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怕自己命休矣
她本該是見怪不怪的，從前她還傷心，母親鍾氏對芳姨娘和元水茵，都比對她這個親生女兒要好的多。
今日一看，芳姨娘說出來的話，一句句的都是那麽的叫鍾氏打心眼兒裏覺得自己的辛苦是被人理解的，好像，唯有芳姨娘才是最懂她心的人。
“娘，您對芳姨娘和三妹妹，可真好。”
鍾氏疑惑地看她一眼：“好嗎？”
元鍾靈但笑不語。
鍾氏想了想，好像是真的是太好了，她忍不住歎了口氣，眼神往四處看了看，這是從前下意識的舉動，等看清楚身邊伺候的人，覺得這動作好笑，人都趕走了幹淨，餘下的都是自己人。
她看了看元鍾靈，麵露遲疑，停頓了一下，似才是下定了決心：“你已經及笄了，你父親都已經在給你說人家了，有些事，也不妨說給你聽。”
元鍾靈洗耳恭聽的樣子。
鍾氏便說：“當年，我懷了你，到三個月的時候，發現你父親在外頭養了外室，便是戚姨娘，我就驚呆了，更叫我憤怒的是，戚姨娘挺了老大的肚子，一看就是快要生了的樣子。很明顯，是在我還沒懷孕的時候，就勾引了你爹。”
“我氣不過，你父親當初跟我發過誓，會一輩子愛我一個的。我跟他鬧，他不理我，還把戚姨娘接回家裏來，把她住的小院看管的嚴嚴實實，就怕我對戚姨娘做出什麽事來。”
鍾氏臉色露出諷刺的笑來。
“後來，戚姨娘生了，明明就是一個沒有廉恥，勾引有婦之夫的賤人，卻有這麽大的福分，生了一對男女雙胎，你父親本就疼愛戚姨娘，越發的寵愛她。連你祖母，也說戚姨娘是元家的大功臣，生下了元家家業的繼承人。”
“元家家業的繼承人？”鍾氏覺得諷刺，冷笑了一聲，才看著元鍾靈：“靈兒，你是不知道，當年娘嫁給你爹的時候，元家家裏隻有一個小一進的院子，三間屋子，外加一個小小一間的豆腐坊，家裏隻有一個做飯的老媽子，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就這，當初還大言不慚地衝她說什麽，聘者為妻奔為妾，還敢看不上她這個名門嫡出的千金小姐。
“現在你瞧瞧。”鍾氏伸出手臂遙遙指了指：“如果沒有我鍾瑜，平西侯府嫡出的小姐，能有元家人的今天嗎？這一切，都是我勞心勞肺操持下來的家業，憑什麽白白給了我最恨的女人的兒子？”
她想起當年的被欺騙的悲痛和憤怒，情緒激動了起來。
“娘，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元鍾靈按住鍾氏的胳膊，安靜地看著她：“因為，元家再怎麽了不起，也大不過平西侯府，爹還想要靠著平西侯府回京當官呢。”
鍾氏笑了，是啊，就是這樣的。
她神情有些落寞：“我生了你，就傷了身子，不能生了，所以，你芳姨娘便願意替我生兒子。隻是，生下來的是你三妹妹茵兒。”
“是我害了她，我當年明明告訴過她，給她找一個對她一輩子好的男人，備上一份豐厚的嫁妝，送她出嫁，為了我，你看看，我們主仆落到了什麽樣下場？娘這個當家夫人都受了多少委屈，何況是她呢。”
“她對我忠心耿耿，也落得和我一樣病歪歪地拖著口氣，一輩子都不能開懷的苦日子。”
鍾氏說的仔細，她為人直腸子，最不會玩那些陰謀算計。
這些話，元鍾靈敢肯定，絕無一絲摻假，鍾氏眼裏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更不會在中間添油加醋，或者掩蓋什麽。
這都是真的。
一時，傅昔年回來了，丟下藥包叮囑了熬製忌諱之處，便耷拉著臉去了。
鍾氏還奇怪：“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回來了卻是這樣，這是在愁什麽呢？”
元鍾靈也覺得有意思，好笑道：“大概，覺得自己醫術還不夠厲害，想要跟進一步呢。”
前世，傅昔年就是如此的，對各種疑難雜症入了迷，平常什麽病症，壓根不入他的眼睛。
話說那時候，燕妃娘娘覺得連日頭疼，想要傅昔年進宮為她治病，傅昔年也給拒絕了。
“真是叫人敬佩。”鍾氏由衷讚歎起來。
芳姨娘才走，在一道月亮門的拐角處，就遇到了迫不及待等在那裏的元昭。
“如何？”元昭腳步匆匆走上前來。
芳姨娘示意元水茵和跟著的丫頭離開。
才向元昭道：“夫人也不知道。”
“怎會如此？”元昭驚疑極了。
芳姨娘搖搖頭，驚歎道：“難道，真的是被人劫財，然後給··”
元昭擰眉，芳姨娘未說完的話，他懂。
“希望如此吧。”他說著，便看也不看她一眼，徑自走了。
芳姨娘怔怔地看著元昭離開，等元昭的身影早都看不見了，還像一根木頭那樣，直直地站在那裏望著。
元水茵抿了抿嘴唇，走了過來：“姨娘？”
芳姨娘回過神來，垂下略有些僵硬的脖子：“走吧。”
這都多少年了，她早該看清楚的，她在老爺心裏，就是一個可以用來對付鍾氏的一把刀。
如果真有一日，鍾氏要死了，她在元家，哪還有立足之地呢。
茵兒又該怎麽辦？
“姨娘，你沒事吧。”看著芳姨娘失魂落魄的樣子，元水茵擔憂地扶住芳姨娘的胳膊。
“我沒事。”她微笑著給女兒整了一下微風吹亂的額發，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牽掛。
元昭走了，卻是沒去別的地方。
他急匆匆的回到書房裏，提起筆飛快寫了一封密信，整理好，拿給了蔡管家：“該怎麽做，你心裏清楚。”
蔡管家低頭雙手接過：“小的知道，老爺您盡管放心吧。”
元昭懸起來的心，跟著蔡管家帶走的信，一起快馬加鞭的往京城去了。
他為人謹慎小心，就算鄭媽媽真的被人劫財，連屍首也下落不明，但是沒找到屍首，就不能排除，鄭媽媽有活著的可能。
鄭媽媽隻要一日找不到，他和燕妃娘娘的事情，就會一定以她為破綻，牽連出來，到時候，他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