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刺眼
沒過一會兒,劉氏料理了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到園子裏來尋劉淑晴。
乍一見她,臉若紅霞,像剛敷了一層厚厚的胭脂,眸光水潤瀲灩,這幅春意動人的模樣,讓劉氏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三妹,你臉怎麽這麽紅?可是哪裏不舒服嗎?”
劉淑晴忙笑了一下,暗暗用一隻手,握著自己藏了那片手帕的手腕,說道:“啊,沒事,剛才那樹根底下突然竄出來一隻老鼠,差點就撲倒我裙子上,嚇我一跳。”
話說完,不等劉氏說什麽,就笑著轉開話題:“姐姐,剛才那兩個丫頭哪個房裏的?看她們那樣子,好像真是有誰吃了虧似的,另一個不依呢。”
劉氏當即被轉移心神,一邊帶著劉淑晴在院子走動著,一邊一臉厭煩地說道:“是漿洗房裏兩個專管傳遞東西的丫頭,在給你姐夫院子裏送衣裳的時候遲了,被墨香說了兩句,兩個人委屈,就在這裏拉拉扯扯的,你怪我遲了,我怪你的走得慢,像什麽樣子,真是討人嫌。”
劉淑晴就笑了笑:“也是府上老夫人憐幼惜貧的,對府上的下人也十分仁慈,性子活潑些,也不奇怪。”
劉氏剛才那話有些抱怨,這是她的習慣,也不知道怎麽了,可能就是夫妻生活不順,即便日子過的順心如意,富貴清閑,也總有一肚子無處發泄的怨恨。
她年紀輕輕的,也不過三十多一點,臉上帶著怨氣,就常不自覺的皺眉頭,愛挑刺兒,縱使她從不曾對府上下人管教的嚴厲過,責罰過,風評也不怎麽樣。
劉淑晴看起來卻溫柔和善的多了,時常帶笑,叫人如沐春風。
平西侯府就有那不知天高地厚,沒腦子的,說出“要是當年娶進門來的夫人,是劉家的這位三姑娘,那才好呢,一能給老夫人做個臂膀,二能體恤下人,怎麽都比她強。”這等話。
老夫人後來知道,把人打頓板子攆出去了,也是過了六七年的事了,劉氏當時挺生氣的,後來也忘了。
劉氏對婆婆也是有怨氣的,覺得她不管教自己的兒子,讓自己的日子過的,跟守活寡沒什麽兩樣。
聽得信賴的妹妹不動聲色的奉承老夫人,臉上勉強扯了一個笑:“我家老夫人,是挺仁慈的,這才慣得底下的這些下人沒了王法,我不過略幫著管管罷了。”
劉氏姐妹兩個在侯府的後花院子裏逛著,侯府後花園的景致,一年四季各不相同,春天以玉蘭為盛,夏天便是池水上蔓延鋪開的荷花,秋天是那顆百年的桂花,冬天便是一整麵落地玻璃窗戶外頭的一大片梅花林。
劉淑晴每次來賞景,看著看著,便不由的身在園中,不知歸處的感覺,今日,有袖子裏那片滾燙的帕子在,沒一會兒,便推說告辭了。
話說鍾振勳,他才從錦德堂出來,就看到正從園子裏出來的劉氏和劉淑晴。
從前的鍾振勳,是一個頹廢的,沉迷於木工活的瘸子,尚能被劉淑晴惦記了許多年,現在,他已經不瘸了,整個顯露出將將四十歲的男人,儒雅沉穩的氣質來,眸光明亮,清正篤定,看了劉淑晴一眼。
劉淑晴想起自己袖子裏的那方屬於眼前這個男人的手帕,強忍著怦怦亂跳的心,微笑著行了一禮:“姐夫。”
劉氏和鍾振勳雖說是夫妻,但是自從鍾翰出生以後,兩人就沒有夫妻生活了,平常的日子都是各過各的,看到這樣的風度翩翩的鍾振勳,也不比劉淑晴能心情平靜多少。
隻是,她到底是鍾振勳的妻子,她帶著目光熱情地走過來:“是到老夫人那裏去的嗎,我正要帶著妹妹去跟老夫人告辭呢。”
鍾振勳點點頭,卻沒有跟妻子說兩句話的意思:“哦,那你去吧。”
他淡淡說了一聲,就走。
一如平常。
劉氏卻很尷尬,正當劉氏尷尬的時候,劉淑晴有心走過來到劉氏身邊,和鍾振勳似擦肩而過。
她膝蓋突然一軟,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
鍾振勳從她旁邊走過,一驚之下,下意識往後躲,隻他的腿,雖能正常行走,到底瘸了十幾年,在腿腳閃躲上,腦子跟腿還沒有配合好。
腦子急的要命,想趕緊多,兩條腿紮根在地上,不得動彈的這一瞬間,劉淑晴就已經倒在他懷裏,下意識兩手抓緊了他的衣衫。
“妹妹?”劉氏目瞪口呆地看著劉淑晴兩手抓著自己丈夫的衣襟,還仰著頭,傻看著,一男一女目光相對。
鍾振勳臉色難看極了:“還不把你妹子拉開,幹什麽呢?”
“好好,我這就來。”劉氏慌了神,自己去扶。
一旁秋月和劉淑晴的丫頭急忙上前,一左一右地將腿軟的劉淑晴從鍾振勳身上扶走。
鍾振勳立刻就走了。
劉氏心裏又委屈又生氣,看了劉淑晴一眼。
劉淑晴先紅了眼圈,受驚的兔子一樣,要哭不哭地說道:“姐姐,我腿好疼,剛才還好好的。”
“姐姐,你幫幫我。”
這可是自己的妹妹,劉氏下意識去看底下奴婢和婆子們的反應,下人們也嚇得不輕,都低著頭。
劉氏還要遮掩,護著劉淑晴:“沒事沒事,我叫下人趕快給你請個大夫來。”
實在是劉淑晴在侯府走動了好些年,和鍾振勳從來沒有過接觸,所以今日突然的這一處,也沒人多想。
包括劉氏。
劉淑晴紅著眼:“姐姐,你送我回家去吧,在別人家裏請大夫,這算怎麽會回事。”
“你的腿,真的沒事嗎?”劉氏很擔心,這可是她娘家唯一關係好的妹妹,她也擔心,萬一劉淑晴有個好歹,劉老太太可不會放過她。
劉氏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很年幼的時候,她見著年輕時候的老太太,看著她抱著她親生的女兒,母女二人穿金戴銀地笑吟吟地被奴婢前簇後擁,從她麵前走過,她在這位繼母的麵前,就像是一隻不入眼的小麻雀,被下人急忙抱到一邊,還按著她的頭,叫她給她磕頭,那時候的畏懼,到現在都刻在她的骨頭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