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從天而降

  隻聽哐當一聲，接著一片嘩嘩啦啦玻璃珠子砸在地板上的聲響，驚醒了睡夢中的楊蓉。她猛地坐了起來，警覺的暗中觀察一遍，並沒見有什麽，也沒什麽動靜，才開了燈，隻是落地窗被撞碎了個幹淨，夜風拂動窗簾，吹在身上，略帶涼意。


  楊蓉下意識的用雙手搓了搓手臂，卻聽見一聲咳嗽，又驚了一激靈，隻見床頭緩緩立起一個男人來，搖搖晃晃，跌跌撞撞。楊蓉瞪大了眼睛看他，穿著一身寬大的古裝，像是漢服，又似乎不同，頭上戴的東西像戲裏諸葛亮一樣，胡須老長。


  “你……你是什麽人？”楊蓉以為他精神不正常，扮上古裝撞到這裏來的。


  那人見問，才要拱手施禮話，卻定神看著楊蓉失了神，不由自主的快步到她跟前，抓住她的雙臂。


  “容兒，容兒！你不識得我了麽？我是潘嶽，檀奴啊！不承望還能見你一眼”那人百感交集道，潸然淚下，把楊蓉擁入懷中。


  楊蓉先是訝異，後一躍而起，三下五除二將他擒拿住了。


  “你是中了邪了，還是個精神病？從實招來。你還找上門來了，也不打聽打聽我是幹嘛的！”楊蓉壓著那人道。


  “你難道不是容兒，容姬？也難怪，怎麽可能呢？許是我一時花了眼，認錯人了，敢請恕罪。”那人自覺魯莽失禮了些，致歉道。


  楊蓉隨手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手銬，押著他出了臥室，開了燈，把他銬在餐廳的椅子上。


  “老實點！你要敢亂動，我饒不了你！”楊蓉指著他道，自己回臥室換了衣裳出來，見他乖乖的坐在那裏，心中的氣消了大半。


  “敢問……”那人四下看了，恍然若夢一般，怯怯諾諾出口欲問道。


  “沒讓你話！我問什麽，你答什麽，敢假話，明帶你回局子裏審問。”楊蓉嗔責道，拿著筆記本和水筆坐在餐桌旁。好不容易有了個休息日，睡的正香，被眼前這人給攪和了，怎麽能有好心情。又擔心這人怕是精神不正常，趕快問清楚了，哪兒來的送哪兒去。若是入室盜竊，裝成這樣的，立刻送局裏去。


  “你請問，我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人答道。


  “好好話！叫什麽？”楊蓉正色問道。


  “潘嶽，字安仁。”那人答道。


  “姓名！”楊蓉不耐煩道。


  “潘嶽。”那人答道。


  “年齡？”楊蓉看了看他問道。


  “虛度五十有四春秋。”潘嶽答道。


  “沒人跟你在這兒文言文，普通話！真實年齡，回答數字！”楊蓉忍著怒氣道。


  “五十有……四。”潘嶽怯怯道。


  “蒙誰呢？你當我連人的年齡都分辨不出來麽？別以為充老人就能沒事！”楊蓉拍桌子道。


  “卻是此數，實不敢欺瞞。”潘嶽嘴裏搗鼓著算了算年數，肯定道。


  “你自己照著看看！你是五十四歲的樣子麽！別以為粘著胡子就能蒙混過關！”楊蓉將手機裏的相機打開在潘嶽麵前，讓他自己看。


  “這的確不是我今夕容貌。”潘嶽看了自己麵容，頗為驚訝，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著，道：“倒像是我三十二歲時的形容。”


  “到底幾歲，如實回答。”楊蓉搖搖頭道，感覺他病得不輕。


  “三十二。”潘嶽認得自己這身裝束，確實是那年的，自己的樣貌也是那年一樣。


  “哪裏人？從哪裏來？做什麽來的？”楊蓉接著一連問道。


  “滎陽中牟人氏，自洛陽而來，並不為作何而來，隻是一道虹光卷了我來的。”潘嶽雖有許多話問，許多話，見楊蓉十分嚴厲，又不敢多問多，麵露難色。


  “越越離譜了！你是看迷了，還是電視劇看多了？你當你是穿越過來的嗎？”楊蓉好氣又好笑道。


  “並非虛言，我也十分駭異。”潘嶽恍然若失道。


  “我也懶得和你扯這些。你也不要欺我年輕，中牟是中牟，哪裏挨著滎陽了？算了，我再問你，家裏有沒有什麽人了？有沒有聯係方式？”楊蓉見他話神誌不清，也不和他別的，隻揀緊要的問個明白，斷定他不是個偷盜慣犯，隻是精神異常而已。


  “家中還有老母弱子，兄弟子侄。不知此地是何州何縣？若是遠了，還需修書寄去報知。”潘嶽答道，念及母親和家人，萬分傷感。


  “這裏是揚州，你要是能聯係上家裏，用我的手裏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再讓家裏人來接你來，如果不便，個詳細地址，我們這邊也可以送你回家。”楊蓉見他悲傷起來，隻當他是精神上的病症，也不在苛責他了，耐心道。


  “揚州我是知道的，我嶽父大人曾在此做過刺史，我也曾遊曆過，隻是我並不知揚州有這樣的建築，也不知你的電話為何物。我也不敢回去，回去也是一死，再定我個潛逃罪名，怕要累及母親，罪莫大焉。隻怪我當時不聽母親大人之言，醉心仕途，而致今日之禍，不能侍奉母親終年，悔恨難當。”潘嶽滿含愁苦，俯首落淚道。


  “你是犯了什麽案子麽？”楊蓉驚疑探問道。


  “他們誣陷於我，我不過一介書生而已，哪裏就敢犯上作亂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隻怪我命途多舛，遇人不淑，卻不自醒悟回頭，以致殺身之禍。”潘嶽哽咽歎息道。


  “的什麽跟什麽呀！帶身份證了沒有？”楊蓉還以為他是逃犯呢，又聽他滿口戲言，就知道不定哪裏看的劇本台詞，隻顧亂。


  “什麽是身份證？我身上並沒帶任何東西。”潘嶽收斂了悲情，抬頭答道。


  楊蓉起身近前看了看，怕他帶著什麽危險物品，回頭再傷了自己，或是別人。潘嶽見她過來，正對著讓她看自己什麽也沒有。


  “你怎麽這麽流氓！隻穿一件外衣。”楊蓉見他衣襟開了，袒胸露背的，連忙背過身去道。


  “我們那兒男人都是這麽穿的，女子也並不像你這般奇裝異服。”潘嶽並不覺得什麽，反而覺著楊蓉穿著怪怪的。


  “笑話！也不知道誰奇裝異服呢。就是精神病院裏也不許你這麽穿著！”楊蓉氣憤道。


  “精神病院是什麽地方？”潘嶽好奇問道。


  “是你該去的地方！”楊蓉沒好氣的道。


  “我也不知該何去何從了，既然你知曉，還勞煩你指點我如何去才好，不勝感激！”潘嶽坦然。


  “我倒想快些送你去呢。隻是你半也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我送你去哪家呢？”楊蓉無奈道，困的睜不開眼，還要和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在這兒閑聊，心裏煩的不行。


  “我也曾遊過許多名園，見過些奇景，卻不曾有這樣的房舍布局，比石侍中‘金穀園’裏的亭台樓閣迥然不同。”潘嶽四下觀察了房屋布置品評道。


  “我沒時間，也沒閑心陪你在這兒對戲！誰來救救我，上怎麽掉下來這麽個奇葩。”楊蓉抓撓著頭道。


  “你真真與我妻容姬一般模樣，我並非有意唐突你。隻是衣著不同，頭發長短不一而已。”潘嶽看了看楊蓉，眼神含情脈脈道。


  “你知道她在什麽地方？怎麽找的到她麽？”楊蓉並沒在意他用什麽神情看著自己，聽他到自己老婆，想到或許能有些眉目，趕忙問道。


  “我本若是受了刑，或許能與相見於九泉之下，隻是如今陰陽相隔了，她已離我而去兩載了。”潘嶽複又傷心道。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這樣！”楊蓉見他如此，也難辨真假，若是真的，確實應該傷心，他也夠癡情的，怕他的精神問題就是從這上邊來的，卻又不知怎麽弄明白才好，又不好趕他出去，送局裏去也不見得問得清楚。


  “無妨，無妨，我隻是觸景傷情而已。”潘嶽平複了心緒道。


  “你破窗而入在前，我有理由懷疑你有入室盜竊嫌疑，你又上來抓住我，我才迫不得已對你使用警械。你如果覺得我哪裏不對，損害了你的權益，記住我的名字，可以去我的單位投訴，也可以進行起訴。”楊蓉給他倒了杯水，開了他一隻手，對他闡明道。


  “我明白，是我冒犯了。”潘嶽聽的似懂非懂，答話道。


  “我也過了困勁了，給你個機會，你就好好你的過往經曆吧，我看能不能從中找些線索出來。”楊蓉熬過困意，精神起來，坐下來凝望著潘嶽聽他戲，不過這一仔細看他，雖然一把長長胡須，臉麵卻極其俊朗，眼眸清澈深邃，似會言語一般，還特別有氣質，聽他話就知道是腹有詩書的人，隻可惜精神出了問題。若是理了發，刮了胡須，怕是什麽鮮肉都趕不上，望塵莫及了。


  “從哪裏起呢，一生遭遇頗多，回想起來，像是大夢一場。”潘嶽感歎道。


  “你最在乎的人，記得深刻的事情。”楊蓉道，想從中聽出些有用信息，記得深刻或許更可靠些。


  潘嶽若有所思，搖頭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