤鳥報信的時候,甚至覺的那日頭都比平時移地慢了兩倍,總是要熬上許久,才落下山頭。許是有解毒的緣由,終日這麽曬著,慕淺的臉雖黑了不少,但是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利落起來,眼睛水亮亮得直泛光。
平時院子裏靜悄悄得聽不見人聲,雖說有兩個人,但是對方是阿言,和一個人無異。
無聊的受不了,慕淺就山前山後的走一走。服藥後這十餘日以來,內力不見回複多少,但經脈已經溫養回原來的七七八八,自由行動不成問題。不過就算如此,慕淺也不敢走太遠,被西樓山困得團團轉的記憶到現在還鮮明的很。
雖然不能走太遠,但是運氣好的時候,慕淺還是能碰上一兩隻送上門來山雞野兔,就地拔毛生火打牙祭,好好地祭回五髒廟。每每遇上這種好日子,慕淺覺的阿言那張死人臉都順眼了許多。
床側的牆上指甲摳出的“正”字已經畫了四個。二十天,慕淺在這裏足足呆了二十天。如今她身上的寒毒應該已無大礙,但是內力卻依舊回升的相當緩慢,至今為止也隻不過恢複了堪堪四層。
說不苦惱是假的,但是急也急不來。隻能安心地等著十天後,原地滿血複活。
現在的十天已經不如最初那麽難熬,慕淺和阿言兩個人如今秉承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則。阿言每日自顧自的澆水窩藥室,慕淺自顧自的曬太陽遛彎。中午若是她在院子,做飯自然的會捎上阿言一份,若是在外吃野味,她也就不管另外的這張嘴。
雖然從不見阿言做飯,就連吃飯的模樣也沒見過。但在她來之前,這小子活得好好的,再說餓上一兩頓又死不了人,耽誤不了給她解毒。
就在慕淺覺的剩下的這十天也將這樣囫圇過去的時候,第二十一天,山上來人,驚破一池湖水。
話說這一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慕淺死守著那把小搖椅,獨自一人在清涼涼的山風中慢悠悠地搖。阿言早早地就在藥室中鼓搗,慕淺知道,接下來的一天藥室的那扇門都將會緊掩,不會有任何人進也不會有任何出。
隻是這一次,慕淺沒有預料對。
阿言麵無表情進入藥室的一個時辰後,門霍然洞開。門開得又快又疾,發出極響的聲音,驚得原本還昏昏欲睡的慕淺一個趄趔,差點沒摔下椅子。
等坐穩了,慕淺才回身去看坐在木輪椅山的阿言。
阿言不言不語的盯著院門口的方向,眉頭皺的極深,連帶著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都變了形狀。單薄的唇抿得比任何一次都要緊,而且是越來越緊,鼓起的雪白臉頰上酒窩也越來越深。粉白的包子臉上,滿是如臨大敵的意味。
不用說,慕淺也猜到有人上山了,且來勢洶洶。
是什麽人?
心下的疑問才冒出頭,就立刻被解決——門口幾乎像是憑空出現了一個人。
看麵容是年約六十許的老頭,背脊卻挺得筆直。身著一身寬大的墨黑玄服,頭發卻是如雪的白,整齊地冠在腦後,隻在兩鬢各有一縷黑發。此刻來者表情嚴肅,因年老耷拉下的眼皮遮不住其下鷹隼般的目光。
慕淺一愣,隨即心底驚詫地炸開鍋。
沒有錯,慕淺確定她沒有看錯,來者不是別人,按理說還是本陣營的前輩——毒宗毒醫。
就是那個醫人的條件是試藥,試出什麽後遺症都不管,毒宗宗內不是宗主卻更具威望的毒醫。江湖中人,隻要提起毒宗,第一個就會想起毒醫。雖說醫毒不分家,但是能做到像毒醫這樣能將醫術和毒藥融會貫通的驚豔才絕之輩,也就僅此一號,別無他家。
慕淺最後一次見毒醫還是在三年前,當時教主領著她和小扶風兩個人先後拜訪了合歡門誅心穀毒宗,目的就是到邪門三派中露個臉,與各派掌權人和同輩的好苗子接觸接觸,先混個臉熟再說。
畢竟紅蓮教是魔門第一教,若是未來的掌門人連手下的邪門三派都不認識,這也太不成體統。
這三門留給慕淺的印象各有不同,要說最深刻的話,慕淺連猶疑都不用,直接就會確定是毒宗。
一山穀的毒草毒蟲,還有那些因試藥而被折磨的麵目全非慘不忍睹的藥人,輕的缺胳膊少腿,重的全身皮膚血肉腐爛,散發著濃重的腐臭味。
小扶風依舊是一身白衣騷包的,一把折扇搖得勤快,隻不過在經過時,不知從哪突然掏出一方帕子來,厭惡地捂住了口鼻。那雙桃花眼被熏得水亮亮的,越發像個小姑娘。
三年前的毒醫和現在看來差別不大,脊梁挺得筆直,衣服裝束幹淨整潔,比起邋裏邋遢的藥爾更像個正道人。見帶著教主帶著他們二人進來,也無寒暄,開門見山就是不苟言笑的一句:“缺藥人,這兩個我要了。”
不靠譜的便宜教主,臉色瞬間鐵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
“嗬嗬,毒醫老前輩,你真幽默……”
“我沒在開玩笑。”
“看看,不愧是前輩,講個笑話態度都這麽堅定!”
慕淺:“.……”
扶風:“.……”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