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丈夫的心上人
元鍾靈便鍾氏驚愕的視線裏,繼續說道:“我看到她帶著鑲著貓眼石的抹額,慈眉善目的樣子,鬢角有芝麻大的一點黑痣,很溫和,她跟我說,要我孝順娘,說娘從小被她寵壞了,不知道人心險惡,要我好好照顧你呢。”
“你,你夢見。”鍾氏心突地一跳,急的臉漲紅,話都結巴了起來。
鄭媽媽也嚇得張口結舌。
元鍾靈可從來沒有踏入京城一步過,她怎麽知道老夫人長的什麽模樣,貓眼石抹額是太太閨中的時候給做的,老夫人眼角就是有一小顆黑痣,脾氣也很溫和。
姑娘這脾氣,隨了老侯爺的,所以總是風風火火、雷厲風行的樣子。
鍾氏心急:“既然你夢見你外祖母了,怎麽能說是噩夢呢,你夢見什麽呢?”
元鍾靈轉動著眼珠,好似在回想。
鍾氏越發急了:“年紀輕輕的,記憶怎麽這麽不好,你到底夢見什麽了?”
元鍾靈神情落寞:“娘,我夢見外祖母在哭,說你是個傻孩子。娘,當年你離開家的時候,外祖母還能年輕的吧,我夢見外祖母一臉皺紋,很消瘦,頭發都白了。”
傻孩子?
頭發頭白了!
“娘!嗚嗚嗚,是女兒不孝啊——”鍾氏終於抵不過心頭的思念,用手帕捂著眼睛嗚嗚哭了起來。
此刻,鍾氏恨不得自己能像鳥兒一樣,有一雙翅膀,就能飛到京城去。
鍾氏哭的傷心,不同於以往總是氣焰高漲歇斯底裏的哭嚎,而是悲悲戚戚連綿不絕。
聽的不知什麽情況的丫頭們,也個個紅了眼圈。
鄭媽媽心急,立刻給彩雲使眼色。
彩雲低頭抹淚,她正是要:想太太所想,痛太太所痛。
所以她不傷心,她也要跟別人一樣裝出傷心的樣子來,更沒看見鄭媽媽的暗示。
元鍾靈心裏冷笑,這些年鍾氏不是沒想過回京城,或是想念爹娘,或是想親自回京給元昭打點前程,但是元昭都拒絕了,各種理由。
要麽沒有可靠人手護送,要麽元昭答應了,到了啟程的時候,鍾氏卻又會身體不適,纏綿病榻。
前世她才知道,歸根結底:一是父親元昭怕平西侯府以勢壓人,對他,或者戚姨娘母子三人,做出不好的事來,比如當初舅舅還威脅他,要打斷他的腿,看他怎麽勾引侯府的小姐;
二是,怕母親回了京城,平西侯府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會對母親說什麽,母親要是不聽他的話了,他的前程還能指望誰?
元鍾靈在鍾氏心裏紮下這一根思念母親的刺。
戚姨娘母女如何在祠堂受苦,鍾氏也顧不得管了,每天做夢就夢見自己還未出嫁的時候,無憂無慮的在花園子裏,跟姐妹們彈琴作詩,賞花撲蝶,又夢見母親說自己是傻孩子,一頭白發,憔悴不堪。
她每日醒來,睜開眼睛直愣愣半天,才能緩過神來:自己已經不在繁花似錦的京城,而是窮鄉僻壤的邊陲餘州府。
書房裏。
元昭看著謝允之送回來的謝禮,就是一愣:“這是?”
正一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我家大人說了,救了貴府的小姐,不過是舉手之勞,當不得大人如此重謝。”
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元昭被個奴才下臉子,臉色難看極了。
他打開了桌上的盒子,等看清楚裏邊的東西是什麽,他瞳孔一縮,啪的一聲合上了:“這該死的蠢婦。”
謝允之是何等身份的人,鍾氏拿個贗品去感謝,不光她自己丟臉,還要讓他在謝副將麵前留下一個自以為是、自作聰明的小人印象。
“大人,我們該怎麽辦?”蔡管家一看那盒子,就知道了後果的嚴重性。
裏邊的東西當然是贗品,因為真貨老爺早就偷偷換了出去,典當了盡一萬多兩銀子送往京城去了。
“此事先按住不提。”元昭沉著臉吩咐。
蔡管家低頭退下了。
書房裏,剩下元昭一個人,他頹然坐在書桌前,安靜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來,從書架上拿出一直卷軸,輕輕地打開。
畫卷徐徐展開,露出裏邊含笑嫣然的美貌少女,她穿著一襲桃紅色的裙衫,屈膝坐在水邊的石頭上,池水裏,一群錦鯉在爭食吃,她纖纖玉手捏著一隻荷花,眉眼低垂,似在欣賞水裏的錦鯉。
元昭冷硬的表情,逐漸被情意綿綿取代,他摸著畫中美人的麵容,低聲訴說:“燕兒,我該怎麽才能回到京城去,才能再見你一麵。”
他看完字畫,又從卷軸下拿出一張紙條來。
清秀的字跡,寫著:午夜子時,後門相見,幸得君心,願一生相隨。
元昭重重地捶了桌子一下,心裏悲痛歎息:為何造化如此弄人。
正房裏,鍾氏情緒消沉,連鄭媽媽都不敢多話了,隻小心謹慎地伺候著。
“姑娘來了。”彩雲走進門來,小聲稟告。
鍾氏倚在迎枕上小憩,眼睛都沒有睜開:“讓她回去。”
她心情不好,誰都不想見。
彩雲應了是,正低頭要退下。
元鍾靈已經走了進來,臉色很不好看:“鄭媽媽,你們都出去,把門帶上。”
聽她聲音不對,鍾氏皺了眉,睜眼看她。
鄭媽媽不動身,隻衝著元鍾靈笑:“一大早的,姑娘這是怎麽了。”
元鍾靈也是笑,卻是看鍾氏:“娘,我是這府裏的姑娘。府裏別的院子,我人微言輕,說話可能不如戚姨娘母女好使,沒想到在您這裏,連鄭媽媽也能不聽我的話,一大把年紀的,也敢跟年輕的主子姑娘嬉皮笑臉。”
嬉皮笑臉?
姑娘這是說她倚老賣老,眼裏沒有主子,不莊重,這不是罵人嗎?
鄭媽媽一張老臉窘迫起來,心裏一肚子氣。
“出去。”提起戚姨娘母女,鍾氏心裏就有火,瞪了鄭媽媽一眼。
鄭媽媽隻得退下了,老老實實的關上門。
屋裏,就剩下了鍾氏和元鍾靈母女。
門外,鄭媽媽要往門簾上靠,金蝶拉著個小臉,不客氣地將她擠開:“鄭媽媽你站這麽近幹什麽,想偷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