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欺辱

  盛京城。


  桂花巷,魏家。


  小小三間正房裏,元鍾靈病歪歪的躺在東次間臨窗大炕上,背後墊著半舊不新的青色迎枕,腿上搭著大紅色牡丹錦被,她眸光有些渾濁,青黑的眼袋,用上好的脂粉也怎麽都遮掩不住。


  她頭疼欲裂,可還要強打起精神,一邊翻看著這幾個月支出的賬薄,一邊仔細聽著外頭的管事在說什麽。


  那蔡管家就站在廊下,低著頭:“太太,老爺如今升遷在即,既要請同僚吃茶喝酒,又要孝敬上峰,還要拿出參加各處府衙宴席的隨禮,眼瞅著宰相府老太太六十壽辰就要到了,老爺在珍寶閣相中了一尊藍田玉彌勒佛,開價兩千八百兩銀子,還有一套金鑲翡翠寶玉頭麵,三百六十兩,因此,前兒才領的五百兩銀子,本就不夠用,還請太太再支個三千兩銀子來。“


  再支三千兩銀子?

  元鍾靈心裏咯噔一下,一股子腥甜就衝上喉嚨,她忍不住掩住了嘴。


  那徐媽媽正在西次間盯著小丫頭熬藥,耳朵卻時時刻刻注意著管事的回話,一聽蔡管家張嘴就要三千兩,驚得一呆,撇下那熬藥的爐子就去了東次間,眼裏淚都快下來了:“太太……”


  姑娘一生受苦,在娘家的時候,太太隻管跟老爺的小妾戚姨娘爭風吃醋,後來姑娘十五的時候,太太就過世了,老爺還要拿在熱孝中的姑娘,去討好上司不成器的外甥。


  姑娘實在沒辦法,才千裏迢迢的從通州投奔到外祖父家來。


  誰知道,太太口口聲聲說的有權有勢的平西侯府,早已經日薄西山,就算有老太太再怎麽疼愛嗬護,如今的平西侯,也隻是太太的叔叔。且和老侯爺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本就沒什麽情分。


  後來,老太太病重,姑娘侍疾,本就體弱的姑娘就昏了過去,誰知道,醒來了,卻是跟魏東平在一個屋子的床上。


  姑娘失了名聲,不得不低嫁給魏東平。


  這魏東平,看著普普通通,卻是有個有大誌向的人。


  他讀書不行,卻一心還要做大官。


  為了使老爺能仕途順當,姑娘那五萬兩嫁妝在這幾年,都斷斷續續用了精光,要不是外頭還有幾個鋪子盈餘,她們主仆吃喝都是問題。


  如今,姑娘身邊有念想的體己,也隻這一盒子首飾。姑娘生了病,都不敢用好的藥材,一味儉省,也絕舍得動它。


  元鍾靈已經回過神來,抬手製止了徐媽媽,說:“開箱子,那個紅檀木漆盒……”


  徐媽媽忍不住抹淚:“姑娘,那是您外祖母給您的體己,不到萬不得已不能……”


  “拿去吧,現在正是他最要緊的時候,公文也該這兩天就下來的,萬萬不能在這最後關頭有什麽岔子。”元鍾靈微微一笑,久病之人,青黃的臉,才二十六,眼角卻隱隱有了皺紋,竟像那快四十的人了。


  徐媽媽無法,抹了淚開箱子去拿。


  那蔡管家拿了盒子就走。


  徐媽媽還在站在院子裏,依依不舍地看著那檀木盒子。


  如今,除了姑娘妝匣裏那點撐門麵的首飾,是什麽都沒有了。


  徐媽媽有些失魂落魄。


  好一會兒,回了屋裏,她思來想去,忍不住又舊事重提:“老爺總是不著家的在外頭應酬,家裏頭姨娘都生了好幾個,太太也趕緊養好了身體,等給老爺生下個一兒半女的,也能在老夫人的麵前立足,老爺看在兒女的份兒,也能對太太您好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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