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九重
慕淺很頭痛。
對方根本不恐懼於她的威脅。這樣玩偶般的問答，就是一個死循環，純粹的浪費時間。可是慕淺，不，應該說是南城最缺的就是時間。
如今隻能先回答對方的問題，跳出這個圈子。想起來，也真是可笑，明明刀在她手裏，怎麽反而被牽著鼻子走的人是她？
想了想，慕淺回道：“我與我師兄皆來自於雲清宗，此次下山，受掌門所托，來謁見藥爾藥前輩，如今我師兄卻被。。被人重傷，請求藥爾前輩出來救治。”
一段話雖短，慕淺在短短幾秒內在心底盤算了好幾遍。首先，搬出來雲清宗的名頭，表明我等來者沒有惡意，且師出有名。至於把南木頭說成是不知何人所傷，是怕對方害怕事情敗露，起了斬草除根之意。
雖然現在主動權在她手裏，但是若對方執意不說，就算她真得殺了她，也是於事無補。
除此之外，慕淺也在擔心，對方是否會相信她這半真半假的說辭，尚未可知。尤為這麽客氣的說著，劍刃卻還分毫未動的架在人家脖子上，。
少年聽完，沒有回答，也沒有表情，依舊盯著慕淺，盯得慕淺心裏一陣陣的發毛，但麵上仍然保持著鎮定。
少許，少年開口，淡淡的吐出兩個字：“不在。”
“那在哪裏？”慕淺趁熱打鐵的追問道。
少年再度沉默，慕淺繼續重複問著：“那在哪裏？”
少年毫無預兆的皺起了眉，這還是自剛才以來少年的第一個表情。眉頭皺成一個“八”字，圓圓的包子臉上酒窩深出了一個小坑。
少年再度開口，這次連同聲音都有了情緒，用著不耐煩語氣說：“你很煩。”
“煩”字落下的當口，左手也順勢而出，抓住劍刃，迅速將脖頸從刃下撤離，速度之快，轉瞬間隻餘下一片衣袖殘影。同時，右手也順勢而出，直逼慕淺胸口。
掌速雖快，但是在慕淺眼裏，如同常速無異，畢竟當年，教主可是逼她盯著蚊子看了整整三年，直到她能夠準確無誤看到蚊子每一次翅膀的煽動。
但是問題就出現在這裏。雖然眼耳力依舊敏銳，但是腦子反應的過來，被寒氣侵蝕的身體虛弱的跟不上步調。
換言之就是，慕淺現在隻能眼睜睜看著少年的手一寸寸的逼向自己的心口，卻隻能傻傻站著束手無策。
不行，慕淺在心底警鈴大作，這一掌下來，不是半死就是重傷。慕淺知道少年的武功不錯，自己絕對沒有勝算，隻是沒想到這拚盡全力對的背水一戰落敗的這樣快。
真的要死在這裏了？隻是，這樣的關頭，慕淺的腦海中，卻忽然浮現出教主一向滑稽的臉上那個，隻出現過一回嚴肅表情。
紅蓮教有內功心法，其名為“噬魂訣”。前三重，單憑著六字口訣“人無心，殺有道”，和一條又一條死在自己手下的人命累成的。
慕淺在通過試煉被選為紅蓮教聖女最初的那些日子裏，經常會疑惑於，為什麽最後活下來的是自己。比她武功強的人，比她算計還要厲害的人，不是沒有，但是她們都死了，甚至有的連收屍時肢體五髒都收不全。思來想去，慕淺還是找不到答案。
但是在教主告訴人無心，殺有道這幾個字的時候，她忽然就懂了。最早領悟到“人無心”的人，是她。
那些比她武功強的人，比她算計還要厲害的人，即便殺了多少人，她們還是沒有做到“無心”。她們中有的人會恐懼死亡，有的還肯對他人保留這心底的一絲柔軟，隻有她不同。
她隻知道，爭得過，有東西吃。爭不過，就會死。沒什麽可考慮的，也沒有什麽可猶疑的。就像是人該有的魂魄感情都被吞噬的一幹二淨。
此後，慕淺的武功一日千裏，十三歲至噬魂決第八重。教中一脈上下，除教主外，無人能出其右。
然後，十三歲至十七歲，再無長進。
慕淺去問教主的時候，教主沉著表情，摸著她的頭，緩緩道：“噬魂訣第九重的口訣乃是“殺無道，人有心”。僅一字之差，卻使得紅蓮教多少人止步於此，與教主之位失之交臂。也是，習慣了殺人而無心了十幾年的人，再怎麽讓他有心。”
“慕丫頭啊，有朝一日，也許你會突破這一層心境，也許永遠不會”然後教主抬起頭不再看向她，近乎是在喃喃自語般的低聲輕歎“若是可能，還是不要明悟才好。。。”
慕淺當時沒有放在心上，她的人生目標隻是吃吃喝喝，沒打算武功高到獨步武林。依她的想法，第八重也挺好，不受重任，也不受欺負，吃得好喝得也好，山水任逍遙，再自在不過。
隻是沒想到，後來啊，她會遇到一根木頭，和她說說話就會臉紅，腦子也不靈光，一天到晚，總是在憨憨地笑，十足十是一個被俠義精神洗腦的傻子。
但是，也是這根木頭，對她說，我想和慕姑娘你過一輩子，不是責任，是想。對她說，你是我未過門的妻，自當生死與共，榮辱與共。
要躲，一定要躲開。慕淺在心底大聲呼喊著，南木頭的命還等著她來救，她不能把自己交待在這裏！
心思定下的一刻，慕淺本已殘破不堪的經脈一瞬間被從丹田出湧出的內力盈充，如同江濤海浪席卷而來，以極快的速度運滿全身，氣勁外放，散亂披下的頭發無風自動。
慕淺不可自抑的歡喜起來，真是得有天助，竟然在這種關頭，突破了九重。
但是與此同時，經脈也痛的如同針紮一般，一寸寸，一厘厘的碾壓過穴，逼著太陽穴跳著向外疼。
受傷的經脈負荷不住這樣強勁的內力。慕淺想，看來，必須得速戰速決。
而另一邊，噬魂決九重氣息之強，則引得少年詫異的挑眉，包子臉鼓得圓圓的，似乎是在不解於，為何方才還弱的跟隻雞崽的慕淺，轉瞬間，內力暴增。隻是詫異歸詫異，少年的手依舊沒有改變路徑。
慕淺斜翹起一邊嘴角，帶著邪氣的笑容，看著少年擊過來的這隻手。
說姑奶奶煩？嗬！真是好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