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我於你朝,有救國之恩
西秦皇軍向軍都關出軍的第六日,軍隊來到西境東邊的最後一個驛站,那是在源義這半年來建成的,驛站離最後的關卡西都關,隻有兩天一夜的行程了,這個位置,適合
駐紮軍隊。
大軍在驛站裏暫時休息下來,高長雪一進驛站,就接見了前往軍都關偵查的探兵,製作詳細的作戰計劃。
安娜領著雲錦繡往後庭的客房去。
“雲姑娘,陛下傳下話來,我們就在這裏等著,等陛下取下軍都關,我們再東進。”
女眷和後方補給,是不需要親赴戰場的。
雲錦繡點點頭:“知道了。”
她一進大門,就看到七八個天元人被特捆綁了跪在雪地裏,身後站著行刑的士衛,手裏拿著雪亮的刀劍。
手起刀落,隻聽“嘩嘩”的幾聲,幾個人頭滾落在地,同時鮮血濺了一地。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雲錦繡呼吸一窒,臉色也變了變。 安娜看了她一眼,眼中湧動過惡意,微笑著說道:“這幾人,原是西都城的人,都說還是掌權者,一年前歸順我朝,一直在我朝中效力,可惜如今,已經沒有什麽用了。”
她表麵上看起來是好心好意地給她解釋,言語間,含沙射影,譏笑雲錦繡一方,嘲弄整個天元。
雲錦繡心裏一沉,邁開腳步,走了上去。
雪地上跪著的人,隻剩下三個,一個中年男子,一個孩子,還有一個五十來歲的老人。
負責執刑的是大將蒙汗,老者看著蒙汗,臉色煞白,唯有一雙眼睛炯炯發亮,精氣神多於懼怕。
他衝著蒙汗:“我等既已歸順貴朝,你們答應不殺我族人,現在又出爾反爾,我要親自問問高長雪,這是何理?”
蒙汗看著老人,不想說話,看向執刑的士衛,示意執刑。
“蒙汗!”老者大喝了一聲:“你也是一國之大將,就是這樣待人的嗎?”
蒙汗看著他,堅毅的眼神微微祥和了些。
“東皇老先生,如今大戰在即,我軍之內,不留外族。”
這是西秦皇朝行軍的重要軍律,這也是高長雪一直信奉的。 以前的他,對投降的外族還不像現在這麽決絕,直到六七年前,他接受了烏族世子的投降,那人卻以瘦柔之軀,屠他三十萬城民,那是他到現在為止,一生中最大的失敗
。
自此之後,在緊要關頭,他對投軍,殺無赦。
老人的目光黯淡了下去:“高長雪如此殘忍,怕是做不好一個皇帝!”
他在這邊關之地,風雲一生,如高長雪這般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我朝陛下如何,不需要你來評論,而今,吾朝陛下,已經是西境最偉大的君王!他是第一個統一西境的人,也將統一大陸,他將是這大陸上最了不起的君王!”
“哈哈哈……”
東皇禹笑得老淚縱橫,此時此刻,他才看清,高長雪和他的大軍,都是瘋子,不能用常人的道理來衡量,他便也無話可說。
他舒了一口氣,垂下眼眸,一派從容。
蒙汗正要開口讓士兵執行。
“蒙汗將軍!” 一聲圓潤的女聲響起,他抬頭一看,就看到一位白色錦袍女子,披著一件鮮紅的大麾,身姿卓約,麵目精致,一雙鳳眸如暗夜明星,深邃澄澈,她身上,有著超越年齡的
從容。
更重要的是,這女位子,他好像在哪裏見過。
雲錦繡快步來到蒙汗的身邊,繼續說道:“這幾個人,可否先留一留?”
蒙汗看著她,麵目威嚴:“雲姑娘,我朝軍法麵前,不可商量。”
“不過是兩三個老弱病殘,對你們沒有什麽威脅,我身邊沒有天元的人,留他們幾個,與我說說話,解解悶,無傷大雅。”
她的語氣平緩中透著強硬,非要這幾個人不可。
“雲姑娘沒聽懂我的意思。”他的語氣和神態都非常堅定:“我朝軍法麵前,不容商量。” “蒙汗!”雲錦繡沉聲喝道:“七年前,你朝舊都王城發生瘟疫,是我帶著我的人,為你們研製了解藥,提供藥材,我於你朝,有救國之恩,這點小小的要求,不過份吧。”
蒙汗長身一震,看著麵前的女人,全然明白高長雪為何會如此厚待她了。
他之前隻聽源義說起,這個女人於高長雪有恩,有些交情,要特殊對待,原來如此。
很快,他又恢複了剛毅,一臉堅定地看著雲錦繡:“姑娘為何偏偏非要留下他們?”
她看著雪地上跪著的幾人:“我與他們,是同室之囚,隻是早死幾天,晚死幾天而已,人生末路,多個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她說得坦然從容,地上跪著的幾個人頓覺快意,中年男子開口:“與姑娘這樣的人作伴,天下地下,都是幸事。”
年紀比她小的少年開口:“姐姐放心,黃泉路上,我們等姐姐,不會讓姐姐孤身一人。”
她眼底一熱,神態微動,但在大敵麵前,悲戚不形於色,對著他們,麵帶微笑。
蒙汗指著老人:“他留下,另外兩個……動手吧。”
“嚓!嘩!”
“嚓!嘩!”
她離得近,一個人頭險些滾到她的腳邊,鮮血染紅了雪的,又是兩片觸目驚心。
她渾身用力,才站定在原地。
站在東皇禹身後的士衛解開了他身上的繩索,他的膝蓋已經凍僵,根本動不了。
雲錦繡向身邊的侍從:“把老先生送到我房裏去,別傷著他。”
她向安娜:“帶路。”
安娜看了眼蒙汗,大將軍沒發話,一切照之前的。
她在前麵領路,雲錦繡帶著侍從,抬著東皇禹,往室內去。
蒙汗回到前庭大殿,找到源義,向他說了此事。
“東皇老先生留著就留著吧,雲姑娘有個可以說說話的人也好。”
“她說七年前,她救了王城的那場瘟疫,對陛下有恩……她留在陛下身邊,好嗎?”
大戰之際,軍內不留外族,這是軍律,她也是外族。
在她的事情上,他們打破了軍律,作為一個比較傳統的忠將,他有些不放心。
源義是從小陪著高長雪長大,又一直在他身邊效力的,是他的心腹,這件事情,他得與他再商量。
源義想了想:“她隻是一個女人,手無束雞之力,多派點人看守住就是了。” 他想起當年王城的一些事,想起當時,她以纖弱之軀,立於皇城城門之下,擋在數萬染了瘟疫的難民前,不惜用生命冒險,喝下染了瘟毒的水,身染瘟病,替陛下阻止了
當時的大劫。
如果當時,那些染了瘟疫的人真衝進了皇城,他們和高長雪能不能走出王城,還不好說。
如果雲錦繡不是出生在天元,而是西秦的人,如果她當時就留在了西秦,他也希望這樣的人,能夠留在高長雪的身邊,為他效力。
造化弄人! 她偏偏是異族的權貴之女,還是敵國主將的妻子。