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聞應1

  20年前。


  響晴天。


  操練場進入盲山有一道狹窄的途經, 經由它可通往綠林蓊鬱的深山老林。一眼望不到邊際,光看壓在天頂的烏雲和紫氣,就能想象山裏數不盡的毒蛇猛獸和潮濕腐敗。


  操練場上, 軍裝筆挺的將軍拿著望遠鏡, 瞥向恪盡職守轉動的計時鍾表。


  沙包錯亂擺布,犬牙交錯間,有輪胎、鋼筋、水泥板甚至泛白的塑料桶,新入學的軍校生站在水泥坑窪的地麵, 全都是高大的Alpha,三三兩兩聚成一團。


  “還有十分鍾, 進盲山。”


  “操, 熱都熱死了!”


  “堰爹, 一會兒我倆能走一起嗎?你罩著我, 嘿嘿。”Alpha說完這句話,被一支燃到盡頭的煙蒂丟到衣服裏, 一陣瘋狂哆嗦。


  躺在水泥預製板上的Alpha曲起了長腿,懶洋洋起身。他小腿筆直修長,纖薄的皮膚包裹著緊實的肌肉, 半屈膝蓋踩上了旁邊的輪胎,渾身洋溢著被束手束腳後的暴躁。


  “堰爹?”


  “嗯。”


  應的男聲很低, 接著是一陣打火機的“噌!”聲,抬頭, 煙霧明滅裏, 就看見Alpha唇上叼了五六支煙,猩紅的火點簌簌, 半描摹出英挺硬朗的輪廓, 懶洋洋的昏沉的眼眸。


  Alpha五官端正, 氣性卻吊兒郎當的,吸了口氣,那五六支煙頓時燃盡了一大截,差點兒燎上他英挺的眉。


  但人眼皮都沒眨一下,不為所動。


  蕭泓受不了了:“你癮就這麽大?”


  “不是,”聞堰說,“一會兒進盲山,與其被搜出來孝敬那老東西,不如我及時行樂。”


  “軍隊裏禁止吸煙。”


  “知道,煩死了。”聞堰夾著煙,弓著腰掩耳盜鈴地背過身。


  “……現在躲也沒用,已經被看見了。”


  蕭泓示意沙包的另一頭。


  同樣是四五個Alpha,大熱天的不像他們穿露膀子的背心,而是一件件白襯衫,幹淨整潔,在灰塵喧囂的操練場上安靜地坐成一排。


  當中某個Alpha,正靜靜地盯著他這邊。


  “哦。”聞堰擺了擺手,“北域這群娘們兒,不用放在眼裏。”


  蕭泓聽他滿嘴跑火車,頭疼:“你能不能讓人省省心?”


  “怎麽就不讓人省心了,你別逼逼我。”


  大概是爭吵的聲音太大,白襯衫不知向另一頭說了什麽,人群分開,當中站著的高挑Alpha轉過身來。


  聞堰眼皮跳了下。


  對方襯衫褲子穿的極整齊,布料包裹著修長緊實的長腿,腰身勒入皮帶內,白襯衫穿的極為風騷。淺金長發披散至肩頭,唇角微抿,明明在陽光下,卻讓人感覺到刀鋒般的冰冷。


  媽的,最煩裝逼的人。


  聞堰扯了下唇,對方身旁的Alpha從背後走出來,手揚起,比了個中指。


  “操。”聞堰氣笑了,“這傻逼衝我比中指呢,小紅,看見沒?”


  蕭泓拉回他:“你算了吧,比賽都快開始了,別惹是生非。”


  “行,不惹是生非。”


  蕭泓見他好商量,語氣緩和下來:“應慕懷他爸是這次野外拉練比賽的總指揮,一直盯著他呢,你別搞事情。要搞進了盲山再搞。”


  聞堰嗯了聲,轉過去,腳踝的鎖鏈踢踏作響,跟著,是總指揮前的口哨。


  “這次野外拉練,除了自己,其他全是敵人。所以不要拉幫結派,更不要夥同宗族勢力欺淩其他戰士……為期三天,除了一把匕首和槍支,不得攜帶任何物品進入盲山。”


  “你們將登上直升機,被隨意投放到盲山的任意地點。”


  “比賽規則:‘殺死’出現在你視野內的任何人。”


  “唯一目的:活下來。”


  聞堰拎著手裏的QBZ-95-1,脊背靠回堆砌的沙包牆,抽了條毛巾摩挲手裏漆黑沉重的槍管,仿佛對待什麽珍貴的寶物,視線下垂。


  耳邊,湛修“操!”了聲。


  “媽的,憑什麽我們拿打獵老土槍,他們佩卡賓M4啊,我不服!”


  聞堰抬起視線,對麵,剛才那金發白襯衫似乎聽見了抱怨,端起槍,“哢嚓”響亮地拆卸,組裝,把玩槍械部件的手指修長靈活。


  湛修酸得眼睛都紅了。


  “不愧是總指揮親兒子,真他媽叼!”


  另一頭,口哨開始示意單兵上直升機,做好準備進入盲山。


  聞堰疊好了毛巾,拎著自動□□走過去,晃到那金發白襯衫旁邊,突然抬手意味不明地招了下。


  金發轉目,淺淡到幾乎透明的眸子打量他,唇抿了抿。


  真,小娘們兒。


  長這麽好看,不當個廢物花花公子,進什麽軍校?

  聞堰心裏反複幾句,抬起手臂,扣弄扳機向他示意手裏的95-1。


  “別得意啊,老□□,照樣爆你的頭。”


  *

  “笑死我了,剛才那小少爺的表情,好精彩!”湛修轉頭,給日用品包袱搬到背上,說,“堰爹,我願稱之為最強。”


  “嗤。”


  聞堰撫平了腿上軍裝褲的褶皺,給匕首插到軍靴旁,來回走了兩步。


  “一會兒進了山,東南24區域,集合,我來找你。”


  “行。”


  聞堰五指把上直升機窗門,螺旋槳帶動風力導致艙內搖晃不斷,響起巨大的尖銳嘯叫。向前一撲,感受著失重的墜落感,聞堰熟練地打開了降落傘。


  ——隨機投放。


  落地,聞堰瞥了眼批發分配的隨身包裹。


  一把匕首,一把95-1並三枚子彈,牙刷,毛巾,一塊肥皂,一盒火柴,還有一條換洗內褲。


  非常人性化了。


  約定了與蕭泓、湛修集合的位置,聞堰辨認太陽和樹木生長的方位,認清方向後開始朝前方進發。


  盲山是軍區最荒涼的原始森林,布滿熱帶植物,高大的蕨類舒卷葉片撐起陰鬱潮濕的縫隙,毒蟲和蛇類潛伏草底,青苔濕滑,每走一步可嗅見水汽飽和到令人作嘔的腐敗空氣。


  匕首削去前進路上的草木和障礙,聞堰走了大概半個小時,突然停下了腳步。


  青苔布滿腳印,有被踩踏過的痕跡。


  這裏有人來過。


  聞堰查看手腕的表盤,方向顯示此處存在打鬥痕跡,已經有單兵被淘汰。


  漆黑的眸子低頭查看,耳邊倏忽響起子彈刺破空氣的嘯叫,“砰——”,聞堰腳底土花四濺,起了個大坑。


  抬頭,枝葉掩映處走出一襲雪白幹淨的白襯衫,在雨林待了半小時,衣衫竟然還纖塵不染,可以想見這人行進路上多麽仔細和小心。


  應慕懷槍管指著他,開口:“指示器交給我。”


  每一個單兵身上都綁著指示器,淘汰單兵,則需要按下他指示器上的紅鍵。


  交給對方指示器,意味著被對方擊敗。


  聞堰看了他會兒:“你就在這兒蹲我呢?”


  “想多了。”應慕懷掠下眼皮,“是你自己闖進來的。”


  “行,要指示器是吧,給你給你。”聞堰伸手往褲兜裏摸索,準備遞給他。


  “別動。我知道你詭計多端,舉起雙手,我自己搜。”


  “哦。”


  聞堰舉起雙手:“你還知道我啊?”


  對方沒說話,舉著槍支走近。


  “也對,之前國宴見過你好幾次。誒兄弟我想起個事,前幾天校考,你的基本格鬥理論是不是第一名?”


  “……”


  應慕懷擺明了懶得廢話,隻想速戰速決把這個大Boss先搞死再說,槍管抵著他胸口,嗓音平直:“你要是敢爆信息素,子彈會在一秒內絞碎你的心髒。”


  聞堰笑了:“不爆,演習而已,狗命要緊。”


  應慕懷手指骨節分明,開始沿著聞堰的背心和軍裝褲上下摸索,撓癢似的。距離近,聞堰垂下視線,目光集中他彎月一般折下去的下頜弧度,微一呼吸,甚至聞到了金發間護發素的幽鬱香氣。


  媽的,真騷。


  軍校洗發水都是統一的霸王,就這逼用的阿道夫 。


  “指示器在哪兒?”應慕懷動了下唇。


  “□□裏。”


  “……”


  應慕懷抬起視線,槍管往他胸口用力地杵了下,杵得聞堰彎了脊梁:“幹什麽!這種東西,不應該放在比較隱蔽的地方嗎?”


  想了想,應慕懷伸手,從他褲兜裏摸索進去。


  聞堰喋喋不休:“這不很正常嗎?哪個Alpha不是把指示器藏□□裏?不然丟了怎麽辦,順便我再問一句,你的基本格鬥理論,真的是第一?”


  聲音逐漸壓低。


  “……”


  應慕懷手頓了下,猛地,從他褲兜裏抽出來!

  蒼白手背爬滿黏濕水蛭,剛吸了血,黃褐皮下顯出了一點紅,隨後擴大。


  水蛭正在瘋狂扭動!


  應慕懷看一眼聞堰,長眉緊蹙,唇瓣顫抖了下,明顯忍受著極大惡心才能讓萬年不動冷冰冰的臉顯出一點兒……裂痕。


  就這一瞬間的空隙,聞堰握著槍管猛地一擰,應慕懷隨即脫了手,頃刻之間,局勢反轉,被冰冷漆黑的槍管抵住了額頭。


  聞堰嘶了口氣:“你真的是第一?”


  應慕懷臉越來越蒼白,手舉在空氣中,竟然沒有勇氣去捏開這些鼻涕一樣的蟲。


  “……”


  聞堰服了。


  就看他到雨林半小時了,渾身還幹幹淨淨,就知道是個潔癖。


  聞堰看熱鬧地盯著他。


  應慕懷猛地彎下腰,喉頭滑出一聲幹嘔。


  “……”


  太好玩了。


  聞堰沒忍住笑了會兒,拉過他手,一枚一枚撥下吸血得肥肥胖胖的水蛭,扔地上,最後一枚時,直接捏了個爆漿。


  “……”


  應慕懷唇微微動了下,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盯著他。


  “惡心吧?”聞堰挑眉:“你隻有比我惡心,才能打過我。”


  說完,轉頭掬起葉片的清露,洗去手指縫裏的血。


  他專心致誌,應慕懷視線轉動,從腰間取出了鋥亮的匕首,放輕了動作向前,目光牢牢盯著他的他後頸。


  腳底枯萎潮濕的樹葉,被踩踏得微微起了聲響。


  逼去那一瞬間,聞堰本來一直沒事人似的,突然偏身利落地躲了過去,隨即反手扣住他手腕,活生生往內一擰——


  “……”


  應慕懷本可輕鬆躲開,但剛才被惡心得整條左臂虛軟無力,直接被他扣住狠狠拽了上來。


  □□相撞。


  Alpha信息素一瞬間核爆般地迸發,躁烈得仿佛被太陽透支的林木,剛觸碰便有被燒灼的刺痛感。


  應慕懷縮了下手,聞堰表情就挺煩的。


  “幹嘛呢?放你一馬,還恩將仇報?”


  應慕懷盯著他,明顯是不服氣。


  “老陰比,哦,不對,”聞堰改口,“小陰比。理論考第一,給你實戰演練長自信了?”


  應慕懷金發淩亂,神色略狼狽,看向他的表情卻一直尖銳又執著。


  就,擺明了很想打敗他那種。


  目光掃過,聞堰舔了下唇,心說這小少爺確實長得好看。


  “指示器給我。”聞堰說。


  應慕懷:“不給。”


  “不給?行,我自己搜。”聞堰手剛碰上去,被他一拳砸開。實戰演練聞堰沒打算像他那麽真刀真槍地幹,格擋幾回,扯著他直接滾到了青苔地裏。


  “你他媽——”聞堰擰著他手腕,兩人都長得高挑,壓製起來不容易。


  摁著他脖子,聞堰一寸一寸摸索,從他白襯衫往下摸。


  “你惡不惡心!”察覺聞堰的動作,應慕懷終於出聲了。


  “怎麽惡心?”


  聞堰索性給他整潔幹淨的白襯衫撕開,扣子崩落一地,露出大片白皙的腰腹。


  “你!”形象受損,應慕懷腿剛頂上來,又被聞堰幹脆地壓了下去。


  “好兄弟,你別生氣,軍事演練就這樣。等我找到警示器淘汰了你,出去也別見我的氣。遊戲而已。”


  聞堰邊說,手滑入他褲子裏。


  “操!你有病是不是!”手腕掙開,被一拳砸到臉上。


  聞堰心說這Alpha咋這麽橫?幹脆掏出毛巾,給他手腕綁了個十字花結。


  應慕懷胸口起伏,眼神閉了下,重新睜開看他。


  聞堰就摸了摸他褲子找警示器,真沒別的意思。作為一個Alpha他其實也很反感碰其他Alpha的好嗎?主要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為。


  聞堰在心裏安慰自己。


  因為這小少爺的表情,很像被他怎麽羞辱了似的。


  搜了半晌,一無所獲,聞堰奇怪了:“你警示器呢?”


  應慕懷嗤了聲:“你搜啊。”


  “你身上我摸遍了,沒有。”


  “那就沒有。”


  安靜了兩三秒,聞堰說:“你不會弄丟了吧?”


  應慕懷側目看他。


  “警示器裏有GPS定位,你弄丟了,我現在給你丟在這兒,能找到出雨林的路?”


  應慕懷:“跟你有什麽關係?”


  “行,”聞堰撐著膝蓋,起身,“我先走了,你就在這兒喂水蛭吧。”


  聞堰拎起地上的包裹,順便打開了應慕懷的。果然,其他人都是肥皂,就這逼有沐浴露,牙膏,刮胡刀,還有三條內褲。


  操,憑什麽他三條啊。


  就憑總指揮是你親爹?

  聞堰給他東西收到自己包裏,想想,回來:“不對啊,不會我這邊剛走了,你同伴馬上給你救起來吧?”


  聞堰兩三步走近,掬起汙水裏遊動的條形節肢類動物,準備往他身上丟:“哎,那我先折磨你一會兒,再砍幾棵大蕨菜,給你擋著吧。”


  三言兩語,聞堰無視了應慕懷眼底的驚怒,舉著幾根大樹枝過來:“一會兒我再往你嘴裏塞條毛巾,你就在這兒躺著,等你爹找到你為止吧。”


  應慕懷咬緊牙關,終於說話了:“你敢!”


  “我怎麽不敢?”


  他現在的白襯衫已經沾滿了髒汙,金發卻還秀淨,襯著一張矜貴又漂亮的臉,長得不像Alpha,更像Alpha的玩物。


  “我爹死得早,你爹接管軍部後一直打壓我。”聞堰看著他,笑了,“你不會產生了錯覺,真以為自己高我一等吧?”


  聞堰放了隻蜘蛛,應慕懷手臂晃動,喊:“拿開!”


  “行行行,拿開。”聞堰伸手,“你把警示器給我。”


  “不在我身上。”


  聞堰哼了聲:“規定警示器不得離開單兵,你這麽做,違規了。”


  應慕懷轉向他:“對,違規了,又怎麽樣。”


  “……”聞堰盯著他,一時說不出話。


  “警示器我弄丟了,等於我已經被淘汰,但我現在出不了雨林。”應慕懷別開目光,說,“你放了我,我去找我的人。”


  “做夢。”


  聞堰扶他起身:“我放了你,你帶人來狙我。哎,你是不是以為我很傻逼?”


  應慕懷抿了抿唇,沒說話。


  “我就要帶著你,等你的人來找你,正好我一網打盡。”


  聞堰給他包裏的另一件白襯衫撕爛,明顯感覺應慕懷憤然地盯著他:“我就帶了這兩身衣服。”


  “訓練又不是選美,搞那麽多花裏胡哨。”聞堰給衣服擰成繩子,順便扯了下自己的背心,“這他媽才是軍綠色,懂?”


  應慕懷氣得轉過臉去。


  聞堰給他手腕捆好,繩子另一頭牽在自己手裏:“你爹啊,畢竟搞文職出身,居然允許你們穿白襯衫進操練場。笑死個人。”


  應慕懷又看向他。


  聞堰扯了下繩子,應慕懷被迫一個踉蹌,站直。


  “很好,你現在就跟著我。”


  聞堰牽著繩子另一頭,給他武器全繳了械,背著包裹朝與湛修約定的地點過去。不過天色漸晚,雨林壓抑的黑潮覆蓋下來,聞堰抬眸,觀察附近的侵蝕地貌片刻,刨開樹葉,找到了一個幹燥的大洞。


  明顯是野獸巢穴,有樹枝和細草鋪成的窩,蓬鬆的土石,聞堰給應慕懷推了一把。


  “進去。”


  空氣中有股奇異的味道,應慕懷皺眉,似乎待不下去。


  聞堰熟練地拆卸著他的M4,看見他表情,笑了:“知道這是什麽窩嗎?”


  應慕懷抬眸。


  “黑熊窩。”聞堰將槍械組裝完成,說,“你先待著當肉餡兒,等熊過來,看是它吃你,還是咱們吃它。”


  應慕懷:“……”


  “不過更有可能是你先被啃斷一條腿,一隻手臂。”


  聞堰擺了擺手,背過身,準備離開。


  應慕懷:“你去哪兒?”


  “我去河邊洗個澡,等熊吃飽了,再回來斃他。”


  “那你放開我的手!”


  “做夢呢你。”


  聞堰說完,聽到背後隱約起伏的呼吸,明顯很想罵他,但到底沒說話。


  聞堰走到洞穴看不見的地方,給槍上了背,爬到一旁的高大菩提樹上,安靜地潛伏著。


  應慕懷氣得心口疼。


  洞穴內幹燥,那股動物居住的臭味更加強烈,簡直令人作嘔。漸漸,他視覺內看不見,但聽到了隱隱約約的熊咆,應該是從某處爬了上來。


  “……”


  應慕懷加快扭動手腕的幅度。


  被綁得特別緊,幾乎勒入肉裏,布條上血跡斑斑。應慕懷吸了口氣,下一瞬間,耳邊的熊咆聲猛地一震,明顯已經近在咫尺,而且聞到了生人的味道,顯得異常憤怒!

  應慕懷脊椎發涼,下一瞬間,洞穴外槍聲響了。


  “砰砰砰——”連發三槍。


  熊咆聲更加激烈,隨後是窸窸窣窣奔跑遠離的動靜。


  應慕懷唇間輕輕呼出了口氣。


  洞穴口,聞堰高大的身影晃進來,吊兒郎當道:“可惜,剛才槍法不準,不然今晚就能吃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了。”


  應慕懷閉了下眼。


  “剛才給它嚇跑,今晚能安安心心住一天。”聞堰劃了根火柴,隨即給那草窩拆開燒了。


  “我去河裏叉兩條魚,你來不來?可能有鱷魚。”


  火光裏,應慕懷蜷著長腿,順直的長發鋪落到手臂,眼底火光幢幢,沒看他。


  聞堰又笑了。


  這小少爺估計生氣呢。


  聞堰準備起身:“那我就先出去了。”


  這時候,應慕懷聲音才很輕的發出來:“我要上廁所。”


  從剛才到現在,好像確實該解決這個問題了。聞堰應了聲:“行吧,帶你過去。”


  走到洞穴外,聞堰說:“你上。”


  “……”應慕懷忍無可忍,伸出手,“解開繩子。”


  “解什麽繩子?你這麽聰明,別又是想陰我吧。”


  應慕懷不齒於解釋,咬緊牙關,但他越這樣聞堰越篤定:“真想陰我?得,這廁所我看你不要上了。”


  應慕懷直接爆炸:“你他媽廢話這麽多?說了就是上廁所,沒別的意思!”


  “……”


  乍聽他說這麽長段話,聞堰信了:“好,上廁所,我給你扶著啊。”


  “……”


  應慕懷氣得手發抖:“你有病吧?!”


  “是是是,雖然這麽看起來是顯得我有點兒變態,但我放不下對你的戒備心。尤其結合你剛才的所作所為,現在就是自作自受。”


  “我不可能解開你的手腕。”


  聞堰平靜說:“因為我們是敵人。”


  *

  洞穴內,幹燥木柴經過燃燒發出蓽撥的爆裂聲,燈火熊熊。


  “魚烤好了,吃不吃?”聞堰舉著一塊烤的漆黑的東西回頭,找應慕懷。


  應慕懷背靠牆壁坐著,雙手抱腿,下頜搭在膝蓋上,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不吃算了。”聞堰坐下,“你這副嬌樣,根本不適合進軍校,不知道你爹為什麽送你進來。”


  應慕懷沒說話。


  “我聽說你文化成績特別好,不然,還是退學回去讀書算了。”


  應慕懷抬起下頜:“你不覺得自己廢話很多嗎?”


  聞堰怔了一秒,點頭:“是。”


  隨後,安靜下來,沒再說別的。


  在野外,火最好整夜燃燒。聞堰精力比較好,全程捅火堆,看見旁邊的小少爺慢慢挪了挪,挨著火堆坐好。


  接著,頭發流水一般的垂落,露出白皙的耳朵,眼皮輕輕闔上,明顯睡著了。


  聞家是Alpha體力進化的極致,應慕懷打不過他很正常。不

  過居然還能睡著,倒是很難得。


  聞堰百無聊賴地舉著樹枝,時不時捅捅火堆。見應慕懷睡姿僵硬,手腕並攏,看起來明顯很不舒服。


  聞堰看了他會兒,走近,解開他手腕的繩索。


  應慕懷被驚醒,淺色的眼眸,充滿了警惕:“你有病吧。”


  “……”聞堰懶得說話,“睡你的。”


  應慕懷揉了揉手腕,好幾秒,重新打量他,才撐著下頜睡過去。


  山裏的早晨充滿了腐爛的樹葉味,聞堰喊醒應慕懷,說:“走了。”


  到溪水邊,聞堰舀起清水衝了把臉,拎著槍準備走了,就看見應慕懷蹲下身,正掬水清理他那頭公主般的美麗的長發。


  “……”


  聞堰舔了舔唇,麵無表情地盯著,暫時沒說話。


  昨晚在洞裏沾了灰,他顯然非常在意,捋水清理著,露出一片白皙修長的頸部。


  聞堰氣笑了:“我真的就挺奇怪,為什麽你進軍校不用剪寸頭。”


  應慕懷沒理他,弄了下頭發,才轉過來:“我要洗澡。”


  聞堰:“不準。”


  “我要洗。”


  聞堰舌頭抵著牙槽,抿了一圈,重新看著他:“行,你洗。”


  拎著槍往回走,聞堰沒那麽多功夫等他,跐溜爬上了一棵高樹,從枝葉間打量著附近的一舉一動。


  時間過去半天了,現在的處境說危險也危險說安全也安全,但小心駛得萬年船。


  透過M4的高倍鏡,聞堰四處觀察。


  很好,目前沒人闖進這個地方。


  百無聊賴之中,聞堰給槍管轉向了應慕懷洗澡的溪水邊。


  高倍鏡裏,金發小少爺脫光了衣服,昨晚被搡倒在地沾了一背的沼澤汙泥,清水衝洗後,露出白皙的後背和皮膚。


  脊梁遊向微凹的腰窩,褲子也脫了,肩背修整,屁股和大腿性感結實,在這片莽然古樸的原始森林裏,色彩非常旖旎。


  長得真他媽好看。


  矜貴美人。


  聞堰無所事事,多看了幾眼。應慕懷洗完了身體的汙泥,拿過褲子和白襯衫,麵露猶豫。


  太髒了。


  帶了套換洗的衣服,但是被聞堰那個傻逼撕成了碎布條。


  不過,他換了條新的內褲,接著,稍微清理了一下衣服上的汙泥,想想,還是重新穿上了身。


  應慕懷走到樹底下,掠起視線,樹枝“倏”地彎了彎,跳下Alpha高挑的身影。


  聞堰瞥他:“幹嘛,玩□□?”


  應慕懷:“你有病吧?”


  “衣服褲子全濕的,又有傷口,又在雨林,你想得破傷風還是霍亂?”


  “……”


  應慕懷沒理他,朝著約定的方向走。


  “回來。”聞堰拽過他,拉拉扯扯又回到了山洞裏。


  “我生火,你烤一下衣服。”


  聞堰低頭,劃了根火柴給火堆點燃,因為昨晚一夜的火底下還有餘溫,火堆熱的很快。


  應慕懷看了他幾眼,不肯脫衣服,冷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看我洗澡。”


  聞堰:“…………”


  特麽到底誰不對勁?


  聞堰發現他這人真的,跟自己一樣,戒備心重。隻能咬著牙說:“你想太多了,我是怕你死在這兒,我沒法跟你那個總指揮爹交代。”


  應慕懷冷冰冰地看他。


  “反正你死了有人心疼,我死了又沒人心疼。”


  聞堰丟下這句話,出了洞穴找幹柴火。


  找好了就丟洞裏,也懶得跟他說話,拿著槍四處巡邏。


  沿著溪流走了幾分鍾,周圍的環境變得全然陌生,聞堰停下了腳步。眼皮掠低,聞到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血腥味兒。聞堰往前走了好幾步,低頭,從草葉上撫上了幾點鮮血。


  還沒幹涸,估計剛經曆過打鬥。


  聞堰四下掃了一圈,眼底情緒收攏,猛轉身三兩步奔向旁邊的高大蕨類後,跳下鴻溝,拎著當中一顆腦袋,拔蘿卜似的拎起來。


  麵麵相覷,熟麵孔,是個北域的Alpha。


  他明顯是聽到動靜躲這兒的,被聞堰逮住,就特別震驚地看著他。


  意思約等於,這都能被逮住?


  聞堰沒說廢話:“警示器給我。”


  “……”那人摸出,遞過,“你怎麽發現我的?”


  “猜的。”


  “……”


  指示器很小,扣開蓋子,按下紅鍵即可。


  對方眼看洗白了,沒辦法,隻能問:“我們少爺呢?”


  聞堰眼皮都沒抬一下:“應慕懷?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對方表情很驚訝。


  聞堰手停下,頓了兩秒:“什麽意思?”


  對方自知說漏嘴,轉了轉眼珠子,沒說話了。


  聞堰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人擺明了是知道應慕懷在這兒,在過來的。應該是他搬來的救兵。


  但這小少爺哪兒搬來的救兵?

  什麽時候搬的救兵?

  聞堰給他資源掠奪了幹淨,沒再管他,往洞穴回去。路邊,經過小溪,剛才應慕懷洗澡的地方,心口突然動了下。


  “操!”聞堰罵了聲。


  他回到洞穴,應慕懷衣服已經烤幹了,正往身上穿。因為昨天被他扯掉了幾顆紐扣,因此穿的不太漂亮,抬手正整理著耳後的頭發。


  聞堰進來的氣勢非常瘮人,應慕懷略一抬頭,立刻被他用力拽住了手腕。


  指骨從發絲間穿過,應慕懷發質柔軟,被他這麽用力地劃過,剝落了一縷。


  芬芳綺麗的香氣,頓時蕩漾在鼻尖。


  聞堰撩開他頭發,摸索了幾秒,總算找到了他想找的東西。


  細小,指頭大小的警示器,用頭發纏繞在頸後。


  聞堰盯著他:“藏這麽好?”


  應慕懷跟他對視,頭發還被他抓握,偏過的下頜俊俏幹淨,對聞堰來說,他這小半輩子都沒碰過這麽好看的頭發,也沒見過這麽絕配的臉。


  “剛才洗頭發,觸發報警了?”


  應慕懷嗯了聲:“還有十分鍾他們都會過來,全是火力密集的M4,我建議你現在把警示器給我。”


  聞堰說:“你他媽卑不卑鄙啊?”


  “我隻是個學生物的,”應慕懷臉上沒什麽情緒,“被丟這兒來跟你打架,勝之不武又怎麽樣?我不在乎。”


  “勝之不武?你想的美。”


  聞堰利落地給他雙手重新綁好,拽著往外走。


  “既然你喜歡,就讓你的擁躉全看看,他們小少爺被□□是什麽樣子!”


  應慕懷又被推到泥水裏,衣服又髒了,但隨即被拉扯起來。聞堰現在心裏反而安定了,拿了毛巾塞他嘴裏,找了條最狹窄的過道從蛛網密布的腐爛道路上過去。


  開始下雨了。


  冰冷的雨淋了一頭一臉,聞堰無所謂地轉身,應慕懷頭發全濕了,貼著蒼白的耳垂和下頜。因為被綁著手塞著嘴,走路不太穩定,時不時仰頭用力地呼吸,喉頭滑動,琉璃般的眸子滑下雨水。


  聞堰問:“你剛才說你是幹什麽的?學生物的?”


  感覺離開了危險範圍,聞堰才取掉他嘴裏的毛巾。


  應慕懷還是沒說話。


  聞堰也不想跟他說話了,暴躁的很,穿過亂石陂陀的河岸,突然聽到動靜那一瞬間聞堰拔槍回頭,才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蕭泓瘋狂跑過來:“堰子,你他媽在這兒啊!找你好久!”


  聞堰一直吊著的心總算鬆了下去。


  蕭泓看向應慕懷,驚訝:“這他媽,這不是——”


  聞堰側目看他,嗯了聲,平靜道:“我的俘虜。”


  應慕懷總算有力氣懟他了:“傻逼。”


  “你再罵一句!”


  剛才的火還沒泄下去,聞堰直接往前莽,抬手,用力扳住他下頜。


  說不清心裏升上來的煩躁,本來看這逼長得還挺親切,剛才對他也還不錯吧?

  結果這他媽幹的是人事兒?

  就很操。


  蕭泓看得頭疼:“這又是咋了啊!堰子,你別激動,你別激動!出了盲山,大家還都是好兄弟,以後不管幹啥都得一塊兒呢,別傷了和氣。”


  聞堰盯著應慕懷的眼睛,惡狠狠的,半晌猛地把手撤開。


  蕭泓恨不得去揉應慕懷被捏紅的下巴:“小應宗,你別見氣,我們堰子就是脾氣不太好,其實他平時都很喜歡你的!就經常吧,跟我們誇你長得好看,剛才就摸摸你呢!”


  “……”


  應慕懷偏頭,眼角長而窄,沒看他。


  接下來的一路氣氛非常尷尬,蕭泓勸聞堰給繩子解了,他不解,還故意拽了好幾次,看應慕懷走路不穩也沒撒手。


  走到傍晚,終於重新找到了一個避雨的山洞。


  蕭泓出去打獵,半晌拎回來幾條魚和鳥,他手腳麻利地剝皮放血,串成一串放木柴支起的烤架上。


  “估計明天就不下雨了,再待一晚上,這地方隱蔽,應該也不會被人發現。”


  他手法細致,很快給魚肉烤的皮肉焦卷,白皙的嫩肉綻出,散發出一種質樸的肉香。


  蕭泓正要遞給應慕懷,被聞堰劈手躲過.

  “不許給他吃飯!”


  應慕懷眉眼更煩躁,看都不看聞堰一眼。


  聞堰說了,蕭泓哪兒還敢動,隻好點頭退回來:“小應宗,哈哈,其實是聞哥照顧你身體啦!很久沒吃飯的話,突然吃魚可能會……呃,噎著。”


  “……”


  洞穴內是窸窸窣窣吃東西的動靜。


  洞穴外,天色徹底暗沉,變成不準許任何生人踏入的黑暗禁地。


  收拾了東西準備睡覺,蕭泓負責捅火堆,填柴火,聞堰總算能閉眼了。還沒睡一會兒,突然被蕭泓戳醒:“堰子,這,這小應宗好像感冒發燒了!”


  蕭泓這話語氣非常驚訝。


  天啊,一個Alpha,被雨淋後居然會發燒感冒!


  聞堰當個笑話聽,偏頭:“嗯?”


  “燒的還挺嚴重的。”蕭泓看得直皺眉,“這他媽,怎麽辦?”


  聞堰這才起身,走近。


  燈火下,應慕懷長發濕潤與幹燥交織,微微抱著膝蓋後退,唇色蒼白,眼尾卻通紅,給本來就過分精美秀氣的臉添了幾分說不清的味道。


  聞堰喉頭壓緊,咳嗽了聲,回頭:“怎麽辦?”


  “誰叫你這麽莽啊!”蕭泓湊近,“堰子,你打小沒爹,長得比別人野性倔強。但小應宗,人家是爸媽捧著嗬著長大的,溫室裏的花朵,跟咱們不太一樣。”


  聞堰舔了舔唇,重新端詳他:“那現在到底他媽怎麽辦?”


  蕭泓也盯著他摸下巴:“我看他好像挺冷的。”


  聞堰左右看了圈兒:“這兒也沒衣服啊。”


  “不是,你去抱著他。”


  聞堰偏頭:“你有病吧。”


  “我知道讓你抱一個Alpha確實挺為難,畢竟除了你們幾個我看見其他Alpha也惡心。”蕭泓說,“但現在沒辦法,你就在心裏把他當老婆吧,畢竟他長得也確實好看。先抱抱。”


  聞堰頓了一秒:“你有病吧!”


  蕭泓:“怎麽了??”


  “有本事你把他當老婆,你抱他試試?”


  蕭泓怔了兩秒:“行啊,既然你這麽抵觸,那我就抱了啊。”


  說完,蕭泓開始擼袖子,躍躍欲試。


  聞堰掠低視線看他兩秒,在蕭泓手快碰過去時湧起一股說不出的煩躁,往前跨了一步。


  “別,這麽過分的事,還是我來。”


  聞堰舔了舔唇,捋了下耳側的短發,說:“正好我兩天沒洗澡了。誰讓他氣我,你看我怎麽惡心他。”


  蕭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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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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